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初不再瞅她,放下手中粥碗,重新将谷梁容抱了起来,随意拽过旁边厚实衣服裹严密了,柔声说道,“父王带你出去逛逛。” 凝蕊闻言一惊。 梁健也劝,“王爷,腊八之夜,外面最是寒冷……” 谷梁初谁也不理,竞直出了殿门。 梁健忙给谷矫使个眼色,自己紧跟上去,先是安抚眼珠乱转的谷梁容,“郡主莫怕,王爷抱你逛逛。”然后又低声对谷梁初道,“王爷慢些。郡主太小,非只畏寒,远离母亲生了惊恐,实于身体无益。” 谷梁初行到两院之间的甬路上面,脚步放缓了些,面上终于露些悲愤,“梁健,你与谷矫若是遇到情投意合之人,自来告孤,若是没有,却勿执着。这般貌合神离且又投鼠忌器的日子,不过也罢。” “王爷切莫灰心。”梁健听得心头难过,“郡主童言无忌,侧妃乃是郡主生母,怎会不疼女儿?王妃从来倚重侧妃,自也不会薄待她的孩子。” 谷梁初还未说话,只听嗖地一下,什么东西从东院里面飞出墙头,只朝这边砸来。 梁健只恐吓着谷梁容,连忙伸手横身,护住大小主子。 那物并非对准他们而来,未到身边便跌在地。 尚未凝目细辨,已听院内传出谷梁瞻的声音来,“弓挽,我让你身上有伤,不下死手,你却只拿雪球丢我?”话是质问,言辞之间全是快乐之意。 “打雪仗么?”又听到了弓捷远的笑,“可让什么?彬彬有礼还有意思?” “我只与他们玩,”谷梁瞻又嚷嚷着,“谁带你了?你只索他们做好的雪球砸我,可不便宜?一人出击带着好几个帮手,全都以大欺小,害不害臊?” “谁提议的?”弓捷远哈哈地乐,“不是我说了话,他们敢同你玩?一大帮人干围着你跑,谁都不真打就有意思么?转也把头转晕了。来来来,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才是真打雪仗!” 梁健听个清楚放下心来,回头看看谷梁初说,“在戏雪呢!” 谷梁初怔怔望着那墙,似是痴了。 谷梁容听出谷梁瞻的声音,立刻脆脆地喊:“哥哥!哥哥!” 一院子跑动追赶的脚步声,谁也没有听见,弓捷远却突然停了笑闹,侧耳说道,“外面有人。” “王府整日整夜都不断人。”谷梁瞻甚是不以为然,“杂役护卫随时经过,可有什么奇怪?你莫打岔骗我,又要偷袭!” “是个女孩儿。”弓捷远摇摇头说,“小女孩儿。”他的记性极佳,说话之间已经想了起来,只是不敢确定,“好像是……郡主?” 谷梁瞻闻言也是一怔,立刻示意大家安静,跟着侧耳倾听。 正巧谷梁容又在墙外呼唤,“哥哥,瞻哥哥!” 谷梁瞻面色登时一变,“是容儿。这样冷天,她怎么跑出来了?” 院丁闻言连忙开门查看,一眼望见谷梁初抱着郡主在外站着,连忙躬身行礼。 谷梁瞻随后出来,看见二人立刻就唤,“父王,怎与妹妹在这儿?” 谷梁容见了谷梁瞻就伸手喊他,“哥哥,瞻哥哥!抱抱容儿。父王在生气呢,哥哥快哄父王!” 谷梁瞻赶紧大步过去,接着谷梁容抱过去,关切地问谷梁初,“何事惹得父王生气?” 作者有话说: 亮个相吧小宝贝!!!
