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捷远又仰回去,眯眼望着上方碧空,“再这样厮混下去,我怕忘了自己是男儿了。” 谷梁初也望着天,不接这话。 “这也罢了,记不记着我也总是男儿。可如今总是看着你打盹的样子,”弓捷远又说,“我更怕忘了你是狮子老虎,能吃人的。” 谷梁初这才歪了些头,认真瞅他,“不是狼了?” 弓捷远定睛与他对视一会儿,又笑起来,“狼什么狼?是会咬人的大狗!孜孜不倦地咬。” 谷梁初也笑起来。 笑够了,弓捷远重新望天,安静了半天才说,“谷梁初,朴清和凝蕊我管不着,此后,不管男的女的你都不能再有,公孙优那样的也不成。” 谷梁初直直地看他,好久才道,“孤也管不得公孙优!” “让他走远些!”弓捷远唰地蹿起了身,不看谷梁初了,一边大步往郑晴身边走一边低吼,“没事儿别来随便串门!实在要看姐姐和郡主,找个你不在家的时间。” 谷梁初笑着坐起身,“这就霸道起来。” 弓捷远扭身横他一眼,继续朝郑晴走去。
第177章 备离分星子释怀 这一程路当真好似同游,借着不系的四只健足,两个人总是狂奔一气之后恣意歇着,尽情厮磨缠绵,等着郑晴追来用药打尖。 人在外面,心情到底就和京中不同,弓捷远像只不断嗥鸣的燕,自由翻飞惬意极了。 谷梁初尽情享受着他快乐的样子,一份愉悦变成两份,过不多久又再融合起来,变成更大的一份。 不知不觉就奔到了京郊,谷梁初不肯痛快进城,非扯弓捷远再去庄里住上一夜,“你算提前返程,不必着急复命。” 弓捷远知道他为什么,回城之后得住将府,纵有轻功之便,多少要受拘束。王庄是谷梁初自己的地方,师父和亲随暗卫们都没在,可不随他折腾? “不去!”非要拒绝一下,“我想家了。” 谷梁初伸手掐住弓捷远的后面脖子,认真威胁,“孤在这里,你想谁啊?都到了这儿还由得你吗?” “到哪儿也得由我!”弓捷远自然而然地使起性子,“去了庄子你就想为所欲为?当人听不着吗?” 已经连续走了小两天路,谷梁初早在急迫,见他耍横就眯眼道,“那你怕不怕郑晴听见?” 真怕这人胡来,弓捷远连忙投降,“去去去!这回没有谷矫梁健守门,你就别听金环了成不成?” “捷远!”谷梁初笑得意味深长,“为了护住不系伤了你后背的那座小山,名字也极好的,叫做圆望。” 弓捷远立刻懂了他的意思,脸颊死命红了,“你还野出瘾了?” 谷梁初不以为意,“那是孤的地方,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实是浪费。” 弓捷远也有一点儿向往,嘴里仍要使狠,“小心兽夹子掐断你的脚!” 谷梁初越发笑了,“咱们自攀,不带马儿,兽夹子若能掐着朔王爷和弓小爷,咱们以后就什么也别干,只在府里当米虫吧!” 白思甫见这大小主子竟然只带郑晴过来,心中诧异也不敢问,只是小心伺候。 谷梁初要水泡澡,同时询问后山情形。 白思甫答,“老庄户们讲皇上还在潜邸之时就不准在山上圈鸡养兔,之前的庄头只在南面山脚栽了些许梨桃之类的果树,这时花也落了,刚结小青果子,没大看处。北面山脚仍然全是野的,再往上面一些什么情形,小的始终胡忙,还没腾出功夫去看。” “兽夹子还放不放?”谷梁初又问。 “都在山脚处放。”白思甫答,“不为捕猎,只防备着下来什么凶猛东西扑了庄里养的禽畜。它们也变精了,许久不曾捡到伤着的走兽。” 谷梁初闻言点了点头,“弄条好鱼炖上,孤吃了睡一睡,晚上找个知道夹子怎么下的庄户送孤过去转转野山。” “王爷为何要夜里转?”白思甫闻言吓了一跳,“山虽不大,却无好路,只怕遇到蛇瘴之类的脏气,却不安全。一定要去还是等到明日太阳大时,小人好好安排几个伺候。” 谷梁初闻言略想了想,未下决定,“孤与捷远商量商量再说。” 弓捷远乱忙了这一阵,在韩峻那里精神也总绷着,到了庄子骤然放松,吃足了鲜鱼又泡够了热澡便觉得累了,根本不想爬山,赤着脊背躺凉快去。 谷梁初逮着好光亮,把他后背扳着,仔细看了一遍,但见全无受过伤的痕迹,把手轻轻按压按压,低声询问,“动作牵扯之时还有什么不舒坦吗?” 弓捷远虽然是被父亲宝贝大的,一方主将经年忙碌,也没许多时候轻疼细哄。 此时到底不同,被人呵护的幸福像浴桶里的热水,把他蒸得晕乎乎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笑,声音也下意识地放着赖,“没有了。一点儿都没有。” 谷梁初听了就任他去卧着,加点力气搓那后背,没几下就把人给搓成了只要睡的猫儿。 散乱的发贴在脸上,弄得人痒,弓捷远觉得发丝耽误了他享受那份倦懒,有点儿恼怒,轻蹙眉头,使劲儿拂拂。 连对自己都脾气坏,谷梁初却没笑他。 皓腕上的金环落在了眼睛里。 “咦?”他捏过弓捷远的手去端详那环,“你也没戴多久,怎就润了?” “胡说。”弓捷远轻轻地哼,“又不是玉,润什么润?” 谷梁初看出他就喜欢那种似睡非睡要眯不眯的滋味儿,越发揉面一样揉他,“玉可不成。