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捷远仍旧盯着冯锦的眼睛,“弓挽没有资格吃心,只怕碍了侯爷的事。” “你且碍不着我。”侯府已经到了,冯锦率先下去,因为府中向来清净,说话也不避讳,一面领着弓捷远往里面走一面继续言道,“我若有用,稍微惹点忌惮也不要紧,若无用处,软禁起来也不放心,总得弄死才能踏实。” 弓捷远听得身上一冷,不知怎么接话。 “但你确实碍着了王兄!”冯锦又说,“他是皇上的儿子,样样都像父亲,原本就是罪过,如今更兼捷远现身增彩,打他之前将你管牢了的嘴,倒有热闹看的。” 弓捷远根本不想多谈谷梁初,却绕不过,只得接话,“我能给他增什么彩?侯爷只要说笑。” “我就猜你不知道呢!”冯锦坐在厅内,示意公孙优去安排饭食,嘴里说道,“咱们吃饱了再讲,不然就恐捷远食不知味。” 见他这样,弓捷远的心不由揪了起来,“侯爷莫要吊人胃口,否则捷远不敢打扰。” 冯锦这才叹息一下,“你真是个随性的人,也不留意留意公孙优的神情,这一路上恨不得咬你两口才解恨啊!” 弓捷远不明白冯锦为何突然扯到公孙优的身上去,此刻也不怎么爱谈这个人,笑容非常勉强地道,“我素来是个没眼色的,看来侯爷还是不甚了解。” “我知道你性子骄傲,”冯锦瞧他的神情颇有一些玩味之意,“可是捷远,我和朔王兄难道生来便是愿意周全的人吗?皆是无奈罢了。” 弓捷远没法评论此语,便不说话。 侯府的午膳也是提前准备好的,说话功夫就送上来, 弓捷远瞧着满桌丰盛菜肴不摸筷子。 冯锦知道他是说到做到的性子,不再兜圈子了,“你当今日皇上为什么要留宋侍郎用膳?” 弓捷远本以为是谷梁立要笼络起复之臣,听冯锦的意思却不是,不由盯住了他,“为什么?” “昨晚北疆哨防突然递了军报进京,说是北元集结了兵力,正往宣府方向逼近,”冯锦先吃口菜,“竟是想要攻城的意思。皇上今日便在朝上议了,之后又留下了宋大人和匡大人说话,可见重视。” 弓捷远瞬间坐直了身,“北元集结了多少兵力?竟然敢要攻城?” “据军报说至少三万。”冯锦把弓捷远的筷子向前推了一推,示意他吃东西,“滋扰只能抢点儿鸡鸭粮食。调动大军岂是易事?便宜不足怎对自己臣民交代?若能攻下城池则大不同,一番血洗便是犒赏军队,侥幸占住更是大收获了。什么叫做边境呢?守得住的才是。” 弓捷远神情顿凝。 北元之兵向来悍勇,这么多年势微,不过因为辖地荒贫养不出大祁那么多的青壮儿郎,如今能集三万兵力,看来是下了大力气,绝非抢掠抢掠那么简单了。 “既在朝上议了,”根本无心吃饭,弓捷远急着追问,“定了怎么防御?北线如今谁能领得主将之位?” 冯锦正色瞧他,“你猜。” 弓捷远不由一怔。 他从来不了解北线军务,甚至不知道谷梁立麾下原来有什么得力将领,谁留在了京中谁还在军里效力都不清楚,冯锦竟让他猜。 略作思忖过后,脸色便即变了。 冯锦将他的反应瞧得清清楚楚,叹息地道,“你真聪明。看着对王兄也不是毫无情谊,能在一起的时候干嘛要闹别扭?分开了却会想念厮守之日。” 弓捷远不能细听这些,急切问道,“不过三万犯军,皇上就派儿子出去?宣府驻有重兵,左右皆有数卫照应,还真能被北元攻克了不成?” 冯锦抓起筷子,使劲儿塞进他的手中,“皇上自己打了半辈子仗,哪会舍不得使唤儿子?再说这也是你的功劳啊!” 弓捷远愕然看住冯锦。 “你逼着皇上舍了还没出生的皇孙,他这口气怎么出?”冯锦悠悠喝一口汤,“王兄之前处处保你,却把你保得殿上逼宫,自然就被迁怒。原本可能也要派出去,却不必这么着忙,尽可等着瞧瞧形式再说,此刻恨不得立找机会教训,自然毫不犹豫。” 弓捷远登时说不出话。 不是没想过会连累到谷梁初,只没想到如此迅速。 冯锦见状,好似又不忍心,“都说了原本也会派出去的,王兄也不是没本事的,无需过忧。” “当真定下来了?”弓捷远再次确定,“匡尚书他们都同意了?” “臣子么,只要危机能解心便踏实,”冯锦点了点头,“皇上自己提出来的事情,他们又怎么会反对?” “他……什么时候走?”弓捷远垂眼看着手中筷子,问得有些艰难。 “军情急报,如何耽误得的?”冯锦也不硬管他了,自顾自地吃起东西,“皇上给王兄拨了五百京营陪驾,明日必会起身。” 弓捷远再也没有开口。 宋栖整个下午也没回工部官署,弓捷远神思不属地捱到傍晚,锁着眉头回到将军府,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弓秩,眼睛微微放大了些,“你怎么回来了?” 弓秩贴到他的身边,“不止我,师父也来了。” 弓捷远闻言更讶,大步进了内院,一眼瞧到柳犹杨在院心处负手立着,快步上前,“师父。” 柳犹杨淡淡而笑,“最近练了功夫没有。” 弓捷远略显迟疑,“或算小有进展?