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栖哦了一声,“那我老头子可有幸了!” 弓捷远夹了一颗青豆放在嘴里,悄悄地想:谷梁立这么上心,绝不只为宣示恩宠。 高官人多,分三桌坐,不设品级区分,知宾和客人自己都有分寸,谁该挨着谁的并不含糊。 能留宴的晚辈并没几个,弓捷远坐的这张桌子就在最后面了。 统共五桌酒菜,场面本不热闹,能在这廊子里落座的又都不是一般人,全部说话谨慎不苟言笑,加上园中素净,衬着的曲乐又甚高雅清幽,气氛稍显凝重。 弓捷远不由暗想这是寿宴么?冷冰冰的没个热闹意思,倒很消暑。 正琢磨间匡铸走出来了。 他的头发虽未雪白,人却已经老出了不怒自威的意思,平素在谷梁立的面前还收敛些,如今往这些地位都不如他的官员们面前一站,当真有些万人之上的气势,几个王爷坐在廊里也压不住他身上透出来的权臣风范。 谷梁初也不欲压他,看见了人立刻起身施礼,“大人良辰吉乐!” 另外三个人随即立起,纷纷说些恭祝的话。 匡铸笑着接下这些好话,“老臣是个没意思人,区区贱寿,还得劳动王爷们和国舅爷亲自来贺,心里不知怎么感激才好。” 四位皇亲国戚又是一顿客气。 “这是皇上对老臣的厚爱,”匡铸又说,“鄙宅虽然简陋,酒菜也甚平常,心意实是真的,诸位还是宽坐多饮,彼此亲近亲近。” 珏亲王跟着他的话音笑道,“匡大人过谦了!暑夜微风,园廊闲坐,是惬意事,也是风雅事。” 冯国舅亦点点头,“若论雅致,大人这里真是上好地方。” 匡铸哈哈笑了,把眼看看谷梁初和谷梁厚,“二位王爷年轻得很,也会这么觉得吗?” 谷梁初并没着急回复。 谷梁厚看一看他,先答匡铸,“我虽然岁数小,也是喜欢煮茶听风发发呆的,并不热心豪华之物!” 匡铸立刻伸指赞叹,“宁王爷好秉性。” 作者有话说: 申到的榜都是盲盒,有小可爱是从这里遇见《东疆病》的吗?是的话留个言哈!
第188章 行云刀献技助寿 汤强和卢极都裹在第三张桌的官员里,听了谷梁厚这话彼此对个眼神。 匡铸在首桌陪了一阵便到二桌同许正等人说话,然后又到三桌,四桌,最后又来了五桌跟前,竟是谁也不落下的。 他一直笑,全不似平日那样难以亲近,安心笼络所有来客一样。 末桌皆与匡勤同辈,看见匡铸过来哗啦啦地立起来,不管匡铸和谁说话全都站得笔挺听得恭敬。 匡铸最先与冯承显说话,好声好气地谢他有心,耽误着读书练武的工夫特地来给老家伙拜寿。 冯承显觉得很有面子,话回得过分热情,“老大人也是我的爷爷,六十整寿何等大事?怎能不来?” 匡铸哈哈笑了,“老夫可不敢抢国公爷的好孙子,那不等于是惦记人家的宝贝么?多活些年罢了,什么大事?还是得谢公子盛情。” 假亲没有攀成,冯承显也不尴尬,仍笑着道,“老大人客气。” 匡铸又与许光许舜刘跃等人说话,嘱咐他们不要拘束,也不要担忧父亲责备,言说今日尽有自己替孙辈们做主,好好畅饮几杯才是。 年轻才俊们现出高兴之情,乖巧应了。 最后,匡铸才看向弓捷远。 老大人笑容微敛,语中温柔却很明显,“桌上的儿郎都是陪着长辈来的,唯有郎中独自一人,不方便处但唤勤儿,莫要见外。” 