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栖幽步步算计,引着追杀的人上了小路。 那些人本就照着他来,若找不见他,不会过多为难萧洛卿。 他一边应付着杀手,一面便想起离开淮州宅子的那天夜里,萧洛卿的神情。 冰冷的刃尖划破面颊,像是对他在缠斗时眷恋温情的警告。 他眼神当即冷下来,一剑挥开了面前人的喉管,鲜血喷涌而出。 昏暗的墓道中,楚栖幽浑身染血,眼中闪着凶光,背靠石棺,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又像走投无路背水一战的困兽。 他挥剑又杀两人,墓道里除了他,只余下一人还活着。 那人一直在发抖。楚栖幽起初以为,这人是杀红了眼过于激动,于是也下了狠手,直到那人连手里的刀都丢了,他才发觉这家伙真的只是怂。 他以剑尖挑了那人遮面的布料,发现这个模样稚气尚浓,竟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连小孩子都哄骗。 “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我饶你一命。这个你拿好,”楚栖幽将一个死人头割下来塞进孩子怀里,眉目间凶光毫不掩饰,唇角却勾起,故作和善,“这是信物,可别弄丢了,秦松凛你总该知道罢,回去直接摔在他面前,告诉他,他的徒弟楚栖幽,正在随云崖,赌上命也要瞧他笑话。” “小兄弟,信物可务必传到,否则……”楚栖幽踩住一颗死人头,用剑尖刺入眼窝,将血淋淋的眼珠挑出来,咬在口中,笑着用剑鞘戳他的额头,含糊道: “哥哥请你吃点心。” 小孩子没见过这般场面,吓得浑身僵硬,后退两步跌倒在地,被楚栖幽捧着人头的手抖得像筛子,也不敢松手。 “不想吃啊?那就记清楚了,滚吧。” 听见楚栖幽放他走,他连声称是,忙不迭地跑了,跌跌撞撞,跑几步就要摔跟头。 楚栖幽凭着记忆绕到棺后,果真寻到一处机关。 是了。 周鸾儿曾经解出过群墓的构造,他现所在的这一处便是群墓之一。 他扣动机关,锁链碰撞的声音冰冷。重物落地声响起,将一切噪声都隔绝于石壁之外。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横七竖八的尸体,和血流淌的细微声音。 他这才敢松了气,撑不住靠在石棺上。 眼球的味道并不好,带着血的碎肉被吐出来,粘满了土糊作一团。 又添了一身伤。楚栖幽觉得累了,倚靠着棺椁,擦了擦唇上的血,把宿春抱在怀中。 宿春…… 终此一生同春宿,醉眠花落同归处。 他眼中闪过一缕柔和,转瞬便散。 宿春刃上的血被拭净,“叮”地一声入鞘。 ---- 小楚也是会悄悄吃豆腐的! 公子轻轻拍他是想告诉他他已经被发现了(^ν^)
第23章 23.桃花棺阵 ==== 一个月后,随云崖。 像是茶馆中说书人口中常见的那种故事,江湖正派汇于此地,围剿一个恶人,或是夺取什么武学书籍。 岩洞很是宽敞,其前方的石块平缓,向外伸开少许,形成一片还算宽敞的石台。苍劲的古木自旁侧的峭壁处伸来,楚栖幽怀抱宿春剑,用泥盆生起一小簇火苗。 裴墓的机关,都是很毒的,不仅他知道,来闯的人也知道。想破开关卡往往要祭上同伴的性命,人性经不起考验,裴逸偏生就逮着这一处往死里考。 周鸾儿寻到的这条路不用他犯险,然而裴逸却刻意隐去了这条路径,只说此路取不到那卷医书。 当然是取不到的。 楚栖幽暗叹,他的目的与周鸾儿大相径庭,却还是走上了周鸾儿预先给他留好的路。 该不该说是周鸾儿有些本事呢,极智而近妖,又狠毒非常。 笔纸就搁在树杈上,生苦剑横置于泥盆前。他在心里七上八下想了一团东西,终寻不出什么合适的话,于是折下几枝草叶,与空白的信纸一并丢进火盆里,只道是心意到了便好。 他起身南望,望见一片静默峰林。 岩洞深处刀剑相击的声音隐约可闻。 周鸾儿没有动手,她想杀的人却一个也没有逃过死劫。 火太小了,楚栖幽勉强借着暖了暖手,指尖尚未温,火苗便一阵风将火吹熄。 风将未烧尽的纸钱与灰烬卷起,在他面前打了几个转,散了。纸钱像半枯的白色花瓣一般漫天旋舞,又无声地落下,被洇湿在泥土之中。 * 戴着面具的青年刀客风尘仆仆,正不声不响地坐在茶馆的角落。 来茶馆歇脚的人,目的都一样。兄弟相称却虚与委蛇,明着同杀恶匪,背地里谁拿下医书,谁就称了王了。 刀客一身黑衣,本不显眼,面具虽不高调,但也着实突兀,因此不乏有人注意到他。 道上混人一个个眼尖得成了精,看得出此人不凡,都与他寒暄奉承。 刀客向他们比了几个手势,示意自己是个哑巴。 * 一枝树枝低垂着,叶片蹭过他的肩。他回身,轻轻拈起一片叶子,叶子的表皮细腻温凉。 身后岩洞中,最后一道机关启动的声音响起,楚栖幽指尖一紧,将脆弱的叶子碾成绿泥。 十余个浑身染血的人,马上就要进入存放医书的墓室,见到传说中的“桃花棺阵”。 血腥味裹挟着浓郁的杀意,瞬间充满了整间墓室。 说是墓室,其实也半是岩穴。五口棺以一尊闭目的美人泥像为中心,作桃花状摆放。遥远的月高挂岩洞之外,洒下冰冷的光。 