两个遇到一处,就撞碎了。” 弓捷远不爱听他调戏,侧翻了身。 谷梁初更得了便,可劲儿打量着他扭出来的腰线,想着一起乘马时的触觉,探掌去摸。 弓捷远回身拍他的手。 绒鸟似的胸膛又闯过来。 谷梁初努力忍住心里蹂躏的欲望,轻轻啧了一下,“捷远到底怎么长的?” “你是怎么长的?”动了两下,弓捷远的迷瞪跑不见了,反过来问他,“柳大人我没见过,师父也是你的舅舅,我端详着半点儿不像,到底有没有些母家影子?全扒了你爹的模样吗?” 谷梁初淡淡地笑,“孤和师父的亲缘毕竟远了一些,母家么,也没想过联系,更没琢磨过相貌之事。” “为什么不联系呢?”弓捷远忍不住就好奇,“你娘虽然不在了,外祖家里肯定还有人的。” 谷梁初静了刹那才说,“孤没本事护佑他们,只管联系起来,除了白白把他们晾在明处,深遭强人忌惮也没别的好处。” 弓捷远不料谷梁初还有这么消沉的一面,心中微闷,立刻便想转个轻松话头,“那你非把我给弄到身边,是觉得护得了的?” 谷梁初彻底不玩闹了,他看住弓捷远,很是严肃地说,“孤不能要太多,也不能什么都没有。捷远,那年你在永昌府里骂人,孤在暗处瞧得清楚,觉得便是星子掉在炭堆里面。后面日子越发阴沉,暗得死闷,自然就想把你捡回来。你不乐意用光照孤,孤硬揣在怀里,心里也亮堂些。” 弓捷远听了这几句话,不知应该如何反应,呆了半天才把白脚丫子踹了过去,“你可会说,做王爷也瞎了材料。” 谷梁初又笑起来,把他的脚攥在掌里,轻轻搔搔,“孤做什么不瞎?” 弓捷远一边抽脚一边思忖,竟真觉得谷梁初做什么都有些可惜。 他和谁都不太一样。 父亲天生就是该做将军的,即使弓捷远总因朝廷权谋皇帝猜忌替弓涤边不值,心底也得承认父亲该做将军。 谷梁立自然也该做皇帝的,他那么阴狠刚愎,那么老多的深沉心思,不做皇帝也浪费了。 谷梁初既能做得将军也有资历当皇帝,弓捷远却觉得两样都耽误他。 边关大漠的硝烟会憔悴他,深宫大殿里的龙椅也太硬,会硌着那把好腰。 瞪着眼睛想了半天,弓捷远总算得出了结论,“老老实实做我的人,不委屈你。” 谷梁初的眼眸骤然亮起,合身把他扑住,“不委屈吗?” 弓捷远仍想用脚支他,“委屈什么?我只说话难听了些,人还是好的。” “嗯!”谷梁初连连点头,“人是好的……” 弓捷远的脚给人捉住,眼见着逼过来的那双瞳孔不断放大,似能挤走眼白一般,连忙说道,“你克制些,让我歇歇。” 谷梁初闻言只得克制自己,自嘲且又戏弄地说,“孤也没想怎样。留到明日上山。” 弓捷远有点气恼,“你这什么癖好?非要呼啸山林去么?” “总得不一样些,”谷梁初浅浅地笑,“以后就有的想。” 听他又这样说,弓捷远微微蹙了眉头,“怎么老预备着以后?我们哪天分开?” “谁知道呢?”谷梁初轻声叹息,又伸出手去摩挲他的后背,“捷远,你不是总想回辽东么?孤答应过你封将拜相娶妻生子,虽然不能全都作数,总得兑现一点。现在是工部郎中就永远是工部的郎中吗?这种受制于人的官,别人稀罕,孤的捷远不稀罕,若有机会……”他顿一顿,“孤心里虽然舍不得,还是会把你送出去的。” 弓捷远没料到他又正经说起了话,不由眼眶发烫,“我若走了,你怎么办?” 谷梁初的笑容里面藏着一丝勉强,乍看过去仍旧是幸福平静的,“孤望着。星子就是星子,离了孤的怀抱也是星子,总能望见亮的。” 弓捷远抬手盖在眼睛上面,忍了好久的咽痛才缓缓道,“谷梁初,一辈子都给你爹捏在手心当质子用,我心里肯定憋屈,说不定要惹什么大祸。可我若是出去……回了辽东,也得想你。这话我对世子说过,没想到今天也会对你说。人活着,总是这么多变数,但却非得……这样两头放不下吗?” 谷梁初敛敛情绪,拉下他眼上的手臂安抚地说,“放不下才好啊!捷远,都放下就没意思了。” 弓捷远怔怔地瞅他,认真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都放下就没意思了。 大概也对。 四大皆空是修行,高僧们都说是大智慧大喜悦,却从来没说过那是大幸福。 牵挂虽苦,总得有它心才不空。 如同娘亲走了那么多年父亲还在心里爱她,倘若彻底忘记,就能过得更好? 思念便是炖鱼的料,单嚼又辛又辣,可若缺了,多好的鱼也没法子变成美味。 人生亦是一样。
第178章 攀圆望横刀临风 至此当真有些憧憬明天的攀登。 “王山,”弓捷远扭头向窗外望望,其实什么都没看见,仍喃喃道,“为什么要荒着呢?修成一处盛景多好?” 谷梁初在他旁边躺了下去,“这山原来也不叫圆望山,孤听人说是叫鳞山,因为有一断面鳞次栉比,颇有龙背之姿,因此深得父皇喜爱,经常来此狩猎射捕,只恐多栽多养人气太盛惊走了野物,所以不许干涉使用,只准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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