杜竭他们的确是打算从暗道溜走不错,但他们才踏进去,就燃起了大火。往外逃时,所有出口都被封住。 顾诀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走回到地牢里,发现了那个漏网之鱼。他想,反正粮食都一并被带进去烧了,凑合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顾诀从地上捡起一把短刀。 第三天,傅珩带着军队来到山上,他们并没有发现火灾现场,因为顾诀早就处理好了全部。 明明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的,却不知为何,偏生就留了下来。才被那流氓王爷绑回了京城。如今到了这地步,竟都没觉得后悔。 顾诀仰头靠着栏杆,闭上了眼。 —— 半夜时候,顾诀还是睡不着,虽然累,却无法入眠。 草木影影绰绰,夜风不时吹过,带来丝丝凉意。不远处忽然闪过几道细微的银光。见不是冲自己来的,顾诀便没躲。 片刻后,几个守夜的暗卫全倒在了地上。 顾诀只坐着,等来人走近。顾如叙找到钥匙,打开了他身上的镣铐。 “你已经这么明目张胆了吗?”顾诀看她的眼神有些玩味。 “跟我走。”顾如叙淡淡地说。 “去哪儿?” “漱川。” 顾诀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之前投靠洛半深的小国纷纷叛乱,漱川此刻是腹背受敌,傅珩已经准备攻城了。”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可想过,洛半深若是落到傅霄手里,会如何?” “成王败寇,该如何便如何。” “顾诀,你真的准备一直效忠于齐国?”顾如叙眯起眼,“你别忘了,你爹娘是怎么死的。” 顾诀侧眸,“我爹娘?” “你真以为你娘是病死的?”顾如叙看着他的眼睛,继续说,“她若不死,以后便要成为齐国控制你的筹码,她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被束缚,才选择了死亡。你明白吗?” 四周寂了一瞬,风声都有些不真切。 “你这么说,可有证据?” “证据?”顾如叙气得笑了一声,“你还记得你娘死的当日他们早早就封了棺吗?” “是怕……被我发现?” “不然,难道真是连给你见最后一面的时间的没有?” 沉默了半晌,顾诀问,“这些都是傅霄谋划的,对不对?” 顾如叙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傅霄虽是主谋,但哪些是共犯,你心里难道没个数?” 顾诀的手不禁收紧,指甲嵌进皮肤里,却感觉不到痛感。 顾如叙抓住他的手,“现在去漱川,你可以逼洛半深退位。凭你的能力,要反攻齐国,不是什么难事。待天下一统,再来清算当年那些仇人,重建北疆,便无人可挡了。” 顾诀安静地听着,良久才开口,“那些药。” “什么?” “你给我的药。”顾诀抬眼,“第一次是在试探我。第二次,你笃定我会吃,所以才换了另一种。” “你在胡说什么?”顾如叙脸上闪过一丝异色。 “姑姑,”顾诀的声音忽然变得冷冰冰的,“你明知那种药会刺激蛊虫的狂化,把我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怪物。你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可还是把那药拿给了我。为的,就是今天这个局面,就是逼我按照你的计划去报仇。对不对,姑姑?” 顾如叙稳了稳,方才的慌乱转瞬即逝,“那你呢?你现在还有退路吗?” “我不知道,”顾诀摇了摇头,“或许从踏入京城那一刻开始,就没有了。” ―― 角落里,月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其他暗卫都看不惯他,他便只能自己跑到远处睡。 耳边隐约有说话声,他坐起来,想去看看怎么回事。 “谁?” 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不远处,白色的身影猛地转过身来,目光如鹰隼,月生不禁打了个寒颤。 “等等。”另一道声音响起,听起来很耳熟。 “不杀?”女子问。 “不用,走吧。” 月生这才反应过来是顾诀的声音,呆愣站在原地,“顾、顾将军?” 顾诀没回头,骑上马,和旁边的白衣女子一道离开了。 月光亮堂堂的,马蹄声哒哒而过,逐渐远去。
第78章 “你终于回来了……” 洛半深定定地看着顾诀,他眼中布满红血丝,眼眶下一片明显的乌青,几日不见,竟憔悴至此。唯独那股傲气凛然未散。 顾诀打量着这熟悉已久的摄政王府,一扯嘴角,“你知道我会回来?” 洛半深没回答他,反而是看向了旁边坐着的顾如叙,“阁下,便是给我写信的人吧?” “正是。”顾如叙连斗笠都没摘,只点了点头。 “你们,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姑姑。” “你们不是齐国人?” “不是。” “你体内有人蛊?” “……是。”顾诀略微有些惊讶,没想到洛半深连这一步都查到了。 事实上洛半深只是怀疑而已,这一来,便笃定了他的猜测。 洛半深看着他对答如流的模样,不禁微微一笑,“我问什么你都回答是么?” “大概吧,”顾诀说,“但在那之前,我要先说明来意。” “你说。” “我要和你合作。”顾诀与他对视,“消灭齐国。” “条件?” “我要你手上七成政权,包括兵权、财权,不止漱川的,还有那些小国的。” 洛半深面色一变,眼底的笑意消失不见,“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你可以不答应,”顾诀淡淡地说,“然后漱川就等着亡国。” 