第56章 稚龄童极力撮合 谷梁初摇了摇头,此时便不想往他院里去也不好避了,只好慢慢跨步,“小孩子的话,莫太当真。” 谷矫取了貂裘过来,赶紧裹在郡主身上,眼看着王爷缓缓地往世子院里走,不由瞅瞅梁健。 梁健深知谷梁初连日情绪不好,只盼着弓捷远出来迎迎,直待主子跨进门去也没盼着,不由暗自叹气。 院庭之内雪沫狼藉,正是在打雪仗的样子。 弓捷远听见谷梁初过来就往自己房子走,半途瞥见人进来了,站定身体见了个礼,“拜见王爷!” 谷梁初似未听到,也不瞅他,嘴里只与谷梁瞻说话,“刚在西院里吃了饭,呆坐积食,便想出来走走,听见你们玩得高兴,容儿忍耐不住喊了两句,扰了你的兴致没有?” 谷梁瞻立刻摇头,“玩了一会儿了,正好乏了。” 这孩子身体强健,功夫也练得认真,实有一些力气,此时抱个小妹并不艰难,只惜个子还小,又不熟谙抱小孩儿的姿势,谷梁容觉得很不舒服,就又扭身要父王抱。 谷梁初重新接过女儿,轻声哄她,“父王带你在哥哥的院子里转转可好?” “好!”谷梁容立刻便应,“容儿也要打雪仗。” 谷梁初闻言轻轻笑了,“再过两年,父王和哥哥一起陪你打。” 谷梁瞻见谷梁初没有进屋意思,只好陪在外面,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可是我们刚才太吵嚷了?妹妹都听一个清楚。” 谷梁初柔色看着继子,“不怕。你这年纪正该玩闹。也给府里添了生气。”说话瞟见弓捷远仍在原处立着,视线向下垂在地上,微微现粉的脸颊渐渐恢复雪白,竟是放空走神的模样,谷梁初的心里又升起一些气恨,回眸说道,“瞻儿陪孤就可,剩余的人不用跟着。” 谷梁瞻闻言忙瞥一下四周,院丁赶紧去拉那个聋哑小厮,文武师父也立躬身告退,弓捷远扭身拔腿就往住的屋子里走,吴江弓秩大步跟在后面,最机灵的弓石反而微张着嘴愕了一愕。 谷梁瞻打个眼色示意他退,然后赶紧追着谷梁初的脚步陪他闲逛。 东院格局类似西院,三间二进,正房与耳房之间装有拱门,通往后面一个小小的园子。 谷梁初虽曾批过修缮图纸,其实不甚关心装饰规划等事,亦是初次来游继子后园,边走边问,“住得可还舒服?人手够不够用?有不满意处要知道说。” “父王看看哪里能不满意?”谷梁瞻说,“从前在北王府,咱们一家住我自己这么大的地方也能舒舒服服,如今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谷梁初听了便点点头,抱着女儿走上园内塘桥。 “这么多人陪我一个也是奢侈。”谷梁瞻接着说道,“很够用了。就是……” “就是什么?”谷梁初就又瞅瞅继子。 “就是父王将弓挽发到我这里来,”谷梁瞻概是生平初次多嘴,迟疑半天才说,“却是为了晾晾还是真不理了?” “都谈不上。”谷梁初没有责怪孩子乱管闲事,只不过是面色淡淡语气也淡,“你皇祖既说为你养着他,父王自当遵命行事。” “不用如此认真,”谷梁瞻仰视着谷梁初那双深邃眼窝,“瞻儿知道父王喜爱……” 谷梁初立刻打断这话,“也谈不上。父王从来不缺人用,多谁少谁都一样的。” 谷梁瞻讷讷住口,不敢再说。 梁健生怕父子二人尴尬,又上前来劝,“王爷,院里修得再好冬景也显单调,况且貂裘虽暖,也怕冻了郡主的脸。” 谷梁初不再逛了,往回走来,嘴里嘱咐谷梁瞻说,“好好吃饭好好练功,缺少什么就让吴江去找孤讨。” 谷梁瞻点头应了,一直陪送到大门口处,看着父王将妹妹交给谷矫送入西院,自己大步进中庭了方才回身,对着出来查看的院丁叹息一下。 “世子怎么?”院丁不明所以。 谷梁瞻摇了摇头,径朝弓捷远的屋里走去。 弓石接着他问,“王爷走了?” 