弓捷远见惯了这位老尚书一本正经面无表情的样子,突然听他和声悦色地与自己说话反而不太适应,连忙回道,“捷远也非孤身,既有宋大人领着又得刘兄陪伴,与匡佥事也甚相与,并不觉得拘束,大人无需牵挂。” 匡铸闻言点了点头,把眼看看刘跃,“你们便是至亲了,郎中没有兄弟叔伯,少詹事虽然是妹夫,还要反过来照顾照顾你的小妻兄啊!” 他把这话一说,陪在身边的匡勤便笑起来,“祖父不提我还忘了说呢,小妻兄大妹夫,马上就是洞房花烛的好日子了,还不一起喝杯酒么?” 刘跃闻言立刻面红耳赤,“老大人的寿辰,兄弟莫闹。” 匡勤岂肯容他,“喝杯酒便是闹了?摆好的酒菜是看着的么?来人,再拿两个新杯子来,我非敬敬两位,看躲得过?” 气氛终于热烈了些。 匡铸似乎愿见孩子们咋呼,不在跟前压人,笑吟吟地往回走。 孙明见他情绪甚好,便说了句,“大人这是喜欢少年人啊!” 匡铸在他身边立住,回眼看向后桌上的青俊们,点头承认,“当了祖父的人,自己越活越无趣了,总是看见年轻儿郎心里才觉畅快。” 孙明点了点头,他的儿子拿不出手,望过去的眼神里面也带了些许艳羡,“可是几位好儿郎啊!” “廊中都是叔伯之辈,”到底闹着刘跃和弓捷远喝了杯酒,匡勤又说,“我祖父的这场寿宴能不能有趣些个就着落在咱们兄弟身上。” 许光闻言便问,“说说如何着落。” “请戏听曲那种事情在匡家是不能有的,这个无奈。咱们也都不会别的,想令前面的叔伯爷爷们饮得尽兴,”匡勤接着说,“只能耍武。兄弟们都演个花术凑凑乐子,怎么样啊?” 许光素来不好表现,闻言立刻沉吟。 许舜却赞同道,“这有什么难的?咱们都是自小习武,说多高超不敢,耍个高兴还不成么?” 匡勤立刻便笑,“那就舜弟先来。” 许舜马上便推,“座中都要比我厉害呢,除了弓郎中之外都是哥哥,没有小弟先来的道理。” 冯承显这才开口,“你也莫要闪躲。既然应了勉章,咱们都别落着,也莫分什么谁大谁小,便从你这里来,按照座位依次轮过。” 许光立刻便说,“这也行的。不过今日只有许家来了两个子弟,便让耀庭代劳,我就省了。” 众人都知他的性子,闻言,冯承显看看匡勤。 匡勤痛快应了,“这也使得。耀庭既然不好意思,我先出去开个头吧!” 说完他便走到廊子外面的空地上,与所有宾客施礼之后说了意思,率先行了一套虎拳。青年武将素是四肢粗壮手脚有力的人,这套虎拳行得招招有力虎虎生风,甚有豪迈气势。 谷梁初率先赞了个好。 宾客们跟着击掌叫好,纷纷祝贺匡铸匡旋,连说府上养了好儿郎。 换上许舜,他行了趟鹤步,另外一种风格,瞧着甚为优美曼妙。 众人又贺许正。 许正摇头不认,“他可差得远呢! 也就给哥哥们当当陪衬!” 刘跃接上去耍了套枪,端的枪尖如花枪棍如龙,好副俊秀身手。 刘举不像许正那般韬晦,众人夸赞,他只微笑听着。 然后便是弓捷远了。 他也没有矫情,走到空地上面,施礼之后淡声地说,“我的武艺不行,勉强能使使刀,今日也没带着,就在这里行几势假招给大人们助助兴。” “欸!”旁人还没说话,卢极已率先道,“助兴是助兴,干嘛耍假招呢?有咱老卢在这还能缺刀?借你用用就是。” 众人不料还有如此插曲,静静地瞧着他拽了腰刀,以为镇抚使大人会迈步而出亲自奉上。 不料卢极坐在原地一动未动,只是把刀凌空抛了出去。 哪是帮忙?简直故意难为。 