洛半深沉默了片刻,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你知道北疆国吗?”顾诀问。 “北疆?你是北疆人?你和顾晌是什么关系?” “你说呢?” “没想到,顾晌居然还有子嗣,月羌也没有灭族。”洛半深有些狰狞笑了一声。“我听说当年大齐的皇帝怕极了这巫蛊之术,对月羌灭其族,毁其书,禁其术。却还是有人打了黑心算盘,偷偷豢养月羌的后代炼制蛊人,你便是这样活下来的?” 顾诀拄着下巴,翻了个白眼,“姑姑,你和他说吧。” “洛先生,”顾如叙缓缓道,“顾诀随他母亲落难多年,是我借了傅霄之力寻回来的。他体内的蛊,也是我多年潜心之作,比起当年顾晌,只强不弱。” “何以证明?” “漱川不可能没有记载当年旧事的史书,你也不可能没看过。”顾如叙拿起案上的茶盏喝了一口,仪态优雅,“你觉得,换作是顾晌,能两个月就把漱川打成这样吗?” 洛半深侧眸,“书上说,他受蛊后不到半月便被反噬而死了。” “没错,他体内的蛊虫极不稳定,再加上外界的扰乱,使他心神不宁,蛊虫才脱离了掌控。但是顾诀,不会。” 屋里静默了一瞬。 “所以你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复国?还是报仇?” 顾如叙轻笑一声,“有区别吗?” “当然有,”洛半深也笑,“一朝天下定,鸟尽先藏弓。我怎么知道到头来是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毕竟你陆存予,可是有过前科的。” 顾诀被洛半深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他知道洛半深在暗指什么,这才更难受。干脆撇过头去。 “我希望洛先生明白一件事,”顾如叙不慌不忙地说,“你现在,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齐国的军队就在城外,随时会发动进攻,你真觉得凭你漱川这几千死士挡的住齐国的千军万马?上次送给你的火炮,现在也发挥不了威力了吧?” 洛半深听见火炮二字,瞳孔倏然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顾如叙,“是……是你们?” 顾如叙轻笑,“如何?” “成交。” 屋里焚着檀香,淡淡的气味萦绕在鼻息之间。三人的影子映在薄薄的纱窗上,像一张寓意深长的剪影画。 ―― “陛下息怒!此皆一时势,凭誉王的本事,不久便可扭转。陛下切勿为此气坏了身体!” 林江渠单膝跪地,低眉拱手。他身后跪着一排暗卫,是先前负责押送顾诀的那几个。前线送来的急报散落在地上。傅霄背着手,恨恨地叹了口气。 “局势才刚刚见好,你们就给朕送这样的消息!”傅霄双手按在桌案上,胸膛起伏得厉害,“人丢了,还跑到了漱川去!还把我军打得溃散而逃!你们,你们这是要气死朕!” “陛下!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你当然有罪!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学生!” 林江渠不知道傅霄指的的是顾诀还是纪真他们,但毕竟两头他都脱不了干系,也只能受着。 谁又能想到十来个暗卫都全被银针放倒,顾诀逃得神不知鬼不觉,一夜之间,就倒戈到了漱川。光听见名字,就把那几个反叛的小国震得心服口服。 “报――”门口传来无风的声音。 “进来!” “禀报陛下!那银针非普通之物,据查证,其主应为……为……” “说!” “柳太医。” “谁?”傅霄似是没听清,俯身凑过去一些。 “柳太医。” 无风唯唯诺诺地缩着背脊,生怕下一秒,傅霄就拔出剑来。 傅霄却沉默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开口,“没认错?” “不会有错,那种银针是特制的,整个太医院只有柳太医在用,暗卫营亲自去太医院查证的。另外,在陇州的暗卫来报说,他们跟丢了人,只扣住了柳太医的徒弟。” 傅霄缓缓低下眼眸,刚站直,便失力一般往后一仰,重重跌坐在龙椅上。吐出一口鲜血。 “陛下!” 底下的人急声叫道。无风连忙上前递了手帕,轻轻帮傅霄顺着气。 “陛下切勿动怒啊!陛下这龙体好不容易才养好些,可别再气怀里身子啊!”无风一边说,一边掉下忍不住眼泪,冲旁边的婢子大声吼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叫太医!快去!” 少顷,傅霄的呼吸才缓过来,他极累似的靠着椅背,沉默不语。 “陛下,陛下您说句话呀!别吓奴才!”无风端了茶来,傅霄也不喝,叫了也不应。 等太医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傅霄总算有了反应,却是大发一通脾气,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无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在屋外拍门,只引来傅霄疯狂摔东西的响动,便止住声,却还是不停地淌着泪。 这位年轻的帝王此时正瘫坐在地,与满地狼藉对峙,眼中一片通红。那一排烛火忽闪忽闪,像有生命的绸缎,舔舐这满室虚无。 又一次被丢弃了。 从母妃开始,到付太后,到父皇,到傅珩,再到柳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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