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学嘛,重在鼓励,如此才有动力,沈清竹笑着端水,“都不错,继续努力。” 林二柱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以他看,还是自己的字更好,多么的随性洒脱,他看镇上那个写字摊上的老头就是这样的,手一挥,“刷刷刷”就写出来了。 看过他们的字,沈清竹就打算转身回檐下去,但是袖子却被人轻轻扯住,他回头。 周松放开手,道:“你能不能,再多教我几个字?” 沈清竹扬眉,“怎么,自己的名字还没写出门道,就想学其它的了?” 周松垂眸,抿着唇没有说话。 看样子确实很想学啊,沈清竹轻笑,罢了,好学也是好事,“说吧,想学什么字?” 周松这才抬眼看着他,道:“沈清竹。” 初时没反应过来,沈清竹还疑惑他唤自己做甚,之后看他一直盯着自己,才恍然,他心下微动,顿了好一会儿,才从他手中接过树枝。 手下微动,“沈清竹”三字便落在了“周松”旁边,字形流畅漂亮,很有功底的楷书。 周松看着他的字,一下便觉得旁边的“自己”不能看了,视线只定在那三个字上,心中可惜,应该让人写在纸上的,这样他就可以带走了。 沈清竹将树枝塞回他的手里,顺带拍拍他的手臂,“慢慢练吧。” 他走了,林二柱凑过来,看着地上的字啧啧两声,“我是不是也应当学学我媳妇儿的名字?” 周松转头看到他嬉皮笑脸的样子,一把捂在他脸上将其推开,“练你的字去。” 林二柱嘿嘿笑着退开。 沈清竹坐回凳上,看见刘芳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拿着炭枝写字,姿势不甚舒服,道:“若是累了便歇一歇吧,你与他们不同,还是要顾及些的。” “成。”刘芳没有勉强,停下了手,向后靠在椅背上,这会儿确实有些腰酸了。 “来来来,给你们做了些红薯茶,尝尝看甜不甜?”钱婶端着两个陶碗过来,分别递给他们二人,“小心烫啊。” 沈清竹接过来,很新奇的打量碗里的东西,他吃过烤红薯,还没见过这样做的,红薯被切成了块儿,直接跟清水一起炖煮,他尝了一口,不会过于甜腻,带着红薯的清甜味,热乎乎的,喝一碗倒是很舒服。 “怎么样,喝得惯吗?”钱婶问他。 沈清竹点头,“喝得惯,很好喝。” 钱婶笑了,“喜欢的话婶子下次再给你做,自家种的红薯,等下带些走,回去蒸煮都行。” “谢谢婶子。”沈清竹也没拒绝她的好意。 “你们两个,”钱婶朝还在写字的两个人招招手,“灶房煮了红薯茶,自己盛去。” 林二柱应了一声,立马就放下了手里的棍子,“松哥你别去了,我给你拿过来。” “这小子,都要当爹了,还整日跟个皮猴子似的。”钱婶看他蹦跶着去了灶房,无奈的摇摇头。 沈清竹倒是觉得他这般挺好,每日看起来都开开心心的。 周松走过来,在他跟前蹲下,抬眼道:“冷吗?” 这两日感觉气温骤降,周松一个身强力壮的汉子都开始穿厚衣,对方身子不好,他担心人坐在院里这么久会凉。 沈清竹看一眼身边的火盆,心道这人也将他看的太柔弱了,他没回答,干脆朝他伸出手,“摸摸看不就晓得了。” 他这般直白让周松一愣,不好意思的转头去看旁边。 钱婶跟刘芳很是识趣的笑着转开眼,权当没有看见。 周松收回视线,到底还是没好意思直接把人的手握住,而是轻轻的捏住他的指尖,指腹柔软,带着暖暖的温度,他放心了,收回手。 沈清竹也笑着将手收回来,看一眼对方又红红的耳尖,心中好笑,牵一牵手便羞成这般,也不知谁才是坤泽。 林二柱端着两碗红薯茶过来,见他们都安安静静的不说话,很是奇怪,“咋的了,一句话没有?” 钱婶白他一眼,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话多到说不完。” “多说话才热闹啊,都跟松哥一样才是无趣呢。”林二柱将其中一碗红薯茶递给周松,直接大大咧咧的在檐下的阶边坐下,喝一口红薯茶,“你看日后久了,沈小郎嫌不嫌弃他。” 周松皱眉扫他一眼,对方不敢说话了,埋头喝茶。 沈清竹为他解围,道:“今天只是让你们适应适应,所以只教了名字,明日开始,可就没有这般轻松了。” “唉,”林二柱又耍宝般的叹了口气,“没成想我一把年纪了,竟是还要上学堂。” “你有的学就不错了,还敢抱怨。”钱婶推了把他的脑袋瓜。 林二柱习以为常的揉揉后脑勺,他嘴上说这等玩笑话,其实读书识字,还是很开心的,不求别的,就像沈清竹说的那般,能给孩子读读话本也是好的。 他们在闹腾的时候,周松却是凑近坤泽,轻声道:“我定然好好学。” 沈清竹抬眼看他,伸出手放在他的发顶,轻轻的拍了拍。 他没有说话,周松却从他的动作中读出一个字,乖。 后来,他终是让坤泽在纸上又写了一遍名字给他,珍重的收在了怀里。