师父考校考校便能知道。” 两个人便不寒暄别的,且先切磋起来。 试了一刻,柳犹杨满意停手,“你是有些灵气,我猜着该也不太用功,还是能得进展。” 弓捷远立刻觉得惭愧,“什么都瞒不住师父。” “不需自责,”柳犹杨不在意道,“咱们学功夫就为方便做事,若是整天关门傻练,当了神仙又怎么样?” “只是拖累了师父。”弓捷远心里好些,“还得专门过来督促。” 柳犹杨摇了摇头,“我不是为了你的功夫来的,而是要送二十四卫。” 弓捷远这才觉出府内的生息重了,应该多了不少人,有些惊诧,“二十四卫?” 柳犹杨在院内踱了几步,“曦景要去北疆,必得费些时日,他暂时不用郭全了,我就都带过来给你调遣。此时应该是在熟悉你的府邸,等下自然就来拜见。” 弓捷远更有一些发怔,“怎么能说拜见……” “这是曦景的意思,”柳犹杨又道,“也是我的意思,后面你独居将府,万一遇到什么棘手的事,身边有人,我们都放心些。” 弓捷远又觉安慰又很难过,勾着脖颈没有说话。 “你们的争执我不管的,”柳犹杨坦言,“但你既肯叫我师父,就莫让我白白费心,好好珍惜自己有用的身子。” 弓捷远低声地问,“师父,周阁珍的事情,咱们能算得了胜吗?您费了这么多年的心,觉得满意吗?” 柳犹杨正色看他,“此处收获不算很小,况且,能令谷梁立甘心自挖体疮已是最大之胜。捷远,你可以怪曦景除恶不尽,我却知道能让一个帝王决意给人看见鄙陋有多难得,周阁珍不仅是两位前朝皇帝的附骨之蛆,更是他谷梁立的,此番行动无疑于自爆隐私,不容易了。我和郭全还有许多你不知道的人固然耗费了许多青春,曦景为了最后这击也背负了莫大压力。他得保证皇帝能为自己所用以便顺利收网,有些地方就不得不让步。所谓恰到好处,很多事情是没办法用对错去评价的,尽了最大的力气也便成了。” “我凭什么怪人?自己并没有做什么。”听了这番话,心里梗着的东西突然崩解,弓捷远没底气了。 “你不是救了尚川吗?”柳犹杨的语气依旧淡然,“便是久伴君王之臣也不一定敢在皇殿上面直说实话,你能逮着机会就讲,不是一般胆色了。” “师父,”弓捷远听不清这话是夸是责,迫切需要一点儿肯定,“我做得对吗?” “对!”柳犹杨点头点得毫不犹豫,“就像我兄长,谁敢说他做的事情不对?若没这样的人,天下哪里还有正气?不过,捷远,经过了这些年,我又觉得为了促成某个目标达成,抛开个人荣辱安危固然不错,迂回转圜也不失为良策。一些牺牲……太让亲者疼痛!” “那还怎么辨是非呢?”弓捷远茫然看向柳犹杨,心里有些糊涂。 “今日是来日非,”柳犹杨缓缓舒气,“哪有不变的东西?只能慢慢修炼。” 弓捷远没话说了。 一人穿过庭院走到跟前,给弓捷远施礼。 “他是郭全!”柳犹杨介绍了句。 作者有话说: 按照大纲,到这就已完成一半章节。 从数据看,近乎独舞。 签约之初编辑就告诉我说需能耐得寂寞,可若全不遗憾也是骗人。 到底功力不够,没将王爷的俊美多情捷远的少年意气完美地呈现出来,作者亏负了主角! 羡慕别人能有那么多的拥趸关注笔下人物。 前辈也说数据太扑应该鸽掉。 可我真舍不得。 就此放弃,谷梁初的多年隐忍就全付诸东流,弓捷远一直想要施展的报负就被我给掐死在茫茫网海,风浪过后,尸骨无存。 谁都可以不在意,五个多月的彼此陪伴,我真不能。 纵是月下独酌,这个竹间良梦还得坚持做完。 如此也不愧对目前收藏评论的朋友。 暑假学车,或不日更,但会完成榜单任务,争取让更多的人认识王爷和捷远。 谢谢支持的人!
第151章 乍离分暗自翘首 弓捷远不由凝目细看,但见郭全虽已换了将府的守兵服饰,眉宇间的精干利落却掩不住,他长得有四五分像柳犹杨,却又不似师父那般眉眼疏淡,看着倒很亲切,也更见英武。 “未经小主子允许就擅自入府,还请恕罪。”郭全先开口说。 “你怎么也这样唤我?”弓捷远连忙就说,“我该叫你师兄。” 郭全微微笑道,“小主子怎么唤我都是随意,我既然是暗卫之一,自然便和大家一样。” 弓捷远不知怎么说好。 “是弓秩安排我们进来的,只三两个走了正门,剩下的都是各展其能潜进来的,之后虽然免不了要吃要用,却也不至于太过招人眼目。”郭全又禀报说,“半日工夫,弓秩已经借故遣散了几个不太入眼的府兵,说是剩下的都很值得信赖,不会出去宣扬府里多了人手。我们也会行动谨慎,少给小主子惹麻烦。” 弓捷远并不担心这个,“家里的事弓秩都能做主,师兄放心就是。本来就没几个府兵,也都不当什么用。我爹做惯了塞将,一向不大在意府务,只能护得继母和妹妹周全就可,他留下的几个体己都跟着去了德寿园,家里如今确实空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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