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来就是一体,本命蛊越是活跃,就越会影响到俞静妙自己。 寻常时候,本命蛊的反应是不会这么大的,它们既然寄宿在人体之内,与人体共生,就不会有太多作乱,扰得人心不安。 倘若这并非是俞静妙自己的问题,那只能是因为惊蛰。 哪怕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但他那紧绷的情绪,已经间接影响到这些容易受他控制的蛊虫。 就算是只听命于俞静妙的本命蛊也是如此。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应当是好事,因为这说明惊蛰对蛊虫的控制力甚为强悍,如果他愿意,说不定真的能镇压赫连容体内的蛊虫。 但这也有意外。 “如果蛊虫这么活跃,那灌下去的汤药说不定无法将其迷惑。”俞静妙冷声说道,“如若无法让蛊虫安静下来,那开刀的时候该如何准确判断?” “屋内已有足够的香料,送服下去的汤药也已经依照你们的古法而制,”宗元信皱眉,“你当初不是说万无一失?” 俞静妙:“但凡屋内那一位想要,他都能够轻易沟通所有蛊虫的情绪,你也不是没有见识过。” 只是在这之前,她从没有感受过这种连自己的本命蛊都被调动的怪异感……就像是之前的惊蛰一直在本能压抑着这种能力,直到情绪都聚焦在景元帝身上的时候,才不由自主地倾泻出来。 俞静妙光是要镇压自己体内的本命蛊,就已经花了不少力气。 宗元信叹了口气:“总是会有意外发生,那你还是进去吧。”有俞静妙这个老手在,事态总不会太过狼狈。 俞静妙捏了捏眉心,没动。 宗元信挑眉:“你在做什么?” 俞静妙咬牙:“我也想动。” 她只是……动不了。 不必宗元信吩咐,她已然想要这么做,只是就在她身体想踏进屋舍的时候,莫名其妙感觉到了一股僵持的感觉…… 平生头一回,她有一种自己的身体无法控制的错觉。 俞静妙面色微白:“……虫奴?” 她自然不可能成为谁的虫奴,但是这种身体无法控制的感觉……却又仿佛像是被人控制住…… 在年幼的时候,祖母曾经为了让她体会那种感觉,而命蛊虫操控她的躯壳,仅仅只有过那一次的体验,就已经足以让她痛下决心,这辈子都不能为人所控。 她算不上什么好人,曾经拥有过的虫奴,也的确有几个可怜虫,这样的事情到底太过伤天害理,事到如今,她几乎家破人亡,如今只留下一二个亲人能够活命,确实是因果报应。 ……但是太后而今的下场比死还要可怕,到底也算是报了仇。 她也曾想过自己最后的结局会是什么,有可能是死亡,也有可能是继续被当作工具利用。却没想到如今的日子虽有些吵闹,但也还算平和……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还会体会到曾经的噩梦。 “俞静妙?俞静妙!” 接连叫了几声,宗元信总算感觉到了不对劲,几步走到她的跟前,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指搭在她脉搏上,似乎是在诊脉。 俞静妙勉强动了动舌头:“……没用的,这是……震慑……他不许我进去。” “什么?” 宗元信抬起头,那双眼睛亮得有些可怕,他这样的人,任何异常之处都会引起他的兴奋。 “屋内的那位……并不想要任何人打扰他,虽然这是一种无意识的想法,但是他并没有留意到……他本来就已经是众多蛊虫的主人,当这么认定,那么所有的蛊虫都会遵从他的命令……” “但是你的本命蛊已经有了你这个主人。”宗元信打断她的话,“为什么还能操控你?” 俞静妙艰难翻了个白眼:“……我要是知道……我就不在……这了。” 宗元信开始来回踱步,双手揪着自己的头发,仿佛要挠成鸟窝:“……不对,奇怪……这蛊虫与蛊虫之间到底是怎么运作的……你们相隔这么远又没有说上话,到底是靠什么传递信息……” 俞静妙呵呵了声,意识到自己根本动弹不了之后她选择放弃,不再与那种压迫挣扎。 “如果你要看,就自己进去,现如今包括我在内,但凡与这些东西沾染有关的人,都不可能进屋。” 俞静妙的告诫,引来了宗元信的纳闷。 “我进屋作什么?” “你不是担心陛下的情况?” “的确如此,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要进去看。”宗元信摊手,“你的身体内好歹有只蛊虫,身手也还算不错,这进屋,要是真出什么意外,也能够自保,但我进去呢?难道要让我挥舞着一把刀和陛下作对吗?” 从景元帝断然否决他们靠近那一刻开始,宗元信就再明白不过,这皇帝陛下的戒心比谁都要深重。 要是真的由他来动手,那说不定赔进去的就是他自己的命。 现在整座乾明宫除了侍卫之外,其余伺候的宫人都已经撤退出去,宫内所有的消息已被封锁,不叫外人得知。 这一来是为了封锁消息,二来也是为了不徒生杀戮。免得真出什么意外,要封的口就实在太多了。 他们两人在商量的时候,宁宏儒就站在不远处。 