第五十章 日子在忙碌中过的飞快,眼看着便要到了腊月,距离周松与沈清竹的婚期,只剩下十几日了。 要准备的事情开始多了起来,因为酒席是要在家里办的,从借桌椅板凳到酒席菜品,都是周松要考虑的事。 还有布置家里要用的红绸,喜字,以及各类成亲用具,多到想起了这个便要忘了那个。 倒是多亏了有钱婶帮着操持,需要什么忌讳什么,对方都说的清清楚楚,还有很多要帮忙的人也不能少。 比如帮沈清竹梳头的喜婆婆,搀新夫郎的喜妇,他在外待客的时候又该留谁在新房照顾,还有迎客的是谁,待客的是谁,最重要的,宴席准备请谁来做,还有后厨帮忙的人…… 这些林林总总加起来,要不少人,都是要他亲自上门去跟人说好的,这样才不失礼数。 要记的东西太多了,周松这段时日识字写字的本事算是用上了,虽然还有很多不识的,但好歹能记一笔。 别看现在还有十来天,但事情已经是要忙起来了,尤其是人,要提前通知到,得拟个简单的宾客名单,栖山村一百来户人家,也不是家家都走得近的,总要确认过该请谁来。 钱婶还犹豫着问他请不请周家人。 周松当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说会通知,自他上次回家之后,那些人再也没来找过他,听说这段时日连周小富都安生许多,想来他们也不敢再寻自己的麻烦。 他们若是老老实实照着礼数来吃个喜宴,他也不会赶他们出去就是了。 该考虑的都考虑好了,接下来要做的就只剩跑腿买东西了。 宴席的话,村里有人家是专门做这个活儿的,手艺很好,只需他跟人说好菜色,信得过的话,人家能帮着将东西也买了,信不过的话,自己买也可以,村里很多办宴席的都找过,口碑很是不错。 眼看着日子越来越近,周松觉得自己一日紧张过一日,唯恐哪步出了纰漏让沈清竹委屈,只能多往钱婶家跑,将方方面面都给问到。 不过,在这场喜事到来之前,另一个意外先一步到来了。 刘芳,生了。 那日已是深夜,周松早已经睡下了,被“砰砰砰”的拍门声吵醒,他披了件衣服出去,门外是很慌张的林二柱。 “松哥,我要去找稳婆,你能不能帮我把老大夫也接来,我不太放心。”他以前也没见过这阵仗,刘芳疼得直叫,他慌的不行。 周松看他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别慌,你现在赶紧去找稳婆,刘芳还等着你,老大夫交给我。” 林二柱被他这般沉静的安抚了句,努力按压下自己的慌乱情绪,来不及再多说什么,转身跑走去接稳婆了。 周松也没多耽搁,他回屋快速换了件衣裳,匆匆出了门。 钱婶之前就谈好的稳婆离他们这里不远,但老大夫是住在西村的,这一来一去要不少时间,而且对方年岁大了,腿脚不甚灵便。 周松几乎是跑着去的,老大夫显然也不是第一回被大半夜的找上门,听了他的来意没多说什么,穿了衣裳,收拾了药箱就跟他走。 半道上,他看老大夫实在是走不快,干脆将人背了起来。 到了林二柱家,远远的就能听见动静,待进了门,从屋里传出刘芳的声音,听着很是惨烈痛苦。 急的在屋外团团转的林二柱看见大夫来了,赶紧凑上来,“大夫,稳婆方才说,我媳妇儿可能有些难产,这该如何是好?!” 老大夫抬抬手,“莫慌,我去瞧瞧再说。” “好好好。”林二柱连忙应声,将老大夫送进了屋里去。 这会儿人命关天,也顾不上什么男女之别。 本来他也是想在里面陪刘芳的,但他见对方太疼了,一直急的转来转去,钱婶嫌他碍事,将他赶了出来。 人家妇人生孩子,周松一个汉子也不好凑上去,便在院里寻了个地方待着,他也没打算走,若是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好歹是有个人在,而且如果实在不好了,他也能及时回去取人参过来。 刘芳产子确实是不太顺利,老大夫进去之后就没再出来,只见钱婶端了好几盆血水,又换上新的热水进去。 怕水不够用,周松干脆进去帮着烧了,莫说是林二柱,便是他这会儿看着都开始紧张。 刘芳这会儿声音都弱下去了,想来这么许久,也是筋疲力尽。 钱婶来灶房端了碗备好的鸡汤,都没顾上跟他说句话。 最后一直折腾到天光大亮,才终于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稳婆出来报喜,说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那一刻,林二柱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最后抹了把脸,站起来跑进了屋里去。 大人跟孩子都没事儿,周松也放了心,等老大夫出来,他没去打扰他们,直接先将人送回家。 老大夫年岁到底是大了,忙了一晚上精神都有些萎靡,到了家也顾不上跟他说什么,摆摆手就回去休息了。 周松也捏了捏眉心,转头回东村了。 谁知路过水井的时候,正好碰见吴兰淑在打水,他赶忙上前去帮忙。 “周小子?”吴兰淑一愣,看了眼他来时的方向,“怎的一大早从西村那边回来?” 话一出口,又想起什么,道:“是周家那些人又……” “没有。”周松摇摇头,提了水桶上来,“林二柱媳妇儿昨晚上生了,请了老大夫过来,刚送人回去。” “生了?”吴兰淑一惊,“折腾了一夜啊,真是受罪了,我得赶紧备些东西,去看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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