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初微微掀开一点儿眼帘,用心看着这个近在毫厘的人,清楚瞧见那凝脂般的脸庞上布满了从未有过的狂热和炽烈,红晕如醉酒般染绯了熟悉的眉眼和鼻梁,连那发下的耳廓都已成了玛瑙, 再也忍耐不住,一面伸手去摸他的衣襟一面在那热吻里面嘶声询问,“捷远,这儿有神明,你怕不怕?” 弓捷远下意识地抬头,离开那副赤炭般的嘴唇,仰头去望苍穹。 谷梁初趁势剥出诱人胴体,让他露在月光之下。 怕也来不及了…… 弓捷远跪在了地上。 他最厌跪,尤其是双膝着地的跪,这个带点儿屈辱意味的臣服姿势总是令他深恶痛绝,从前必要想尽办法抵抗,今夜却顾不上去在意了。 谷梁初伸手卸下弓捷远踝上的金环,和他腕上那只套在一起。 昨夜不敢响的声音终于天籁神音一般奏起。 月亮往下落去,光线斜照在峰顶,两个人的身影纠缠牵扯,毫不保留地投在巧夺天工的石镜子上,远远望去,如同仙人起舞。 一场较量只有高下没有输赢,两个人都筋疲力倦地撤下阵来,瘫在平石上面淌汗。 “我后悔了!”弓捷远恨恨地分开两只金环,喃喃地怨,“你要害我的命。” “不准悔!”谷梁初霸道地说,“讲出来就得作数。” “我偏不作数。”弓捷远觉得自己今天尤其吃亏,为了讨饶没少说好听的,这会儿特不甘心,就不讲理。 谷梁初虽是强弩之末,仍能吓人,他侧头看看弓捷远,“孤有办法让你作数。” 弓捷远真吃这个威胁,立刻就投降了,“不悔不悔!你可行了啊,咱们再不回去人家军士真要找来,成什么样?” 下山也不容易,如在峭壁行走。 谷梁初一天之内登峰两次,便有过人的强壮也需强撑精神,他怕护不住弓捷运的脚步稳健,一只手揽着他腰,一只手提着腰刀当拐杖用。 弓捷远反而把来时的谨慎小心丢一边了,身体的重心放心大胆地倾在谷梁初的臂上,嘴里很是轻松地问,“我当着那么些人逼你爹找尚川时,你心里在想什么?” 谷梁初听他竟然高高兴兴问起这个,有些诧异,不知该怎么答。 朔王爷万千心思,也很有些言辞功力,绕乎谷梁立冯锦或者韩山韩峻等人的时候从不犹豫迟疑,对弓捷远,威吓或者疼哄也能信手拈来,但要把一本正经的事讲成甜言蜜语还是有些许难。 不太擅长。 他长这么大,只需要道成败析厉害,除了容儿,连谷梁瞻也没怎么费口舌宠溺。 弓捷远是个例外。 这个人还精,不好糊弄,表达不好反而坏事。
第176章 叙心情直抒胸臆 “我知道你恨我。”弓捷远见他不吭声,半嗔半怪地哼了一下,“就想知道恨成什么样子,不敢说么?” 满满的撒娇让谷梁初放下了戒备,微微笑道,“恨得想打你。” “那怎么没打?”弓捷远立刻耷拉了脸,有点儿不悦地问。 “当然是不能,那么多人都在,孤若是沉不住气却该如何收场?非把皇上逼得捉人下狱才了事吗?”谷梁初又迅速收敛了表情。 “你总这么冷静!”弓捷远仍旧有些不豫,口气绝非夸赞。 谷梁初稍稍静了一刹又再说道,“也还因为不敢。冬至节的事情孤悔了良久,只怕再悔。” 这回换成弓捷远默然。 谷梁初等他一会儿,询问,“你不信吗?” 弓捷远不答,反问,“你也不会主动去打谷矫梁健,干嘛总想打我?” 谷梁初轻轻一笑,“因为你不一样。” “因为我不一样,”弓捷远有些气愤也有些严肃起来,“谷矫梁健总能和你一心的,我则不能。” 谷梁初停下脚步不走,“捷远……” 弓捷远不让他说,抢了话道,“刚入府时被你……那样,我可不仅想要打你,总想趁你不备,睡着了或者没防范的时候一刀杀了。杀不杀得且不去提,一次也没行动,也不外个不能和不敢。辽东的安稳和婕柔的终身都系在你身上,你死了我就没靠山了。” 这是不能。 谷梁初静静听着。 弓捷远却又沉默下去。 谷梁初只好追问,“那不敢呢?” 弓捷远沉思了半天,把脸贴在谷梁初的肩膀上面,“不敢意气用事,也怕自己以后要悔。这个家伙实在混账,随随便便就欺辱人,并不管我怎么气恨,可也实在好看,白天会惦记我吃药吃饭,夜里逼过来……王八蛋的时候,很会勾引……我没遇到过这样的坏种,虽然那么憎怒,也忍不住……需得时时咬紧牙根在心里骂你咒你才能不动声色……” 谷梁初听得钢心化水,要从腔子里面流淌出来,他不敢动,只怕扰了这个喁喁低言的人儿,内里软得一塌糊涂,外表却又僵成个硬壳子。 “你想打我也没打,”弓捷远仍旧说道,“还让师父把暗卫都送过来,北僵返回纡尊降贵地半夜找上门。我想杀你也没杀,死命抗了那么久也没抗住,刚才在上面……什么都不顾了,所以咱俩算扯平了。我说过的那些话,说你利用我和师父什么的,别记着了。” 兜了这么老大的圈子,原来为了道歉,为了和解。 谷梁初心里感动,仍旧想笑——分明已经要什么给什么了,用得着专门说一遍吗? 弓捷远见他不作声,有点儿着急,催促地道,“你怎么不应?不行吗?” “孤在算账。”