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完颜黎欢快的身影蹦哒出去,傅珩叹了口气,这小子也太难对付了。 他看了看摊在桌子上的信,是林江渠写来的。说是徐监军向陛下参了他一本擅用兵权,朝中有好些个人附和。估计用不了多久,傅霄的圣旨就送来了。嘱咐他提前做好应对准备。 其实这有什么好准备的,无非回京澄清一下便是了。若皇兄真要治他罪,也只能受着。毕竟是他破坏军令在前。 平日里对将士要求严苛,总不能到了自己身上还徇私枉法吧。 傅珩把信放到蜡烛上,点燃。看着字迹被吞没在光焰里,化为灰烬。 过了没几天,圣旨果然送来了军营。把傅珩严厉地斥责了一通,又令他速速回京。 傅珩已有预料,所以先前就和手下几位部将交代好了各种事务。利索地领了旨,跟着传旨的宫人一道离开了。 陆存予娶了那位假公主之后,一连好几天晚上跑去她那儿打探消息,常常一待就是一整晚。惹得宫里流言四起,说这位西纥公主虽然是个哑巴,却意外地受宠,可能不久便要有小皇子降世了。若真如此,以后西纥与漱川的关系,便真是要亲如一家了。 可惜两位表面夫妻自成婚以来,相敬如宾,正襟危坐,毫不越矩。倒也不是人家元祈姑娘不情愿,主要是陆存予完全没那意思。 他主要还是很想搞清楚,顾如叙和她手下的那些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先前遇到的那些拿玉扣的人,个个都可以算顶尖的高手。他们从未伤过陆存予的性命,反而处处帮衬着他,仿佛是他一个人的暗卫营。 但是无论怎么盘问,不是溜之大吉,就是拿顾如叙来搪塞他。 整得陆存予非常无奈。 陆存予记得其中有个身手很好但是胡子拉碴的大叔。大叔名叫闵裂,有一回见他时眼泪鼻涕洒了一脸,哭得稀里哗啦。嘴里说着什么“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之类的话。 陆存予完全愣住,半晌,也只能安慰性地拍拍大叔的肩膀。 相比起那些嘴硬的,元祈似乎更好说话一些。可能是因为她本来也不知道什么,为了她阿爹一个不明不白的遗愿,就迷迷糊糊地把自个儿塞到漱川来了。 这姑娘看起来总感觉不大聪明的样子。 陆存予还是觉得,要揭开真相,还是得直接找到顾如叙。 第二日上朝,陆存予又是直接从元祈宫里去的。洛半深站在堂上,看向他的目光跟带刺似的,扎得人浑身不舒服。 按理说这位摄政王素来注重外表,喜怒不形于色,怎么会在朝堂上这般失态。 好不容易下了早朝,陆存予回到自己寝宫。洛半深闯进来的时候,他衣服刚刚换到一半。 陆存予回头愣了一下,挥挥手屏退了外面的宫人,把解开的衣带又系回去。看向洛半深,“你干嘛呀?” “陛下最近,真是春光满面。”洛半深站在幕帘旁,脸上似笑非笑,眼中一片阴沉深不见底,直勾勾地盯着陆存予。 陆存予困惑地眨眨眼睛,以前洛半深从来只会在外人面前叫他陛下,平日都是叫名字。今天是抽什么风。 “你怎么了?”陆存予觉得他模样有些奇怪,走过去,轻声问。 “你为什么,要待在她宫里?”洛半深声音低沉,如果不是陆存予听错了,竟会有种……哽咽的感觉。 而且他的脸,怎么会这么泛红? 陆存予还未说话,洛半深已经走上前,身子一歪,沉沉地压到了他肩上。 “不准……”洛半深喃喃道。 “喂?你到底怎么了?”陆存予不知所措,只能连忙扶着他的手臂,怕他倒下去。 洛半深不安分地动来动去,额头碰到陆存予的脖颈,一阵滚烫。 陆存予一惊,这是……发烧了? “来人,传医丞!” 陆存予把赖在自己身上的人挪到榻上,又伸手摸了摸洛半深的额头,看来是病得不轻。都这样了怎么还跑去上朝? 没一会儿,宫人就领着医丞进来了。老人家刚要行礼,便被陆存予一把拦住,“救人要紧。” “是。” 医丞移到床前,要给洛半深把脉,却发现洛半深的手不知何时紧紧抓住了陆存予,掰都掰不开。 医丞犹豫了一下,“陛下,这……” 陆存予叹口气,“把另一只吧。” 医丞点点头,弯腰去把另一只手,回头对宫人道,“去打些冷水来。” 陆存予的手腕动弹不得,只好坐在一旁,看着医丞料理这已经快烧迷糊的人。 “陛下,王爷只是染了普通的风寒,无甚大碍,服些方子,休息几日便是。” “该怎么治就怎么治吧。”陆存予点点头。 遣了宫人随着医丞下去抓药,殿内只剩下陆存予和洛半深。陆存予想叫人进来换一把他额头上的湿帕子,又觉得现在这个姿势有些奇怪,而且洛半深还睡在自己床上。犹豫了一下,陆存予还是亲手给他换了。 “你生病了自己不知道吗?”陆存予一边给他擦脸,一边小声地抱怨。 真没想到,权势滔天的摄政王,居然还有这一面。 陆存予又试着去掰了掰他的手,还是纹丝不动。 这人刚才是真把他当萧冼了吧?居然会露出那种眼神。 算了,都神志不清了,还指望他认什么人。
