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冕已经有些听不进去了,他静静的躺着,心乱如麻。 贺恂现在应该身着帝王冠冕礼服正在大殿上接受众臣朝拜呢吧。 他会不会愧疚?他会不会想起自己? 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喜欢过自己? 姜冕捏紧了拳头,若贺恂从头来对自己真的只是利用,他该怎么办呢? 他把一颗真心都交出去了啊! 贺恂怎么能…… 彩明此时端了药进来,她见自家主子瘫软在床上,心中暗叫不好。 “彩明,”姜冕声音沙哑,“贺恂他怎么这么狠心呢。” 彩明心下一凛,她从沈遇口中听说了那日紫宸殿发生的事,自然是为自家主子鸣不平的。 她把姜冕扶起来:“公子先喝药吧,您现在身子太虚弱了。” 姜冕的目光落在黑漆漆的药汁上,似是不解,“高若雪为什么要救我,我不是只是她的一颗棋子吗?” 彩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舀了一勺药汁喂到姜冕嘴边。 姜冕别过头,却没有喝,他的目光死气沉沉:“我这一生都是一场骗局,她倒不如给我一杯真毒酒,死了倒也一了百了了。” 彩明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她抱住姜冕的腰身:“公子,您别这样,您这样可让奴婢怎么活呀!” 登基大典后,新皇宴罢群臣先行离开。 太后娘娘身边的玉柳姑姑亲自为贺恂端来一碗参汤。 贺恂自从那日在大殿上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逼死自己的爱人,一时急火攻心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老皇帝龙驭宾天,他在高家的簇拥下成为了新皇。 登基大典上沉重的冠冕压得他抬不起头,他麻木的走到高台之上接收着朝臣的跪拜。 这就是他处心积虑得来的一切——他隐在姜冕身后联络朝臣、拉拢沈遇、借刀杀人,他今日终于得以如愿以偿。 可到头来他才发现与姜冕相比,无论是江山社稷还是生恩家族与他来说都如敝履。 他还是觉得有些头晕,明明今早上才喝了参汤,还吃了许多提神补气的药。 他知道,自己这是心病,药石无医。 玉柳看着他把参汤喝净,忧心忡忡地说:“陛下您喝了这么多药,又吃这么多补品,怎么还是不见好。” 贺恂没回答,他问:“太后把他葬在何处了?” 玉柳闻言一怔,很快回答:“永乐侯祖籍泸州,已经差人把那位送回去了。” 贺恂冷笑:“孤在永乐侯府生活二十余年,年年去京郊祭祖,从未听说过什么泸州!” 玉柳面不改色:“太后娘娘说那人身份敏感,若是葬在京郊难免会扰乱陛下您的心思,所以送走了。” 贺恂怒极,一下子扫下桌上的物什:“你们为何这么狠心!连死后都不让他安生!” 玉柳依旧淡定,她行了礼,自顾自下去了。 贺恂靠在椅子上,只觉得头晕目眩,他喊:“沈遇回来没?召他觐见!” 沈遇刚从苏州快马加鞭的回来,还没来得及见公主一面,就又被召入宫。 他脸色很冷,临行前又千万嘱咐下人去给公主通报一声。 贺恂见了他就劈头盖脸的问:“你这几天干什么去了” 沈遇也不隐瞒:“末将听从太后慈命,护送永乐侯世子的尸身去泸州。” 贺恂一愣:“他真的被送去了泸州?” “是,”沈遇撒谎不打草稿,“太后娘娘特地选了一出天地灵秀的好地方。” 贺恂沉默了,他仰头,喉结滚动,心底无尽悲凉。 沈遇静默地立了许久,终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陛下,末将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沈遇抿唇:“您如今登基,理应认祖归宗,您的名字……” 贺恂凝眸,眼神凌厉:“沈遇,你到底是孤的臣子,还是太后的臣子?” 沈遇心惊,他顺势跪下,道:“末将只为了江山社稷!” 贺恂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并不说话,压迫感十足。 沈遇额上冒出细汗,他一个头磕在地上:“末将一片丹心,陛下明鉴!” 贺恂没对他的忠心下结论,只是喃喃地说:“我不会改名字的,若是改了名字,他回来不认得我了怎么办?” 沈遇眼皮颤动,最终没说什么。 而在新皇登基的第三日,永乐侯被封为永乐王,其夫人封一品诰命,新皇为表孝心,决意沿用原先的名讳。 【作者有话说】:emmm大概就是贺恂玩脱了,老婆跑了
第六十二章 赠君茉莉,愿君莫离 半个月前贺恂突如其来地出现在苏州城,如今又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姜冕闷在屋子里半个月,有时都觉得自己癔症了,那日出现的贺恂不过是他的想想而已。 “公子,今日是乞巧节,晚上有灯会咱们一起去看吧?” 彩明捧了一碟新鲜的葡萄来,期待地看着姜冕。 出奇的,姜冕竟然答应下来。 他拈了一颗葡萄放入口中:“也叫上小舟吧,那日我恐怕吓着他了。” 韩令舟这半个月在家里乖乖地待着,没敢去叨扰姜冕,只是时不时在巷子里转悠两圈,一是为了看看姜冕是否愿意见客,二是打探一下贺恂的情况。 说来奇怪,这两家的大门都紧闭着,好像这两处宅子都不曾住人似的。 大半个月过去,眼见乞巧节到了,姜冕竟然主动邀请他去看灯会。 这可把韩令舟高兴坏了,他着重打扮了一下,匆匆用过晚膳就在巷子里等着姜冕。 