他是阵上名将武学高手,臂力甚强配刀甚重,此时竟把除了鞘的兵器横抛出去,雪刃锃锃其势汹汹,竟似丢过去劈人的。 一个不好,弓捷远就会伤在刀下。 而他若是狼狈闪躲,就出了丑。 匡勤看见,微微变了脸色,奈何站得稍远,不及动作。 刘跃下意识地往出抢,脚掌刚抬起来,弓捷远已经轻飘飘地翻了一个跟头,向后让让那刀的势,接着长身微侧,白皙手指稳稳握住了刀柄,“多谢镇抚使借刀。” 听着气息也甚平和。 刘跃这才顿住身形,心脏兀自砰砰地跳。 卢极坐在原处哈哈大笑,“诸位都惊了吧?老卢哪会恁般没有分寸,随便伤着郎中?总兵大人家里的好儿郎,岂是寻常身手?只教他糊弄咱们才没意思。” 众人无暇多想,地上的弓捷远已经舞起刀来。 卢极的话没有说完他已经飞快地耍了三四招,看着如同细柳牵着重铁,人随刀走不胜份量一般,却又婆娑婀娜,酷似美女在尘上转。 宋栖从没见过这样的弓捷远,一瞬不瞬地看。 别人也没见过。 甚至谷梁初。 尚川武艺不行,虽也未曾眨过眼睛,还是瞧不清弓捷远的足底到底踩地没踩。 座间最文弱的人得算李侍郎,他离最近,仍旧没看出任何门道来,只觉得穿了一身湖色纱袍的弓捷远衣袂飘飞地在空气里面追着钢刀,好看得不像现实中人,不由吸着气叹,“这是仙童不是?” 五张桌上,最淡然的人就是谷梁初。 他似一个毫不相干的看客,却又见过大世面的,全程不惊不讶,只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弓捷远行云流水的动作,认真看他柔韧无比地转身扭腰,轻轻巧巧地抬腿挥臂。 谁也不知朔王爷的心里其实在想:若是换了临风又会什么情景? 本也在看弓捷远舞刀的谷梁厚很快就将视线缩短,不着痕迹地落在谷梁初的身上,瞳孔之中隐蔽着忍耐的凶光。 转瞬之间招式结束,弓捷远横捧钢刃,恭敬地送还卢极。 汤强带头赞叹,“郎中非但弓箭高超,刀也使得极妙,实是大祁之才。” 众官这才回神,一起赞叹,他们找不到亲爹奉承,借花送佛地忽悠宋栖,“大人有个好属下啊!” 宋栖一点儿都不客气,哈哈地乐,“我老头子总骂他呢,以后爱惜一点儿哈爱惜一点儿!” 最后才是冯承显上场献技,他使了一套剑法,看着也有一点儿造诣,奈何少了卢极那么吓人的开头添彩,众人的心思还给前事拽着,都没怎么仔细欣赏。结束之后虽也纷纷赞叹,私心里面却都觉得逊色多了。 刘跃凑住弓捷远悄声低语,“你有这般本事也不告诉我,好吓身汗!镇抚使是怎么知道的呢?” 弓捷远淡淡一笑,用余光瞥瞥若无其事的卢极,没有说话。 夜里等来了谷梁初,弓捷远劈面就问,“你准卢极来试我的?” 谷梁初不承认,“孤为什么?自然是父皇让他来试你的。” “那你就是拼着我血溅当场也要顾全大局不伸手的?”弓捷远马上立起眼睛,不乐意了。 谷梁初轻轻地笑,“那舍得吗?卢极能算出你接得住,孤自然也算得,就没想到你会舞得那样好看。捷远,跟了孤这么久,你可真够吝啬的了,一次也不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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