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在得知此事后,便点了人出宫。虽走得有些匆忙,不过惊蛰还记得留下字条,免得赫连容回来没见到他,心有不虞。 马车一路到了岑府,阿东早认得这车马,立刻迎了出来,轻声说着:“郎君,您怎么来了?夫人与娘子,并不在府上。” 这人嘴皮子利索,惊蛰还没下车,就听到了重点。 惊蛰挑开车帘:“她们去了哪?” 阿东:“前几日,沉家下了拜帖,夫人今日带着娘子赴约去了。” 沉家…… 沉子坤那个沉吗? 惊蛰又问了几句话,放下车帘,并没进门:“调头,去沉家。” 车夫无声无息地应下。 石黎跪坐在车门边,觉出不对:“郎君,可要?” 他的手,按在了腰间。 惊蛰摇了摇头,吐着气:“沉家是站在陛下这边,若真是沉家下的拜帖,娘和良儿不会有事的。” 他担心的不是沉家,而是旁的事。 不知为何,惊蛰总有种怪异的感觉,这种不太舒服的危机感,他已经许久不曾有过。 他不说话,车厢内更是寂静。 也不知到何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夫在外低声说道:“主子,到了。” 惊蛰弯腰出了门,就见前头还有一二辆马车,不过门边上,主人家已是不在,留着几个管事模样的人在候着。 这么来看,今日这宴不管是什么,都已经到了时辰,这主人家才会去待客,只留着管家婆子在等候这些迟来的客人。 倘若没有拜帖,不告而来,便是失礼。 这新来的马车停下时,沉府上的门房也没忍住多看了几眼。那些相熟的来往客人的马车,这些守门的人都熟悉得很。 余下新结交的客人,今日都已是到了。 这位郎君又是什么来路? 石黎上前一步,掏出自己腰间的令牌,只轻声说了几句,那门房的脸色微变,双手捧着那令牌快步进去,不多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立刻出来迎。 那人毕恭毕敬地说道:“岑郎君,请恕招待不周,小的带您到书房稍坐,大郎已是在来的路上。” 他说这话的时候低着头,言语非常恭敬。 岑文经是男客,自然要家中男丁来招待。 惊蛰淡笑着:“不必这般麻烦,今日是在下失礼,只是难得出来,听得家人到了府上,这才冒昧前来,敢问她们两位现在何处?” 那管事带着惊蛰往内,轻声说着;“今日夫人办了菊花宴,大郎和二娘都各有宾客,男宾与女宾,都各有庭院……” 惊蛰恍然,这管家倒是会说话。 这是在暗示惊蛰,柳俊兰和岑良在的地方,必定都是各府女眷,他要是这么擅闯进去,定是不好。 不过,那管家又道。 “不过今日来宴者,多有年轻儿女,庭院只以竹林相隔,纵是相隔,有心也能看得清楚。” 这便是说,若是有心也是能安排的。 惊蛰笑了笑:“那就劳烦了。” “岂敢岂敢,小的这就差人去办。” 这沉府内的布局,不见奢靡,倒是清幽低调,几步外,又有许多草木,修剪得甚是雅致。 不多时,惊蛰被引到一处庭院,确有不少年龄相仿的郎君在,多是是三三两两相熟,有那么几个扫过他一眼,倒也没引起多少注目。 在这竹林边上,隔着满目的绿意,倒真的遥遥能看到相生庭院外的热闹,惊蛰刚刚走到近处,就看到柳俊兰在一位婢女的引领下,缓缓走来,素和正低头紧跟在柳俊兰的身后。 柳俊兰今日稍有打扮,甚是端庄大方,看到惊蛰时,那淡然的神情变了变,露出惊喜的笑意。她快了几步,走到惊蛰的身旁,轻声说着:“你怎么来了?” 她已经有些时候没见过惊蛰,一看他来就细细打量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被娘这么盯着,惊蛰有些尴尬,甚是不自在。 他有些神经质地理了理衣袖,确保衣衫整齐,并没有流露出半点痕迹。 惊蛰:“原是想去看看你们,结果阿东说,你们来沉家做客,我便也跟着来了。” 柳俊兰看着惊蛰,声音轻了些:“是出了什么事吗?” 像是这种,临时上门的事情很是失礼,依着惊蛰的脾性,若非担心,必定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惊蛰:“只是听到些传闻。” 柳俊兰一听这话,便抿着嘴,叹了口气:“今日来,沉夫人就已经为此道歉,并压着沉家娘子过来,给良儿赔礼道歉。” 这其实也不关沉家的事。 早在沉心香说出那话前,这传闻就已经有人听闻,只是那时候关于岑家的消息漫天都乱飞,根本做不得准,也没多少人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沉心香的话,只是在某种程度上成了推手。 今日柳俊兰见那叫沉心香的小娘子,也是一脸懊恼后悔,只说那日在诗会上,被人灌多了几句酒,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说多的话,谁曾想会惹来流言蜚语。 岑良倒是无畏无惧,自打她知道这件事后,就根本没将这事放在心上。 “外头传得再多,也不过虚妄。我自是知道我是怎样的人,无需他人来判断。”岑良在沉心香赔礼的时候说,“再者说,你也非有心,更像是有人故意在传,不必放在心上。” 毕竟,沉心香那时只做实了陈少康有爱慕的人,可谁知道这人是谁?