谷梁初偏要慢慢悠悠,“怎么个扯平法。” “这还有什么好算的?”弓捷远越发急了,“你赚我,我惹你,就平了。你对我好,我现在……愿意,不也平了么?还怎么样?我刚才……我刚才……”急赤白脸的,却说不下去了。 谷梁初实在没忍住笑,把他使劲儿地往怀里搂搂,“傻捷远,哪有什么平不平的?哪有什么账啊?” 弓捷远这才知道中计,使劲儿哼了一声,“你说没有不行,我得摆摆。谷矫梁健他们都觉得你吃亏,当我不知道吗?” “能得到你,还有什么亏的?”谷梁初啄吻他的额头,一下一下,似想将人嗛进心里,他是翅强爪坚的巨鸟,弓捷远则是体型娇小羽靓毛美的小锦鹰,不管雏嫩还是雄健,他 都想仔细护着。 两个人依偎在陡坡上缠绵暧昧,眼看又要全情投入,根本忘了身处野兽出没的野林之中。 下面有亮起来的松明在往山上移动,弓捷远虽然闭着眼睛,先听到了声音,最忌也嗅到了气味,立刻睁目查看,“咱们回得太晚了吧?是不是有人来找了?” 谷梁初也往下面看看,见到亮光兀自疑惑,“这么快就到子时了么?” 韩峻已经回来,等在草房子里,见着二人的面松了口气,要罚那个奉命伺候的军士。 谷梁初赶忙就给说情,不肯连累无辜的人。 韩峻听了半天解释方才作罢,“野山难攀,王爷必很疲惫,快请入客舍安歇吧!” 实在累了,谁也没多啰嗦,扑进客舍一通好睡。 清晨起来简单用过点心就告了辞。 韩峻一直将他们送到官道上面方才停下脚步,竟似有些艰难地说,“侯爷势孤力单寂寞无助,还请王爷和郎中多多照顾。” 在意的人,不管多么厉害,也总觉得他还孱弱。 总觉得他会随时吃亏。 能令韩峻口齿迟疑的人,这世上大概也没别个了。 弓捷远听他再次提起冯锦,便又问道,“将军可有什么话捎?” 韩峻微顿一下,之后摇头,“京城繁华蓟州太平,没有特别的事。” 弓捷远闻言朝远望望,语含深意地道,“总要太平才好。” 韩峻不接这话,只说,“二位一路顺风。” 弓捷远从郑晴手里接过缰绳,翻上不系的背走了几步又回头问,“将军,这山唤作何名?” 韩峻好看看他,答说,“与君。” 弓捷远再抱抱拳,这回真的驰起马来没再回头。 奔了一段路上无人,谷梁初下了自己的马,把缰交给郑晴,疾步追上不系,翻身就跨上去。 弓捷远特不乐意,“放着好好的马不好好骑,干嘛要累不系?” 谷梁初笑吟吟地,“它只等着两匹寻常伙伴脚步,只不尽兴,孤来与它欢上一欢,跑过瘾了前面安心候着。” 就连郑晴也被抛下,弓捷远拿他无奈,给人搂在怀里飞奔起来。 不系似知谷梁初与自己的主人关系匪浅,一点也不觉得多载个人有什么难为,四蹄腾空身躯疾掠,不着地地向前跑去。 来时需得将就宋栖,弓捷远也没得着肆意,这时终于得劲儿起来,脸红眼亮神采昂扬,恍惚就在辽东边境。 谷梁初跨在不系的后面,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只从他欲蹿欲跳凝满了力气的腰腹就能知道这人高兴。 那腰很有意思,堪折的时候,柔得像根柳枝,可以随意去扭,颤得撩人心弦,这刻却又成了劲弓,绷得硬硬,一条一条的肌肉瓜子生机勃勃地覆在上面,随时都能变成箭矢飞射出去。 谷梁初心猿意马地抚摸着它们的条理,高声问道,“干嘛问那山的名字?” “怕它叫的不好!”弓捷远也大声说,“亵渎了小爷的良夜。与君,还不错!” 小爷。 难得听到弓捷远这样自称,他的意气风发又回来了。 谷梁初如获至宝般地捡起那两个字,珍重放进心里,同时轻轻呢喃了句,“捷远!” “捷远!”弓捷远竟然听见了,他起了豪兴,越发支起些身,立在马背上喊,“出师大捷,逐寇敌远!” 谷梁初也拽着他腰支起了身,和他一前一后并立马上,高声吼道:“弓捷远。” 此时没有王爷也没有少将军,只有两个傻呵呵的锦绣青年,在天地间恣意飞驰,风驰电掣之中尽情享受人生畅快。 跑够了翻到地里去滚着,两个男人一匹神驹都趴在草里,望天的望天,闲嚼的闲嚼。 如此天荒地老,有什么不好? 郑晴许久才跟上来,看看天时,立刻就拢把火,将备好的药汁温上一温。 弓捷远远远躺着,嗅着药气,轻叹了声,“没我这么啰嗦的人,来时宋大人都笑话了,什么时候能不吃药啊?” “养伯快来了!”谷梁初安慰他说,“再摸摸脉。” 弓捷远眨巴眼睛想想,又起了坏心,一翻身子看住他说,“摸过了脉,养伯若说我这不足需得娶门亲事才能大好,可怎么办?” 谷梁初作势张望郑晴,“那也不必费心去寻,郑晴仔细,你们也熟悉了。” 弓捷远立刻踹他一脚,“浑说什么?谁都能亵渎吗?” “哦!”谷梁初伸手揉揉被踹的地方,“郑晴不能亵渎,孤就能。谁先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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