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初听得清楚,却不应声,眼睛只是瞧着进来的谷梁瞻,看一下他的服装打扮,满意点头,“甚好,知道穿裘。伺候的人长了脑子。” 穿了一件黑亮貂裘的谷梁瞻脸上浮着喜色,见礼之后立刻询问地道:“这样天气可会耽误骑马?”
第36章 乘一骑雪地相拥 谷梁初闻言朝外望望,淡淡地说,“没事儿!反正咱们不急回来,总要住到风歇,瞻儿骑痛快了才算没有白去。” 谷梁瞻听到这话心里立刻踏实,转脸笑着瞧弓捷远,“多谢司尉。” 弓捷远不由奇怪,“世子不谢王爷,如何倒谢属下?” 谷梁瞻笑而不语。 谷梁初敲敲弓捷远面前的碗,“吃干净了。还有药呢!” 弓捷远听药便即头痛,好声商量地道:“既去庄上,后面的药就免了吧!省得麻烦。” “麻烦什么?”谷梁初的态度还是不由分说,“给你带两个人呢!今日骑马,那个弓石闲着作甚?与他提着。” 弓捷远只好无奈闭嘴。 梁健捧了两件裘披过来,一件宝蓝起金织锦底下托的紫貂,一件大红起金织锦底下托的雪狐。 谷梁初瞧了一眼,问梁健道,“一样长吗?” “一样长的。”梁健答道,“王爷年小时候穿的都旧硬了,这两件都是今冬新做的,故一样长。” “那便给他红的。”谷梁初道,“蓝的且放着吧!孤还不用。” 弓捷远心想我在辽东也没狐裘,不是一样过来?如今倒得跟个孩子一样大惊小怪,你却例外?于是立刻说道:“王爷虽然身体强健,这样天气若不穿裘还是莫跑马了,只由我与世子玩玩就是。” 谷梁初闻言看他一看,又对梁健说道:“如此便与孤披着吧!做都做了,闲着可惜。” 梁健应了。 谷梁瞻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小脸绷得严肃,瞳眸之中却是满满的好奇。 这是谁听谁的? 弓捷远吃完馄饨坐着平食,等弓石与自己端药喝,只见谷梁瞻一脸急不可耐,心里觉得可爱,便笑着道:“世子若想常常骑马可要仔细谨慎,一则不要着急,路上只乘车子,到了庄内平坦地方才慢慢来,二得谨遵指令方法,不能任性焦躁。属下作了保的,世子吹着冻着磕着碰着我可得赔。” 谷梁瞻点头应道,“我自小心谨慎。不过武师傅说骑马这事儿磕磕碰碰很寻常的,不知父王却要司尉怎么赔的?” 弓捷远不由把脸红了,含糊地道:“那还不得听他的吗?” 正好药送过来,弓捷远得了救星,赶紧拿过来吨吨喝了,实比平时痛快许多。 梁健好意,只怕惹他路上内急,嘱咐熬药的煎浓了些,弓捷远喝完不由皱眉抽气。 谷梁瞻眼睛瞧着,心里跟他一块儿苦了起来。 谷梁初起身拿过两块桂糖,一块儿塞进弓捷远的口中,一块儿捉了谷梁瞻的手,放在他的掌心。 弓捷远习惯地白他一眼,皱着的脸却平整了。 谷梁瞻低头看看手里的糖,伸到鼻前嗅嗅,高兴地道:“这糖真香。姑姑们听祖母话,总是不准我吃糖,今日沾了司尉的光。” 弓捷远瞧他总是端着的小脸儿泛起了光,心里缓缓漫起温柔,“放嘴里吧!一会儿化在手上。” 等到穿成个棉花包般的白思太笑嘻嘻地来了,一行人便出了门。 弓捷远穿了裘,就把棉披裹在弓石身上。 弓石从没身份穿这东西,自然忍不住嘚瑟,一会儿便问弓秩一句,“你冷不冷?