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只怕养虎为患,朔王若是握了军权……”贾德徽又说。 “皇上也不会轻易就放军权,”冯皇后道,“毕竟谨慎惯了。再说做儿子的便恨当娘的人,本宫也不能只闭着眼睛不管他,如今锦儿不是也提上来了吗?” 贾德徽闻言立刻眉花眼笑,“锦少爷人品贵重睿智勇武,实在是个好亲戚。” 冯皇后又长叹了一声,“老天也未绝了本宫之路。” 这天无事,谷梁初一日未出府门,只在书房读书。 弓捷远捏着《柳下记》思索半天,问谷梁初,“西北几个塞卫都在哪里?你画给我看看。” 谷梁初抽过他手里的书去,伸出手指虚画一遍。 弓捷远盯着他的手指琢磨一会儿,又到,“边卫呢?” 谷梁初又与他画。 弓捷远再看一会儿,简赅地道,“腹卫?” 谷梁初早已料到,又与他画了出来。 弓捷远拿走了书,于地中转悠着想事,好半天后又转回到谷梁初的身边,探着脸瞧他,“这个盛廉的都督也没那么难做啊!这等纵深,却比辽东只线无宽强得多了。” 谷梁初笑了起来,“你倒长进!说得这般容易,以后换你去做?” “我是说你爹也不用那么谨慎小心的。”弓捷远不乐意道,“同是边线重将,扣着我爹的儿子削了我爹胶东督权,棒棒都狠。对他可就好多了,想要调查调查情况还得派个儿子过去,诚意十足。我爹就少打了胜仗吗?” 谷梁初笑吟吟地看着他说,“孤还没有问你,假若父皇真派了孤去西北劳军,弓司尉跟着还是不跟啊?” 弓捷远立刻以进为退,“我倒还想问你呢,若果领了西北抚军之职,你会带着我吗?朝堂这些心机暗斗只算什么见识?去看看山川风物西塞景致才算收获呢!只怕朔亲王爷那时就不想领着我这样的累赘出门了,万一路上跑了可怎么算?不过是锁在府里留个亲兵护卫的严密看着,以安你爹的心。” 谷梁初未撩拨着人,反给咬了一口,只淡淡道,“亲兵护卫就看得住你?” 弓捷远听他这样讲,自己就把心里猜想给坐实了,登时愀然,“顶多留个谷矫或者梁健么!反正我谁也打不过。” 谷梁初见他情绪消沉,微露抚慰之意,“想得倒全,孤不会去。” “你说得算?”弓捷远讥他,“这是你爹留你有用,若要你去,你能抗旨?” 谷梁初凝视着他的眼睛,“孤虽不得自由,却能算出下步事情,比你,大概也就强这一点儿。” 弓捷远不乐意听,转身就走,谷梁初伸出长臂拽住了他,“哪儿去?” “溜达。”弓捷远道,“不在这里同你废话。” “只想偷懒。”谷梁初不同意道,“你的肩背很见好了,字却不见长进,今既无事,立这儿练练。” 作者有话说: 欢迎指正 恳请收藏
第84章 颠日月夜走云楼 说话间人被扣在怀里,弓捷远躲不掉,只好赌气提起笔来,在谷梁初铺好的纸上唰唰写了几个黑字——谷梁初混。 谷梁初嗖地抬了他的胳膊,没叫他把最后的“账”字写完。朔王爷大人大量,不怪小司尉提笔就祸害了一张上等宣纸,只是捏着弓捷远的右肘端详那几个字,一本正经地评论,“谷是歪的,天崩地裂给震着了?梁字一团模糊,初字简直得了癫痫。你这等笔墨,既无文官之韵又无武将之威,还不虚心学么?” “学个屁学!”弓捷远口灿莲花不以为然,“一个顶名儿的司尉,就算是真的,不识字也能做得。” “你只是司尉么?”谷梁初提着他的右腕往他左面手背上画了一道墨痕,“还是孤的人呢!如此不求上进。” “你别乱画,我很吃墨。”弓捷远故意忽略他说的话,使劲儿挣扎了一下。 “吃墨么?”谷梁初突然来了兴致,“你将孤王名姓写得鬼符一般,还敢说人乱画?来,让孤教教你怎么写字。” 弓捷远听他嘴里说写字,手却摸到领口上来,连忙去抓那指,“写就写么,做甚……” 谷梁初单手压制着他,放了墨笔拂了宣纸,把人撂在书案之上,轻轻哼了一下,“孤要你长点儿记性。” “哎!”弓捷远猜到他要干什么了,立刻就喊。 “声再高些。”谷梁初眯眼看他,“你猜弓石弓秩心里晓不晓得你与孤是怎么回事?听得你喊会不会不顾一切地冲进门来相救?” 弓捷远不挣扎了,咬牙骂道,“谷梁初,你就是个混账!混账!” 骂也无用,混账在弓捷远的左面心口写了一个大大的初字,其中一点位置极妙。 作乱的人十分得意,趁着晾墨的工夫好生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的大作,而后伸指搓搓,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捷远却未说谎,当真吃墨。”说着又转指为掌按按他胃。弓捷远啪地打开,恼怒地道:“按什么?” 谷梁初缓缓为他掩上衣衫,贴耳说道,“孤看看你平好食没。” 弓捷远蹙眉推他,“这半天了……” 谷梁初丝毫未动,又点头道,“这么说就是平好了,那孤便不忌惮了。” 弓捷远刚待要问他忌惮什么,身体骤然腾空,整个落入谷梁初的怀抱里。 “你做什么?”弓捷远有些发急。 “午憩!”谷梁初抬腿出门,大步就往寝殿里走。 谷矫不在,梁健和弓石弓秩早已见惯类似场景,只是望了两人一望,都没动弹。 “谷梁初,”等得寝殿关上了门,弓捷远方才咬牙切齿,“光天化日!” “不怕!”