酷暑难捱,姜冕穿了一件石青色净面杭绸直缀,外罩一件纱衣,头发半散着,只在头顶用一支素净的白玉簪挽了一个松松的发髻。 韩令舟眼神一亮,他上前道:“哥哥好漂亮,好像遗世独立的仙人。” 姜冕笑他油嘴滑舌,两人并肩欲走。 可对面宅子的大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贺恂提着一盏灯默默地走出来,一动不动的看着姜冕。 姜冕看到贺恂的一刹那脸色瞬间惨白。 他没想到前几日搬来的邻居竟然是贺恂。 韩令舟下意识地挡在姜冕面前,语气不善向贺恂道:“你想干什么?” 贺恂看都不看他一眼,眼神只在姜冕身上流转,他轻声道:“听说今日街上有灯会,我想去看看。” 姜冕假装听不出贺恂是在给自己说话,他语气生硬,拉着韩令舟道:“快走吧。” 贺恂垂眸,很是失落。 姜冕则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巷子,他慌乱至极,可心底却有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安心——至少贺恂的出现不是他臆想出来的。 灯会上热闹非凡,人群熙攘,其中不乏适婚年龄的小伙子小姑娘手持花环寻找着心仪的对象。 本朝民风开放,乞巧节的灯会更是为年轻男女创造了一个得以互相相看的机会。 在灯会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若是年轻人看上了心仪的对象,就把自己亲手编的花环送给心仪的人,若对方愿意就会把花环戴在头上,若是不愿意也就罢了。 韩令舟提着姜冕刚给他买的莲花灯,手心已经出了一层黏腻的细汗。 他特地寻了开得最艳的石榴花来亲手编成了花环,如今正把花环藏在袖中,伺机送出。 姜冕不知道韩令舟的小心思,他的思绪都被贺恂扰乱了。 年轻的小姑娘在姜冕身后跟了许久,她两颊绯红,摩挲着手里的花环不知道要不要送出去。 倒是她的同伴泼辣些,直接上来拦住了姜冕:“公子留步,小女子的小妹有话想对公子说。” 姜冕愣了一下,他看向送花的姑娘。 姑娘从未见过这样漂亮的公子哥,她匆匆把花环塞到姜冕手中就拉着同伴跑了。 姜冕看着手里的花环,不由失笑。 韩令舟颇为不满:“哥哥好受欢迎。” 姜冕还以为他没收到花环生气了,半开玩笑道:“吃醋了?” 那曾料韩令舟脸上绯红竟然害羞了。 姜冕没想太多,哈哈大笑起来。 贺恂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身后,他见两人有说有笑,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也亲手编了一只花环,他用茉莉编就,想要送给他圣洁温柔的爱人。 不仅如此,他还听说民间有一种说法:赠君茉莉,愿君莫离。他不能再失去爱人了。 可看现在这个情况,他这花环恐怕难以送出去了。 韩令舟说:“哥哥,护城河边有人放莲花灯,咱们也去瞧瞧吧。” 姜冕不愿扫他的兴,与他一同前往。 两人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年轻男女在河边放灯了。 千百盏荷花灯顺流而下,护城河中星星点点,宛如万星银河中闪烁。 韩令舟兴冲冲地买来两盏灯,他递给姜冕一盏:“哥哥,放灯的时候一定要许愿,这些灯都是要飘到银河里去的,织女会实现你的愿望。” 姜冕抿唇,从他手中接过荷花灯,点亮后放入河流,目送它顺流而下。 韩令舟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虔诚许愿。 他睁开眼睛,问:“哥哥,你许愿没有?” 姜冕反问他:“你许了什么愿?” “家人健康,科举中第,”韩令舟扳着手指,偷偷瞥了姜冕一眼,“和哥哥常常在一起。” 姜冕有些吃惊:“跟我在一起也是你的愿望” 韩令舟羞赧得“嗯”了一声,问:“哥哥你呢?你的愿望是什么?” 姜冕望向飘渺如碎金般的河面:“我早就没有愿望了。” 韩令舟有些心疼,他咬了咬牙,从袖中拿出花环:“哥哥,其实我……” 姜冕看他动作,心里猜到几分,却只觉得尴尬。 韩令舟把花环递出去,道:“哥哥,我心悦你。我知道贺恂对你不好,他负心薄幸,伤了你的心,我不会的,哥哥,你信我!” 姜冕面色复杂的看着韩令舟,心里想得却是贺恂。 贺恂曾经信誓旦旦的对他说“殿下信我”,可最终还是骗了他。 姜冕由于片刻,最红还是没有伸手去接那花环。 韩令舟有些难堪,但更多的是紧张。 “哥哥,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姜冕依旧没有动作,他听见自己很平静的说:“小舟,我只当你是邻家弟弟。” 韩令舟脸色变得难看,他举着花环收回去也不是送出去也不是。 姜冕怕他难堪,还是接过了花环,安慰道:“花环我收下了,只当这是你送给哥哥的礼物,好吗?” 韩令舟不死心地握紧拳头,他凑上前去,想要去吻姜冕的嘴唇。 姜冕却倏然扭头,他不想这样。 韩令舟眼神逐渐冷了下去,他想是一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狗:“哥哥,你只爱贺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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