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未能听见。”梁健回道,“他为避嫌,撤开了会儿,回来就生了变故。只看司尉这样,怕也问不出来。” 谷梁初又蹙起眉,啪地扔了手上布巾,“吩咐他时刻照顾,没孤的话避什么嫌?只知自作主张,孤这边也不用他伺候,明晨起跟进世子院去伺候弓挽吧!” “是!”梁健见他又怒了,不敢多说,应了一声。 谷梁初走到床边坐下,垂头呆了一刻方道,“听得公孙优哪日歇值,与孤唤进府来。” 梁健闻言忧道,“舅爷不会来得勤了?” “以后孤王不再用他。”谷梁初冷冷地说,“只当亲戚走着,谁会不让?” 梁健怔了一下,抬眼看看谷矫,没再言语。 弓捷远一日未曾用饭,又添了伤又换了地方,翌日早起精神甚是不佳。 谷梁瞻过来看他,见状就问,“我这儿的床不够舒服吗?司尉没有睡好?” 弓捷远撑着情绪对他笑笑,“确实没有睡好,不怪世子的床,是我总是想念边塞营帐,实在积习难改。” 谷梁瞻听了只好相劝,“司尉身上有伤,莫要难为自己。” 弓捷远还未说话,只听门口有人拜道,“小奴吴江,尊王爷之命过来侍奉司尉。” 弓捷远闻言立刻紧蹙眉头,“我一个小小的司尉,哪用得起公公?回去告诉王爷,好意领了,不用麻烦。” 吴江闻言立刻跪行进来,伏到弓捷远的身前哀求道:“恳请司尉收留小奴。皇宫回不去了,王爷也不待见,司尉若再不容,小奴就无活路。” 弓捷远听他说得哀恳凄惨,不由一怔。 谷梁瞻看看吴江,也说情道:“司尉就别难为他了。为了照顾司尉一事,皇祖那里不能留他,父王向来只用谷矫梁健,你不要他,让他往哪里去?” 弓捷远闻言瞧瞧吴江,见他一脸可怜,叹口气道:“那行吧!你不嫌我这儿没混头,就留着吧!” “小奴怎敢嫌弃?”吴江赶紧就说,“来时王爷亲自吩咐过的,司尉吃药用饭延请太医等事全都着在小奴身上,哪个不好都会杖责小奴,还请司尉开恩恤悯。” 弓捷远又皱了眉,有些无奈地道:“我又不是皇亲国戚,哪有恩开?你既开口,彼此照顾就是。” 谷梁瞻瞧他情绪又坏起来,连忙吩咐吴江,“如此公公就去厨下看看饭菜可好了没,然后盯着下人摆来,司尉用过了才好吃药。” 吴江连忙答应,起身出去。 谷梁瞻这才安抚弓捷远说,“司尉看在皇庭相助之情别难为他,你的身边只有弓石弓秩,再多一个也不累赘。” “多个太监毕竟奇怪。”弓捷远勉强地道,“世子身边还没有呢!” “也有一个老公公,年纪太大,前些年很交过我一些礼仪规矩,现在只能放在园子里安养,没法贴身用的。但也要不了多久。”谷梁瞻笑着说道,“等得父王立为太子,或者我到了婚配之年,想不想要也得有了。” 公孙优腊月初六这天大休,早早来拜王府,见着谷梁初立刻笑着贺喜,“早就听闻那个吕值走了,姐夫也新得了总管,刚才进门的时候照了一面,看着应当懂事能干,以后日子便快意了。” “这点事情就快意了?”谷梁初闷在府里读了几日的书,此时情绪平稳表情淡定,“你日日都在宫里,孤府里的动静还用听说?早有巴结的人跑去禀告了吧?” 公孙优闻言更笑,“姐夫何必讥讽?我一小小侍卫,哪里会有人来巴结?” “怎么不会?”公孙优到时谷梁初正在写大字,这会儿也没停下,一边运腕拉笔一边说道,“侍卫大人太过自谦,你这职位非但不小,甚至手可通天,就连孤王也得巴结,况他人乎?” 公孙优觉得这话不对,立刻就道,“姐夫莫寒碜我,给人听见不好。” “孤也觉得不好。”谷梁初竟然点了点头,“你既来了,便去看看容儿和凝蕊,下次再见不知什么时候,省得想念。” “姐夫这话何意?”公孙优越听越觉不对,紧张地问。 “如今你也今非昔比,”谷梁初仍旧慢慢写字,“天天都在父皇身边转悠,端的御前红人,便是祭祀那等肃穆时刻也可随意走动说话,可了得吗?孤王不欲旁人指点你我内亲纠缠,需得避嫌,以后大小事情就不麻烦,非请也莫自来,省得落人话柄。” 公孙优听得怔了,瞠目呆了半天方才回神,连忙走到谷梁初的身边,缓缓跪在他的脚边问道,“姐夫到底因何恼我?” 谷梁初嗤笑一下,“侍卫大人太言重了,孤本闲王,哪有底气恼憎你啊?” 公孙优伸手欲抓谷梁初的腿,“姐夫不要这般……” 谷梁初使劲儿抖开他的手去,啪地丢了墨笔,向旁走了两步才又冷冷开口,“公孙优,你是欺孤不敢将你姐弟如何,既敢当面动手动脚也有胆子背后下刀?是不是觉得凝蕊既能得册封妃,身边又有容儿依傍,你们二人便可里应外合将孤捏在掌心为所欲为?” “姐夫,”公孙优听他把话讲得严重不由情急地喊,“姐夫怎可这般说我?我一直都把姐夫当天……” “天?”谷梁初豁然扭身,厉声喝道,“你可会欺天?” 公孙优见他面上现了狰狞,心里惧怕起来,“姐夫到底因何生气?总得给我一个明白。” “明白?”谷梁初又冷笑了,“你这般聪明的人,且又什么都敢做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分明知孤常为父皇猜忌需得事事小心,分明知道孤不想弓挽在冬至节上有甚差错,偏要趁孤不在近前过去言辞相激,让他当庭失态,令得父皇既憎恼他也戒备孤,还装什么糊涂?这一点倒是像你姊姊,真真一奶同胞。” 公孙优猛然伸手,抱住谷梁初的双腿求道,“姐夫不要这样说弟弟。我没旁的心思,只是忍不住凑近了去看看,并没多说什么……” 谷梁初一脚将他踢开,“还在强辩,没说什么他会不要性命呆站不动,父皇出来都看不见?” 公孙优给他踢了一个跟头,骨碌爬起膝行过来,仍要去抱谷梁初,“姐夫信我,弟弟心里除了姐夫谁都没有,怎会相害?当真没说什么,若有不实五雷轰顶死无全尸……”