谷梁初抿着唇角,“孤的榻里很够昏暗。” 弓捷远睡了一个下午,傍晚时分勉强起来,只觉头昏眼花口内酸苦,抿着衣服站在床里擦牙。 谷梁初靠在床边瞧他,饶有兴致地问,“牙盐换了几日了,没尝出来?” 弓捷远根本不想理他。 谷梁初啧了一下,“只说喜欢蜜的,孤王特地命人寻来。上好的东西,坐在这里都能闻着香甜,你却连点儿谢的意思都没有,实没良心。” “你不用吗?”弓捷远很没好气儿,耷着脸问。 谷梁初假意叹息一下,“捷远,你怎就觉不出孤的好来?总这一脸怨气。” 弓捷远往外挪挪,无奈地吐了口内牙盐,“有点儿王爷样子就不成么?” 谷梁初笑着将他扯进怀去,“孤不是人?实爱看你气急,也爱听你气急……” 弓捷远自知说不得嘴,只好做点儿投降意思,“平白弄得晨昏颠倒,给人笑话无状。” 谷梁初认真问道,“饿了没有。” 弓捷远觉得虚乏,靠在他的胸前歇了歇,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吃鱼。” 如今厨里总是养着鲜鱼,不大工夫就已整治好了奉过来,还给蒸了两碗好米饭,炒了一个翠翠的青蔬。 谷梁初提筷试试那鱼,只见肉白而颤,端的新鲜无比,觉得十分满意,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竟而微笑起来。 弓捷远饿得狠了,也不睬他什么心思表情,挖块儿鱼腹就吃。 谷梁初则不忙吃,只是掀了鱼背,认真择净了刺,放在弓捷远的碟里。 “你吃。”弓捷远满嘴是饭,“这么大一条呢!” “腹背不是一样味道,”谷梁初淡淡地笑,“嘴太急了尝不出来。” 弓捷远啧了一下,心生慨叹地道,“白长这么多刺,还是挡不住被吃。”说完张口把那择好的鱼肉全部吞了。 谷梁初正觉对面的人好玩,梁健过来说道,“宁王爷离京去西北了。” 谷梁初也未如何惊讶,夹口青蔬放在嘴里慢慢嚼着,点头说道,“父皇还真迅速。” “一则是西北催得甚急。”梁健说道,“再则……” “怎么样?”谷梁初仍然瞧着弓捷远,自己扒了口饭。 “听闻宁王爷跑到皇后娘娘那里闹了一场,意思是不愿意去。皇后娘娘该是没能捂住,皇上得知了,然后勃然大怒,严命宁王即刻启程,还说此行若是辜负圣望便不用记得自己还有爹娘父母了。”梁健回道。 谷梁初好点点头,“这是真气着了。” 弓捷远已经吃了个五分饱,腾出空来瞅谷梁初。 谷梁初用筷尖儿隔空点点他的如漆双瞳,淡笑着道,“傻瞧什么?不是总嫌长夜无聊么?孤王今晚带你踢场子去!” “踢场子?”弓捷远不明白,“踢谁的场子?” “你踢过的。”谷梁初唇角带笑,“回来也未见高兴,想是没有过瘾。孤这回亲自陪着你,再去踢一遍。” 弓捷远十分吃惊,“云楼?如今也没有谁失陷在那儿,作甚要去?” 谷梁初不欲多说,“撑腰的走了,咱们不去搅上一搅多没意思?” 弓捷远听出名堂,瞠目问道,“那云楼,竟是宁王爷开的?” 谷梁初摇了摇头,“他才几岁?孤都没开得起呢!不过他可好给仗了腰的。” “前次尚川的事儿,”弓捷远又不明白了,“宁王爷也没在家啊!怎么不见你去?如今没有顺路的人情做了,专门跑去捣乱?” “正是因为有尚川,”谷梁初已然吃了大半碗饭,“孤才不去。这次就是自己起了闲心要喝花酒,专门去玩。” 弓捷远自然不信,“你爹可说了,御前庭杖好备着呢!” 谷梁初呵呵一笑,“那是给尚川备的。孤就是怕这傻东西来日挨打,今日先替他踹个消停去。就算那些人必要恢复,总得一阵工夫。有孤的这场动静,大小官员们都会消停一阵。”说毕吩咐梁健道,“孤吃饱了就去,你去知会锦侯爷吧!” “锦侯爷?”弓捷远的筷子立刻夹住了谷梁初的,“是谁?” “冯锦。”谷梁初淡淡地说,“一等平定侯,也是咱们今儿晚上的好帮手。” “冯锦?”弓捷远搜查刮肚地想了好半天才问谷梁初说,“能封侯的,还姓冯,是皇后的什么人啊?” “侄儿!”谷梁初凉凉一笑,“末弟的庶出儿子。皇后娘娘共有三个弟弟,都很能生,老国公一共养大了十七个孙子,这位平定候裹在中间,前不着边后不着店,且并不是嫡出,原来也得不着姑母的看重,如今可是走动得勤了。” 说明是个人物。 “这样的主儿还是王爷的帮手呢?”弓捷远很是疑惑,“日夜相见却不相知,我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么?” 谷梁初不由哼了一下,“孤在你这儿还算泰山?莫要说笑。这位平定候么,从前倒是与孤认识,却说不上相得,所谓帮手只言今夜。捷远,好好睁大你的眼睛看戏就是。王侯易见,孤与冯锦却皆是不轻易演戏的人,莫要错失良机。” 弓捷远听了个云里雾里,知道这人安心要卖关子问不出个详细的,只能讥道,“冯锦却不知道,王爷么,我看实是爱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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