到底是哪个故意牵扯到岑良身上? 这才值得深思。 柳俊兰将这些事与惊蛰说完,惊蛰也跟着点头,轻声道:“此事与沉家无关。” 他留意到,他在说出这话时,那守在边上的管家也不由得露出放松的表情,仿若惊蛰的一言一行,竟能将人影响至此。 惊蛰心头微动,隐隐约约抓住了一丝灵光。 “娘,良儿呢?” 柳俊兰:“她近来认识了几个朋友,沉小娘子与她们也相熟,方才正在一块说话。我见着,就没带她过来。” 惊蛰颔首,又见那管家时不时抬头,看着刚才的来处,是在等刚才在说的那位大郎? 从刚才管家说要等人到现在,这等待的时间的确是有些过长,就算这庭院有些大,可是这脚程要是真的过来,现在早就该到了,难道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手脚? 惊蛰:“素和,你去把良儿叫来。”他不再去想这位大郎,转而看向柳俊兰身后的婢女。 素和欠身。 柳俊兰:“良儿要是看到你,定也会高兴的。” 娘俩慢慢说着话,也并不着急。 这一次出来,惊蛰打算在家中住上几天之后再回去,赶着过来,也不过是因为最近的传闻,让他心中有些不安,这才特地过来见上一见。 石黎耳朵动了动,低声在惊蛰耳边说:“这府上大郎,似乎找不见了。” 惊蛰微微侧头,看到了那位管家的身边,正有个小厮打扮的人正在急切说着什么,脸色有些难看。 沉家大郎,名沉贤,已经结婚生子有了个长女。今日能在家中,还亏得是赶上了休沐日,这才能有一日安闲。 这样的年纪,应当是沉稳之人,不可能莫名其妙失踪。 惊蛰微微簇眉,只觉得有些不对。他蓦然抬头,就看到素和匆匆走来,脸色也有不妥。 “娘子不在庭院里。” 这话一出,惊蛰猛然看向石黎,“去找。” 柳俊兰还没明白过来这是何意,就看到石黎的身影微顿,不知道人是如何动作,一扭就已经跳上了屋檐消失不见。 在别人家中做出这样的事,还是当着管家婢女的脸面,的确有些莽撞。只不过那管家也有些顾不上了,方才那小厮传来的话,也让他心中惴惴不安,一听身边那位郎君的吩咐,更是惊慌不已。 他连忙叫小厮去告知沉夫人,而后又猛猛擦着汗。 “惊蛰……” 柳俊兰也反应过来,神情有些惶恐。 惊蛰扶着柳俊兰的胳膊,冲着她摇了摇头,低声道:“娘,没事。” 他相信石黎。 只要岑良在沉家,一定能够找到。 他现在担心的,反倒是…… 约莫一刻钟后,岑良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搀扶着走来,衣裳倒是没有凌乱,只是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惶恐,在见到惊蛰的时候才终于放松下来。 而她们两人的身后,石黎不紧不慢地跟着,脸色面无表情,只在看到惊蛰的时候略低头,示意无事。 另一个方向,一位面容秀美的中年美妇也带着婢女匆匆赶了过来,虽然走得有些着急,可是身上那些珠串却是丝毫不动,在这焦急的时候,常年累月的仪态也叫她走得很是端正。 柳俊兰一见,便道:“沉夫人。” 不过一声,她就匆匆走到女儿身旁,扶住她,想说些什么,但现在的场合又觉不妥,便只搂着她不言不语。 吴氏看到岑良平安无事,眼睛闭了闭,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有些话,在这些聪明人心中,并不用说太明白,只不过看一眼,便已然知晓。 “岑郎君……”吴氏整理心情,正要与惊蛰说话,便看他摇了摇头,低声道,“夫人,我知道这件事与府上无关。” 吴氏怔愣,抬头看着惊蛰。 “从一开始,这件事并不只是针对岑家,也是针对沉家。”惊蛰轻声细语,“若是我家人在您府上出了事情,那自然会闹得有些不太愉快,您说……对吗?” … 柳俊兰带着岑良出来参加宴席,自然也是有车马的,只不过出了府门,惊蛰就直接带着她们上了自己的马车,岑家那辆马车就让车夫自己慢慢赶着。 岑良一上马车,就将自己整张脸都埋在了娘亲的怀里,柳俊兰抱着,这才感觉到女儿的身体微微颤抖。 “良儿,到底出了何事?” 柳俊兰担心得要命,忙问着。 惊蛰看向石黎,蹙眉:“你在哪里找到良儿的?” “沉家后院。岑良和沉贤都被关在一起,沉贤被下了药,为了避免失控,他已经在自己胳膊上割了三道伤。” 惊蛰纵是猜到些许,听到石黎的话,神情尤为难看。 岑良这时,才露出脸,倒也没哭,就是有些郁闷:“我和小蝶走散了,路遇一个侍女姐姐,就问了她路,她给我故意引到沉大哥那边去。”小蝶是岑良的婢女。 惊蛰一听岑良还叫着沉贤大哥,就知道岑良心里是没怪罪沉家的。 “那时候,沉大哥已经中了药,很是狼狈,看到我进来的时候,还立刻叫我出去,只是那个时候门窗已经被锁上了。” 沉贤为了克制自己,就摔碎了一个杯盏,拿着那瓷片往自己手腕上割了几道伤口。 然后,岑良又道。 “沉大哥清醒些的时候还说,给他下药,陷害他的人是他的书童,跟在他身边已经好些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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