第54章 分两院各藏烦恼 谷梁初退着身子提起脚,支住公孙优不断前靠的身体,冷然问道,“发誓无用,你只将当日之语一五一十复述与孤,孤自有分辨,但有一点儿不是原样,今日你便死在这里孤也只会命人丢出门去。” 公孙优闻言只得跪好,垂首想了一会儿方才慢慢说了当日之语,然后很是悲伤地道,“只这几句,绝无隐瞒。小弟不知司尉因何失态,也不知道得多真心才能得到姐夫信任……姊姊是姊姊,我是我……小弟固然亲爱姊姊疼爱郡主,但对姐夫的心……姐夫当真不解得吗?只不在乎也就算了,为何总是这般绝情……” 谷梁初听他哽咽起来,沉面站着,不发一言。 公孙优仰起头去看他,脸上挂了一层泪光,“姐夫,若是不能见姊姊和容儿,也不能见你,我还做这个侍卫干什么?还活着干什么?” 谷梁初垂眼瞧他一会儿,终于抬手抹抹他的脸,声音依旧十分沉冷,“公孙优,你爹娘辛苦养你,教你读书习武,难道就为让你在孤面前哭哭啼啼要生要死?容儿若见你这样子,会如何想?” 公孙优低下一点儿面孔,似终知道羞耻。 “眼睛莫只盯着孤瞧,”谷梁初负手走开一些,对仍跪在地上的公孙优说,“多看看别的事情。还是从前之语,有个男儿模样,好好做事,封妻荫子。侍卫大人自成体统,孤王如何不当你是好亲戚呢?” 梁健得了吩咐,进来拽起垂头丧气的公孙优,送到府门扶上马背方才回来复命。 “他这样子,不看容儿也罢。”谷梁初露出一丝厌烦,“什么时候正正经经端端庄庄,才是郡主当见的人。” 梁健小心觑他一眼,“王爷听着,舅爷刚才可是说了实话?” “他再胆大妄为,那等地方也无机会太过放肆,”谷梁初蹙眉说道,“当也没藏什么。” “就这几句话,”梁健有些纳闷,“司尉何至……” 谷梁初冷笑起来,“他那性子,自然至于。” 梁健闻言就又窥窥他的脸色,“送到世子那儿去倒很安静,这几天药也服了饭也吃了,没事儿院里走动走动,间陪世子下棋,还算宁稳。” 谷梁初只听不语。 “太医们明日来替司尉更换小固。”梁健又说,“总算苦楚少些。腊八当可陪伴王爷进宫……” “不用他。”谷梁初这才开口,“父皇已经吩咐养着他,他既喜欢瞻儿,只要不见着孤就肯老实,便在那里养着吧!不用应虚景儿了。” “啊……”梁健卡了一下,“那就一直住在世子院里?王爷……不要他了?” 谷梁初静了半天才冷笑道;“孤王想要没真心的,不能一千也有八百,缺他这个能作闹的?” 梁健没有再说,只在心里苦笑——真是嘴硬的王爷,你要一万都有,却还不是指望这个作闹的人有些真心?不然何必非要恫吓舅爷听个原委? 弓捷远换了固定轻松许多,僵硬多日实在闷不住了,看见谷梁瞻在院里练武便也出去活动筋骨。 谷梁瞻劝说他道,“司尉莫要着急,且多恢复恢复再来活动不迟。” 弓捷远闻言对他笑笑,“属下虽非能征善战之将,若同父亲一起,此时也在城防巡视。憋了这么一大段日子了,实在是喘气都不痛快,再窝屋里干待,怕要憋闷死了。” 谷梁瞻正在认真扎马,闻言也笑,“司尉说得吓人。我却不甚明白,便无外敌叩防,将军也要日日巡视?那般劳累如何休养生息?只管操练兵马,等着哨守来报就是。”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弓捷远不爱扎马,抬腿去踢院内一个草靶,“我爹是日日亲操兵马,军士歇气儿的工夫自己又去四处巡防的。他待不住,天天都看防图,觉得哪里不太妥当就去哪里查视一番,或者重新排布调度,或者加强兵力。夜里又总读书,从不贪睡,直如铁打一般。” “镇东将军勤谨励精,”谷梁瞻蹲成一个小钟,点头赞道。 弓捷远踢了几下草靶便觉腘窝扯痛,想起前日谷梁初狠踹自己的事,情绪突然坏了,收腿站好,默默立了一会儿方道,“属下虽然不肖,难如亲父强健坚韧,也愿吃苦报国,却得什么时候才能去辽东啊?” 谷梁瞻闻言收势直身,安抚他道,“司尉只比我大九岁,可急什么?该养伤养伤,该练武练武,该有机会的时候自然就有机会。” 弓捷远回眼看他,突然笑了,“世子,你方十岁,却总像个老先生,自己可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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