为了这一刻,他们一路上杀了不少人。利用各种手段,杀人,提防着被杀,友人反目,手足相残。通往桃花棺阵的路只有这一条,而这一条路,恰是用血与尸骸铺成的。 五口桃花棺,与雌雄莫辨的美人泥像,古朴又摄人心魄,好似对血雨腥风浑然不知,安静地沉睡于月光中。 一尊祭鼎置于棺阵前,其上的浮雕简洁地记录了开棺的方式。 将一活人丢进祭鼎内,鼎内的利刃割入此人的身体。人的挣扎会使鼎内刃轮转动,便会有一棺自开,而鼎中的人将被绞作碎肉。 十余人面面相觑,无人上前。 倒并非有什么不忍,他们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每个人心里都如明镜一般。他们都早已将那张体面的人皮扒了个干干净净,现在要求的,只是比别人活得更久。 “老秦,你那徒弟怎么不在这?莫非这还不是终点?” 秦松凛摇头,警觉地扫视四周。 很快有人下了黑手,又很快众人扭打作一团,不过多时,在惨叫声中,第一口棺开了。 一片帛平整躺在棺底。众人冲上去哄抢,又是一翻打斗,夺到书卷的人攀着岩壁,围在下方的人仍在相残。他看了一眼那片帛,却发现那帛根本不是什么医书,而是彩墨绘成的春宫图。 帛是从卷轴上裁下来的,再细看,春宫图上耳鬓厮磨的,还是两个男人。 “恶心!”拿着春宫的人忙将它甩在地上,呸呸吐了两口。 刀客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人群中。他也瞧见了那春宫的画面,面具下的眉微微一挑。 很快,另外三口棺都被打开,无一例外是绘着春宫的帛片,画中也无一例外是两个男子。 最后一口棺开启,机械声更为嘈杂。众人虎视眈眈,都紧握手中武器。 可这一次,打开的却不是棺木。 男子清脆的笑声猛然在响起,闻者无不寒毛倒竖。棺阵中心的美人像从顶部分为五瓣,迅速花一般绽落,砸在神台上震得尘土纷飞。 美人像中间,赫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未及众人看清,那人影抬腿将最后那口棺踹飞。棺木已经半朽,砸在地上碎成了一堆废木,帛片轻飘飘地落下来,搭在祭鼎的边缘,被血粘住了。 绘着春宫的那一面,正正朝向了众人。 身着苍绿衣衫的青年抱剑立于五口棺中间的高台上,月华下照,竟比美人像还要美上三分。 “好美一场春梦,诸位可还喜欢这份礼?” “果真是你!把医书交出来!”秦松凛大怒。 楚栖幽却笑起来。月光自他背后照过来,将他笼在柔和又冰冷的光华中。 “真正的第三卷医书,诸位都已经看过了才是,只余我一句点破。这些棺内本就是什么也没有的,却有无数的人为了夺下这里的东西,连人性都不要,然而最终到了终点却发现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裴逸什么也不用写,便将无数的人耍的团团转,岂不正是'惑术'的要义。方术能造就杀劫,可唯有人心是最毒的东西。只不过裴逸想叫你们一场空,我却觉得不忍。于是自掏腰包添了礼物进去,只是不知诸位有没有觉得些许宽慰了。” “少废话,那医书定是听你私吞了!” “我若真私吞了医书,就不用过来讲废话了。秦松凛马上就被我惑住,亲自将他不举的消息昭告天下,再在湘城最繁华的街市脱光衣裳与狗交媾。” 楚栖幽的声音很是自然。他笑得很好看,眼尾微弯,眼中却是凶光灼灼,冷得似饮血的刃片,令视之者遍体生寒。 众人一片哗然。秦松凛怒发冲冠,拔刀直杀过去,楚栖幽踩着棺沿翻下神台,提着宿春迎上。 余下的人被戏耍一路,也都气急败坏,正需要个可供泄愤的靶子,于是也朝楚栖幽杀去。 这些人比楚栖幽预想的要多。说来也不奇怪,裴墓的险本就不是防人盗墓,只要敢杀,便能杀出一条血路,更何况最后的棺阵还要死五个才能真相大白。 至于结局,楚栖幽先前推测过,应当是余下的人怒不可遏,又不想其他人看自己的笑话,于是自相残杀,终究只余一个活口,或是一个都不余下。 右手腕处忽然一阵钻心的痛,宿春剑当即脱手。楚栖幽心知是旧伤缘故,赶忙以左手捞了剑,反手挡下袭来的劲风。 左手用不惯武器,节节败退,弑师的目的应是达不到了。逃离的路在峭壁一侧,楚栖幽想朝那边去,却被纠缠不得脱身。 刀客的身影忽然闪到最前方。方才他一直默默立于旁侧,好似根本没有争夺帛书的意愿。 他忽然便出手,速度极快。所有人都正将矛头指向楚栖幽,没防备身后有个叛徒。 楚栖幽得了时机,踢向藏有机关的那块岩板。岩板立即凹陷进去,锁链碰撞声响起—— “喀哒”一声,停住了。 楚栖幽惊导地后退两步,随后眼里恢复了冷厉的光。 机关被破坏了。 裴墓里所有机关一旦开了便合不上,无法重复使用,他也没机会提前试这机关,现在这样停住,显然是未开启便被破坏了。 他立即转身,跑向岩台外沿一块凸起的石。他回身望了一眼,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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