给你披会儿?” 弓秩却只担忧主子身上的狐裘太长,只恐给绊倒了,瞧着他利落翻上不系才赞叹道:“还是咱们少爷!病了也不耽误什么!” 谷梁初上马也极利索,不过没人夸他。 谷矫梁健见怪不怪,他俩只知城内不能奔驰,一人牵着伴飞缰绳一人照看世子上车。 白思太则是不会赞美。这小官枉作了白居易的后人,平时还能攒几首诗,这个时候却只知道发傻。 谷梁瞻艳羡不已地看着并辔而行的谷梁初和弓捷远,只给自己的武师傅扶了一下手肘才上了车。 缓缓出了城门,不系见了阔路就耐不住,咻咻喷着鼻息,一心要跑。 谷梁初见状哼道:“这是要在伴飞面前显摆能耐?谷矫,你们照看世子和白大人,孤且让这骄傲东西看看不只它是良马!” 谷矫还没应声,不爱听他说话的弓捷远已纵不系跑了起来。 伴飞也急,随后就追。 郊路平坦,二人二马眨眼远了,只能瞧见随风翻飞的裘边互相纠缠。 谷梁瞻钻出车窗眺望,心里羡慕坏了。 谷矫愣了一瞬,回头对谷梁瞻说:“世子坐好,仔细冻坏了脸。” 谷梁瞻只似未闻,仍旧瞧着两匹驰远的马。 不系飘移如火,呼呼烧于雪野之上,那般赤烈浓艳,似要燃掉天地寒冷。 伴飞却如一抹魂魄魅影,贴着不系急速移动,腾空的四蹄没个明白次序,望着全是虚影。 貂裘沾着白狐,弓捷远的鼻息顺风拂到谷梁初脸上。 谷梁初吸了口气,嗅到了桂糖的味道。 他伸出手,去拽不系缰绳。 “你干什么?”弓捷远高声嚷道。 话音未落,谷梁初已经凌空而起,鹰隼一般扑到不系身上。 弓捷远惊得呆了,扭头看向这个胆大妄为的人。 谷梁初笑着将他拥在怀中,二人同乘一骑继续向前。 “嗨!”谷梁初喊了一声,“什么不准外人骑它?孤就不信……” 弓捷远恨不得把他踹下马去。 不系跑得太快,弓捷远抬不起脚。 身边的伴飞不高兴了,昂头叫了一声,借着身上无人的优势猛地向前冲去。 不系奋蹄急追,便是多载了两个人的重量,也不准那伴飞超出一个头位。 “好马儿!”谷梁初大声喊道。他用手臂搂紧弓捷远的腰腹,上身又欠起来,直在马背上面朝前望去。 “都是孤的。”弓捷远在那猎猎风声之中清晰听见他在自己耳边喊道,“你,还有不系。” 被个硬物硌到了头,弓捷远反手就往谷梁初的胸口摸去。 谷梁初见其身形变动只恐他会跌马,立刻勒了缰绳。 跑得够远了,不系也松快够了,缓缓停了脚步。 弓捷远从谷梁初的衣襟里面掏出一只锦盒,蹙眉看看,觉得眼熟,便打开来,只见里面满满登登装着桂糖,不由吃惊,讶然问道:“你带这个作甚?” “甜你的嘴……”谷梁初垂首就吻住他。 这个吻不似昨夜那般粗暴,却仍然是攫取扫荡,弓捷远拧着身子受着,心里既有不甘也有奇特——竟似不太讨厌。 立刻生了惶恐。 这便习惯了吗? 舌尖如蛇,缓缓滑过弓捷远的咽喉上颚,明明白白地侵略着他。 弓捷远鼻息错乱,生出溺了水的错觉。 有种隐秘的欣快席卷过来,弓捷远拼命把它压了下去。 不愿接受这种感觉。 他不愿意落在别人手里,身体落了,尊严也不可以。 伴飞也早停了,站在不远的地方纳闷地看着不系背上这两个奇怪的人。 不系慢慢向它走去,用喷着白气的鼻头蹭蹭伙伴的脖颈。 伴飞也回首蹭了蹭它,低低嘶鸣一声。 弓捷远在那嘶鸣声中回过神来,伸手推开谷梁初。 