谷梁瞻嗯了一下,眼见弓捷远捂着一个手炉来瞧自己,过去说道,“父王既都来了,你怎么不给他一个台阶下啊?” 弓捷远只装糊涂,“什么台阶?往哪里下?” 谷梁瞻微微生气,“父王贵重骄傲,你可当心真的被他放弃。” 弓捷远微微笑了,“世子只是老成多思,可惜青葱年华。” 谷梁瞻听他似不在意,不由沉吟,一会儿又叹口气,“我是很喜欢你这个人,但又心疼父王,只想两下讨好,可惜白白操心。看着你实在不领父王的情,难免也生唏嘘——人人都道王爷世子必然什么都有,其实想遇一个可心意的也不容易。” 弓捷远眸光微变,也过一会儿才再开口,“世子,弓挽是为十二万辽东兵众窝在这里,并不想可谁的心意。” “你都已经在这儿了。”谷梁瞻又似劝解地说,“大家舒服不好?” “舒服?”弓捷远轻轻地哼,“怎么舒服?你皇祖让我当王府司尉,我就认认真真看家护院什么都不多想,你父王让我值夜陪寝,我便老老实实当他的奴才叫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样,他们自然舒服了,我能一样舒服?” 谷梁瞻怔怔瞧他一会儿,缓缓问道,“弓挽,你也不愿意陪着我吗?” “如果可以选择,”弓捷远答得迅速而又诚恳,“我肯定会选立刻回到辽东,绝对不会因为世子迟滞。” 谷梁瞻听了很有一些落寞。 “但我到了辽东也会思念世子,”弓捷远又接着说,“这话也并不是哄你。你长大些便会知道,人心之中轻重总和情谊分开,它们互不干扰。算了,不说这个,反正现在想这些也没什么用。既然没的选择,相比王府其他地方,弓挽最乐意待在世子这儿,看你读书练武,陪你下棋斗嘴。” 谷梁瞻轻轻笑了起来,笑过了,竟有一点儿意味深长地说,“弓挽,咱们不会一世都在一处,将来若是分开,我也会很想念你。” “那就成了。”弓挽点了点头,“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咱们不说那些悲春伤秋的话,在一处就高兴,分开了就各做各的事情,不管怎么都是好朋友。” “是好朋友就得互相着想。”谷梁瞻却又说道,“我还有事想要提醒你。不总惦记着辽东来信吗?刚才父王走时同我说缺少什么就让吴江去要,吴江可是你的伺候,父王怎么不提别人单提他呢?是不是辽东的回信已经到了?你只倔强,父王又不肯屈尊,会不会是在点拨我啊?” 弓捷远终于不淡定了,瞠目说道,“你们父子之间都要绕圈子么?有话不说非得点拨来点拨去的?” 谷梁瞻不大赞同他的话,“父子也分什么情况,毕竟不是我的事儿啊!你要不信当我没说。” 弓捷远怎么能当没说? 后面两日直如热锅蚂蚁,只是抓心挠肝。算着日子回信应该到了,谷梁初却不肯好生送来,当真在等自己去求他吗?他该不缺卑躬屈膝的人,怎就这般愿见自己委曲求全? 谷梁瞻见他甚至茶饭无心,忍不住再次劝说,“何必白在这里着急?就是不肯自己去,让吴江试着问问也是好的。” 弓捷远立即便让吴江过去。 吴江虽在南京便已投了谷梁初,却少有机会真正见他,来了王府先见识了这个王爷生气样子,心中只是畏惧,到了书房门口不免徘徊彷徨,不敢立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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