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没法回答,辛弥声张了张嘴,看他高大的身形躺在外间,无端的多了一分可怜楚楚的意味。 江淮序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轻阖眼帘,深深地无力感笼罩在心头。 是否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 躺在床上的那几月,望着那张苍白脆弱的脸,心里不只一次这么问过自己。 等坐上帝王的这个位置后,很多事情都随着时间的消逝而想开。 他想坐上这个位置,无非就是想把那些欺辱过他的人一一踩在脚下。 仇人一个接着一个死去,朝中大臣怕他,皇兄疏远他,皇弟惧怕他。 孤寂的味道升起,令他深感无力。 用尽一切手段留下的人,即使是忘掉了那个人。可他潜意识里,还是有对方的影子。 血色洒满宫道时,那人用尽全力冲他说道:“江淮序,即使我死了,我也会永远的刻在他的心中。” 温暖的胸膛贴在背部,纤细的手穿过腰,脸颊蹭着背部。 江淮序神色一怔,随即勾唇一笑,把他的手握住,“可怜我?” “没有。”嗓音有些沉闷,说的毫无可信度,“不知为何,只是看到你这样,心里有些难受。” 脸色变了又变,江淮序神色淡淡,“不是要出去走走吗?三月不是很严寒,我带你出去逛逛。” “我不想出去了。”真到了要出去时,又开始胆怯了起来。 “那就不出去,我让人去做吃的来。”江淮序翻身,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一层看不见的隔阂横在两人之间,需要一些契机才能打破。 * 江淮序连哄带骗才把人带出了宫,生机盎然却还是有些寒冷。 隐瞒身份走在热闹喧嚣的大街上,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 辛弥声站在树下,抬手遮住刺眼并不是很暖的阳光,眼眸微眯却恍如隔世。 “来吃个烤红薯,过冬后口感正值甘甜。”江淮序低头剥着纤弱的皮,站在前方挡住了大半的光照。 辛弥声神色怔了一下,弯唇一笑接过烤红薯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没想到你还会做这些粗活,和你有些不太搭。” 在宫中时,就连净手都要递帕子的人,如今做起这些事情来,丝毫没有违和感。 江淮序闻言只是浅笑了一下,牵着他的手继续往前走,“很多事情我都会做,可身在高位,就无需亲自去做。” 辛弥声眯起眼睛,慢吞吞吃着烤红薯,偏头见他走在身侧,手上还拿着冰糖葫芦。 街道里还残留着新年的气息,人们穿着厚实的衣物踩踏在道路上,带着喜悦之色和急切。 香甜软糯的气息钻入鼻息,江淮序弯腰含笑着咬了一口,浓烈的气息拂过骨节,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温热的舌尖触过纤白的手背,辛弥声抬眸而望,似有恼怒闪过,“江淮序,大庭广众之下,要点脸。” 喉结翻滚,眉目如画,语气悠悠,“我亲我心爱之人,还需什么脸面?脸面又不能当饭吃。” 似曾耳熟的话从薄唇里吐出,辛弥声眉眼微弯,“这句话,你好像对我说过。” 眼波流转,江淮序弯腰,侵略性的气息笼罩着,幽幽道:“是吗?和你说了那么多话,我都记不住了。”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两人的动作很是亲昵,引起了一些人的视线。 辛弥声胳膊肘碰了他一下,端正神色,“你带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些吗?” “当然不是,我带你来吃饭,晚上去游船。”江淮序牵着人拐了个弯,进了一家生意火爆的酒楼。 辛弥声抬头看了一眼牌匾,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我们是不是来过这里?有些眼熟。” 走过每一个地方,陌生又熟悉的场景,好似缺少了些什么? “嗯,来过。”江淮序神色淡淡,“这家酒肆的饭菜还不错,我当时还想聘请一位厨子来着,但被你阻止了。” “是吗?”辛弥声有些不可置信,东张西望着试图去寻找那股熟悉感。 可一个个路过的人都是陌生的面孔,没有见到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人。 “阿蓝在找什么?”江淮序目光有些冷,微微偏头看向身侧的人。 “在找……”辛弥声有些泄气,“江淮序,磕到后脑勺,会让人失忆吗?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恢复记忆?” “大夫说你脑袋里有淤血,那淤血积压在脑海深处,从而让你忘记了过往的事情。”江淮序脸不红,心不跳的说着谎。 “可我怎么还记得你?”辛弥声打破砂锅问到底。 江淮序俯身盯着他的眼,眼底隐含笑意,温润缠绵道:“因为我是你的心爱之人,所以你才没忘记我。”