既然要做出皇帝不在皇庭的假象,那宁宏儒与石丽君中,必定有一个人要跟着景元帝外出,他们两个人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景元帝左右,有他们其中一人在,才能够更好的遮掩。 出宫的那个人是石丽君,那留在皇庭之内的当然是宁宏儒。 宁宏儒抬头看这天色。 今日的天气还算不错,晴空万里,没有一点云雾,就连在日头下绽放出来的花朵,也显得非常娇嫩。这样的时节,总是百花绽放,姹紫嫣红,遍地都是花香虫鸣。 然而在景元帝的身上,最常见的还是那股淡淡的兰香。 这并不是多么名贵的味道,只不过是因为皇帝陛下用习惯了。 景元帝习惯用兰香去蛊惑惊蛰,用一张漂亮柔和的脸庞,仿佛就能够说服那人放下戒心,从容接受他所有的罪恶。 从前是如此,现在也是这般。 如果没有景元帝的偏执,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发生。也不知道……皇帝陛下到底是用了怎样的手段,才让小郎君答应的? 用他那张脸吗? 一想到这里,宁宏儒就忍不住叹息。 某种程度上来说,惊蛰是一个很好懂的人。他只在乾明宫住了好些天,就已经足够让宁宏儒猜出他一个小小的癖好。 ……惊蛰喜欢长得美丽的人。 漂亮的人,美丽的事物,美好的存在,总会引发人心里难以压抑的愉悦。 这在惊蛰的身上更为明显一些。 这乾明宫内伺候的宫人,若是长得更为漂亮好看,就会惹得惊蛰多看上几眼。当然这几眼,并不会带来多少的改变,惊蛰只是喜欢欣赏美,而又非好色之人。 他的身边那么多个好友,也非个个好看。 只不过,一旦意识到了惊蛰有么个癖好,宁宏儒在安排人时,就总会不由自主的为惊蛰送上更多容貌秀美的宫人。 比起惊蛰,景元帝显然更快意识到了这点。 还曾经敲打过他。 天见可怜,他可根本没有想挖景元帝墙角的意思。 不过,也更让宁宏儒意识到…… 景元帝深知惊蛰痴迷钟爱他的缘故,有些许是为了他那张脸。 皇帝陛下根本不以为耻,更以为喜,常常用他那张美得锋芒毕露的脸庞去引诱那位。 这可真是…… 什么锅配什么盖。 在大多数时候,郎君面对陛下的时候,总是显得有些没有底线。 就如同今日这般。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能够答应陛下…… 一想到这里,宁宏儒就不免叹息了一声。归根究底,若非陛下的偏执,也不会走到现在这步。 “宗御医,静妙姑娘,不若奴婢进去看看?”宁宏儒说道,“两位就暂且在外……” “不成。”宗元信摇头,“若是依着时辰,现下已经到了要紧关头,我们贸然进去,岂非是打扰到了他们?” 他抬头看着天色,掐指一算。 如若不出意外,那现在已经到了第二步。 … 屋内弥漫着的血腥味道有些浓重,经过几次擦拭,床边已经堆满了血淋淋的纱布。那种腥甜的味道,闻久了仿佛都有些眩晕。 惊蛰已经在不同的时间段,将三颗淡蓝色的药丸子塞进了伤口处。 这些淡蓝色的药丸子就是诱饵,模拟了夜蛊最喜欢的食物,在沾染到宿主体内的血液之后,就会变成最强烈的诱惑。 只不过惊蛰必须一颗一颗把药丸塞在伤口里面,而第一颗,最好能够塞到蛊虫的附近。 哪怕已然伴随着赫连容睡过去,但蛊虫的本性并不会被此束缚,即便是在沉睡的时候,它们也会捕食。 这一次,正是要利用它们这种特性。 惊蛰已经塞到了第五颗。 他的手中满是血红,这原本是他最憎恶的黏腻感,但他如今已经全然没有了知觉,双眼只盯着伤口之处。 就在片刻之前,血肉下有了一点怪异的蠕动,就仿佛皮肉底还有什么活物存在,那副场景本该非常惊悚,可是惊蛰一见到,却是算松了口气。 ……到底是管用的。 只不过,那种异样的蠕动,只出现了片刻,又眨眼消失。 惊蛰皱眉,这是为何? 他看了眼放在屋角的计时器,露出了凝重的神情,这样的进展着实有些太慢了,若是再这样下去…… 惊蛰长出一口气,之前俞静妙是怎么教他来着? 他将手心放在伤口处,将全副心神都凝聚在一起,回想着那几次和蛊虫联结时的感觉……尽管那是在系统的辅助下,然他现在当真拥有了这样的能力,那他多少也能够做到…… 某个瞬间,他仿若真能抓住什么联系。 惊蛰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黑眸已然紧缩如细点,正如捕猎时的凝重,紧绷的腰身如同一张几乎要崩裂的弓。 ……窸窸窣窣,近乎异端的声响,在惊蛰的耳边间或闪现。 惊蛰甚至都分别不出那到底是真的,还是他太过紧张之下出现的幻觉,然而,在手心下,那种怪异的蠕动再一次出现,以一种疯狂的姿态流窜起来。 那只蛊虫似乎活跃过来,正异常躁动。 它是清醒的状态。 并没有如同先前所说,跟随着赫连容一同沉睡过去。 莫名的,惊蛰好似能觉察到它的情绪,它正非常兴奋想要穿透无数皮肉—— 不行! 惊蛰没意识到,他的脸色沉了下来,那看着有些可怕,“不行!”不论是意识,还是声音,亦或是惊蛰的动作,都如出一辙表露出相同的意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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