第43章 是我害死他 洛半深悠悠转醒,这一觉睡得格外深沉,像是陷在梦境的最深处,舒适到不想醒来。 不过这地方是…… 洛半深一转头,便看见陆存予拄着下巴坐在床边,摊开的书本放在床上,看书的人却昏昏欲睡。似乎是感受到他的动作,随即便睁开了眼。 “你可算醒了。”陆存予打了个哈欠,说道。 “我怎么在这儿?”洛半深脸色还有些发白,看着陆存予的眼神不大清明。 “我还想问你呢,”陆存予撇嘴道。“生着病还瞎跑,得亏是我,换别人谁理你。” 洛半深似乎也模模糊糊想起来了之前的事,他昨晚在楼上吹了一夜的风,还喝了不少酒。今早起来就头疼无比,但还是天未亮就去上朝了。 后面就什么也记不清了。 洛半深按了按太阳穴,又问,“那你为什么睡在这儿?” 陆存予一挑眉,视线往下瞟了瞟。洛半深疑惑地看过去,发现自己的手紧紧抓着陆存予。 "抱歉。"洛半深连忙放开他的手,这才发觉自己太用力,虎口都僵得有些发疼。 陆存予揉了揉自己已经失去知觉的手腕,透过袖口的缝隙,能看见一片红痕。 “王爷这力气还真是不小。”陆存予说。 洛半深有些心虚地看向一旁,目光瞟见窗外漏进来的天色,“现在几时了?” “戍时三刻了。”陆存予起身松了松筋骨,“一天的活都给你耽误了。” 洛半深也从床上下来,“你吃饭了吗?” 陆存予摇摇头,刚才那个样子根本没法吃饭,只让宫人送了盘点心进来。洛半深就更惨了,不但被灌下一碗黑乎乎的药,还连点心都没得吃,饿了整整一天。 洛半深把外衫穿好,转身对陆存予道,“走吧。” “去哪儿?” “吃饭啊。” “叫人送进来不就行了?”陆存予疑惑地看着他。 “咱们出去吃。” “喂,你这身体行不行啊?你的病……” “唉哟你什么时候话这么多了,叫你走你就走嘛。”洛半深扔给他一个白眼,把人拽走了。 陆存予平生头一次被人家嫌话多,从善如流地闭了嘴,跟在洛半深身后。 两人出了王宫,来到街市上。夜里灯火通明,到处都是叫卖的摊子。恍然那么一瞬,陆存予以为是回到了大齐的京城。 洛半深似乎很熟悉地走进了一家酒楼,挑了个二楼的雅座,靠着窗,低头便能看见外面的熙熙攘攘。 两人坐下来点菜,洛半深把菜单递给陆存予。陆存予摆摆手,“你点吧。” 洛半深也不和他客气,噼里啪啦报了一大堆菜名。然后就靠着窗口,看王城繁华的夜景。 “你知道为什么来这里吗?”洛半深忽然问。 陆存予淡淡地看他一眼,“说。” “当年我第一次和太子偷跑出宫,来过这家酒楼。他最喜欢这里的清蒸鲈鱼。”洛半深眼底泛起一点笑意,飘得很远。 陆存予沉默了片刻,有些犹豫地说,“王爷,我在想,有时候,你是不是……” “我没有把你当成他,”洛半深打断他的话,转头认真地看向陆存予,“虽然你们长得真的很像,但是性格一点都不像。” “那他是什么样的人?” 洛半深想了想,“他啊,是个傻子,对谁都好得不得了,也从来不会防备别人。有时候看到个猫啊鱼啊的死了,都会自己难过好几天。” 洛半深说着说着便勾起了嘴角,灯火映着他的眼睛,看起来像覆了一层水光。 “是我害死的他。” “我发现了太后和父亲他们的计策,但是我不能揭发他们,不能告诉先皇。否则,我洛家就会有灭族之灾。” “我本以为自己能护住他的。” “我没做到。” 洛半深自顾自地说着,笑容渐渐凝固在唇角,看起来有些诡异。陆存予不知道那是种什么表情,明明在笑,却让人感觉在哭。 沉默之际,菜终于一盘盘地端了上来。 “吃饭吧。”洛半深轻声说,把筷子递给陆存予。 陆存予只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洛半深忽然问,“我的酒怎么还没上?” 陆存予看他一眼,“我给退了。” “什么?” “你要是暂时还不想死的话。”陆存予淡淡地说。 洛半深叹了一口气,“我发现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彼此彼此。”陆存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轻笑道。 “现在,整个西北已经有三分之二归于漱川,剩下几个小国,很快就会被攻下,待西北全境统一,便可与齐国一战。”洛半深忽然提及公事。 “说起来,你怎么肯定的大齐皇帝不会答应出兵支援他们?” “哼,”洛半深眼里流露出几分不屑,“傅霄此人,唯唯诺诺,行事畏首畏尾,从来就不是什么帝王之才。若是那个誉王做了皇帝,事情大概还没这么好解决。可惜,命中注定,齐国已经是强弩之末,没多少时日了。” 陆存予点了点头,“大概吧。” “小予,等漱川占据了整个天下,你有什么想做的吗?” 陆存予想了想,“也没有什么,就想找片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慢慢等死。” 洛半深笑了笑,“就这样?” “不然呢?”陆存予反问道。
63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