第57章 在下墨非 宫中来了人,说是出了事,需要江淮序回去处理。 江淮序神色有一瞬间的阴鸷,在辛弥声抬头的瞬间,又收敛了回去。 “你先在这儿吃着,吃完后可以出去逛逛,在护城河的那棵槐树下等来寻你。”江淮序摸着他的脑袋,顺势而下捏了一下小巧的耳朵。 肉眼可见的,只不过是揉捏了几下,耳尖便红了起来。 辛弥声抬手拿开,避开他炽热的目光,“你先去处理事情吧,我在这儿等你。” 江淮序起身来到他的身后,高大的身影瞬间就笼罩着他,温润的呼吸和湿吻落在脖侧,惹起一阵阵颤栗。 鸦羽般的眼睫不断轻颤,呼吸渐渐热烈又粗沉。 右手掰过他的脑袋,吻上那张红润泛着水泽的唇,细细的水声流窜。 “江……”才张嘴,就被人占据了整个口腔。 “唔……”太过于温柔浅意,忍不住发出一丝细碎的呻吟。 江淮序平复着气息,再三叮嘱道:“可别跟人跑了,要不然我会把你抓回来,然后把你绑在床上。” 辛弥声掐了他一把,嗔怒道:“尽说些荤话。” 江淮序轻笑几声,低头在他鼻尖上亲了一口,看着泛红的脸颊和水雾般的眸子,压根就不想离开他的身边。 外面传来催促,“公子……” 江淮序温声道:“等我来寻你。” 辛弥声乖巧应下,等人一走,看着满桌子的菜,没了什么胃口。 随便吃了几口糊弄几下,就靠在椅背上,神色空茫着发呆。 心中有些反感他的靠近和亲密,可正他靠近对他做那些亲昵的动作时,却又无法反抗。 好像有两个他。 第一个排斥江淮序。 第二个喜欢江淮序。 辛弥声紧皱着眉头,随着江淮序的离开,脑海深处的那些朦胧身影,又出现了。 “公子,吃好了?”有人打断了他的思绪,那些身影顷刻之间就烟消云散。 “吃好了,进来吧。”辛弥声收敛好心神。 他知道这个人,是江淮序培养的影卫,叫影一。 浑身都带着一层血气,双眼冰冷无情,看一眼就让人心生惧意。 影一推开厢房的门,手上拿着一件白色绒领的披风,“主子说外面很是热闹,让属下保护公子出去逛逛,散散心。” 辛弥声接过手中的披风穿在身上,有些迷茫,“那就出去走走吧,国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对于男人来说,大抵就是青楼和赌坊。对于女人来说,就是布庄和胭脂水粉铺。”影一神色有些为难,“属下没逛过,所以不知道哪里好玩。但公子可以随意走走,哪里好玩就去哪里。” 辛弥声弯唇一笑,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你这回答,很是有趣。” 既然影一不知道,那他就只能慢慢逛着了。 “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身后的人好似木头,他不说话,他也不说。 影一抬头盯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先帝的凝夫人去世了。” 脚步一顿,心中升起一股慌乱,随着这句话落下,心也沉坠而下。 “凝夫人?”有些艰难地吐出这三个字,神色怔忡,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 辛弥声抬手擦掉,望着手背上的泪痕,疑惑道:“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么伤心?” 影一嘴唇蠕动,一言未发。 那是你在这人间,最后的一个亲人。 * 神色恍惚的辛弥声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墨家铺子里,影一想叫住,可已经来不及了。 有人从药铺走了出来,笑眯眯问道:“这位公子可是来瞧病的?” 那男人一副纤瘦的形态,脸色有些苍白,看起来身体有些不太好。 辛弥声回过神来,歉意着摇头,“抱歉,我走错了,我不看病。” “哎呀呀,我观公子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啊。”男人意味深长道。 转身的动作一顿,辛弥声神色有些不悦,“这位公子不是药铺的人吗?怎么还说这种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来?” 好端端的,任谁听到这句话,心里都会很不舒服。 辛弥声也不外如此,这句话如同诅咒一般萦绕在心头。 男人双手抱拳,对他狡黠一笑,调皮又有些轻佻,“在下墨非,对药理略知一二,同时也会看一些面相。” 墨非直起腰背,无视影一冷嗖嗖的目光,对辛弥声说:“我看公子身体孱弱,时日无多啊。” 他比了两根手指,面色有些为难,“活不过两年。” 影一向前一步,挡在辛弥声身前,警告的神色定格在墨非脸上,“这位公子,口出狂言可是会进牢狱的。” 墨非双眼瞪大,随即耸了耸肩,一副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神情,夸张道:“哎呀呀,牢狱那种脏兮兮冷冰冰的地方,我可不想去,我好怕啊。” “你……” “走吧。”辛弥声脸上没什么神情,叫住铁青着脸的影一转身就走。 墨非撇了撇嘴,欢快地冲他的背影招手,“公子,倘若你想看病、看相,记得来墨家药铺找我。” 墨非。 头疼欲裂。 辛弥声身形不稳,扶着路旁的树揉着自己的脑袋,想缓解一下疼痛。 痛到额头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却丝毫得不到缓解。 “公子没事吧?”影一担忧地问道。 垂落的双手无意识蜷缩了几下,最终却还是没有抬手去帮辛弥声。 后背贴上一层冷汗,辛弥声摆手示意没什么事。 可头疼让他眼前有些发黑,模糊到连路都看不清楚。 “我去给公子拿些水来,公子稍等片刻。”影一说完后就转身四处看了一眼,就去就近的酒楼买些水来。 “唔——”辛弥声痛呼一声,紧紧皱起眉头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好似有人打着锤子在敲打着,令他无法安宁。 “公子喝些水,兴许会好一些。”身旁来了个陌生人,声音沙哑,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水囊。 辛弥声没怎么看,接过水囊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冷声顺着下巴滴落,滴进了衣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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