谷梁初向后直了身体,盯着他的脸看。 弓捷远脸色很红,正回身体嘟囔了句,“天真够冷。” 谷梁初拽开自己的貂裘将他裹住,沉声说道:“我们向回走走,等瞻儿一等。他少出门,雪道无人,看再害怕。” 弓捷远使劲儿拱他,“那你坐回去。” 谷梁初哈哈笑了,伸手揉了他脸一把,偏腿下了不系,跨回伴飞背上。 弓捷远瞧着这个常常孤意在眉甚少喜形于色的人,心道便只静坐也总寒峭冷煞勾勾嘴角便算表情的家伙,这样的大笑太少有了。 每次都为不系。 忍不住哼了一下:“高兴什么?死大的胆子死大的力气。这次是不系心情好,你可莫习惯了。” 谷梁初将这句话当成明怨暗夸,满意地咂了一下嘴唇,面带一点邪佻,拍马向回行去。 弓石望见两个主子跨马横在前面路上,一如赤焰一如青云,不由拽拽棉披,低声赞道,“这都是谁生的?可比神仙差着什么?” 弓秩低声阻他,“莫要胡说。贵人岂是随便夸的?” 梁健似未听到二人之语,凑到车厢边上去说:“世子,王爷和司尉没有驰远,就在前面等咱们呢!” 谷矫则是回头瞧瞧弓石,“你这小子花马吊嘴,却也没有说错。咱们王爷是整个皇城里面英姿最佳的人。” 弓石并不乐意受他夸赞,回了回身,小声嘀咕,“我们少爷可是全大祁最好看的……” 白思太和谷梁瞻同在车厢里面坐着,听到梁健的话白思太探出头去朝前望望,然后又缩回来,笑嘻嘻地对谷梁瞻道:“梁卫长说得没错,王爷就在前面呢!世子莫急,车子总是追不上马。” 身旁有个朝廷命官,谷梁瞻只得端庄坐着,闻言轻轻一叹,“我若现在就能骑马多好?” “下官也甚羡慕。”白思太赔笑说道,“不过文武有命,筋骨之能实在是天生的,渴切不来。世子风度楚谡却又十分英武,必能迅速习得驾驭之术,却不必忙。” 谷梁瞻虽然出身贵重,眉宇之间从无藐视众生之意,听了这几句话,明知白思太是个小官,仍旧一本正经地道:“文武皆是国之柱基,白大人亦是朝廷根本。” 白思太见这孩子始终持重认真,倒不知怎么接这句话好,只得尴尬笑笑,“是。是。”
第37章 作威福恐吓小官 弓捷远望着人车缓缓行来,问谷梁初道,“皇上既然不让你和朝臣交往,何必明晃晃地带着这个白大人啊?我看他虽然不算烟视媚行也不像是什么有为之辈,为他违逆皇上意思,可值得吗?” 谷梁初只是淡淡一笑,“父皇要孤听话,孤若当真一动不动却又惹他嫌弃。你是独子,不懂什么叫做喜则事事善厌则处处恶的道理。既然怎么做都不甚对,孤又何必太过拘泥?” “这个小官可有用吗?”弓捷远心存疑惑。 “他也不必有用。”谷梁初说,“开武皇帝和父皇还是不够明白,若是可用之人,不必结交联络需要之时也可得力,而有些人,密则生事徒增烦恼,何必提前浪费心思?这个白大人确实无甚本事,倒也不给孤添什么烦恼,挂在身边当个招牌,让人知道孤不是个死胆小的也便行了。” 弓捷远听了这话心里又生寒意。 谷梁初的特别在于总是看似无意实则处处有心,而他的“有心”又常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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