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挪到昨天那个衣柜的位置,发现原来那个赫连容拆掉了的衣柜换做一个更大,更加舒适的柜子时,惊蛰沉默。 ……啊啊啊他还是去死吧。 惊蛰揪着头发无声惨叫。 … “宁总管,许婕妤求见。” 乾明宫里,当景元帝不在,宁宏儒往往是做主的那个。当然,现在乾明宫还有一个能做主的主子。只不过无需多问,他根本不会参与到这些事来。 “真是稀奇。”宁宏儒扬眉,“陛下此刻不在乾明宫,许婕妤又是想见谁呢?” 他说起话来,有点漫不经心。 哪怕到了许婕妤跟前,宁宏儒脸上看似温和的微笑都没有弧度的变化。 “娘娘,陛下此刻不在乾明宫,娘娘不若再等等……” 许婕妤是宫里的老人,是最初选秀的时候就进宫来的嫔妃,这些年,她一直在婕妤的位置不上不下,不曾在皇帝的跟前多加卖弄,在后宫也多少有点存在感,不至于被人欺负。 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是了,太过聪明,甚至她非常清楚到了现在,她到乾明宫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妾身想见的不是陛下,而是,那位。” 许婕妤来前,似乎已经做足了准备,手中提着食盒,说是亲手做的甜点,说话时,脸上还带着恬静的笑意。 “宁总管,您清楚得很,在这后宫里,若是没什么出身,单打独斗是最不可取。”她意有所指,边笑着边说道,“有时候,总是需要一两枚马前卒。” 宁宏儒脸上的微笑淡了些,却又真了些,他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娘娘,这宫里,还有另外一条不为人知的戒律,您知道是什么吗?” 不等许婕妤回答,宁宏儒就自顾自说下去。 “不做不错,多做多错,一动不如一静。” 许婕妤的神情微白,有那么一瞬,她提着食盒的手指绷紧,好像情绪有点压抑,待到下一瞬,她绽开了笑,轻声细语地说道:“这还得多亏宁总管的提点,不过,这是妾身亲手做的小小心意,还望宁总管能交给那位。” 宁宏儒自不会拒绝,他笑着接下东西,亲自将许婕妤送出去。 目送着许婕妤上了轿,一行人消失在殿前,宁宏儒收敛笑意,将手里的食盒随意丢给身后的太监,冷淡地说道:“仔细检查一番。” “是,总管。”那人又道,“若是没有危险,就给那位送去?” 宁宏儒一巴掌抽在他的脸上,力气虽不重,却也带着几分教训,他恨铁不成钢:“你是猪脑啊?” 许婕妤,或者后宫的人送来任何东西,就算是干净的也不可能送到惊蛰跟前。 以惊蛰那敏锐的脾性,要是得知有人来送礼,哪怕她就只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也会立刻揣猜出来这宫里的气氛,变了。 “丢了。”宁宏儒压着脾气道,“再有这种愚蠢的问题,你就直接当自己死了。” 那太监根本没因为宁宏儒这巴掌生气,反而点头哈腰,非常感激。 这乾明宫的人都知道,宁宏儒温温和和,看着像是个笑面虎,实际上,可比石丽君好说话些。那一直笑吟吟的石丽君,方才是个残忍无情的人。 同样的事情,要是犯到了宁宏儒的手里,多少还能有个机会;然而要是撞倒了石丽君的手里,那可就几乎没有活路。 正如乾明宫之前被带走的那些人,迄今都没有出现过,因为处理的人是石丽君,所以他们再也不会回来。 … “娘娘,您何必屈尊去一趟乾明宫,还平白无故被那宁总管一顿教训……”小轿子边上跟着的宫女噘嘴,有些不满。 “红桃,慎言。” 许婕妤皱眉,喝住了宫女红桃的话。 红桃有些不解,却立刻停住了嘴里的抱怨。她不傻,能走到许婕妤的身边,自是靠着她对许婕妤的揣度。 许婕妤是个看着正经,面面俱到的人。然而这样的人活着,就会有些累。红桃知道,自家主子就是喜欢看些放肆,恣意些的人与事,这才每每会在许婕妤的跟前大胆。 不过这份大胆,也不敢妄为。 这必须是在许婕妤能接受的界限上,一旦觉察到许婕妤不满,红桃就会立刻收住声。 许婕妤不想做出头鸟,可是近来后宫的氛围,却已经足够让许婕妤觉察到不妥。 先是太后造反。 一想到这个词,许婕妤都感觉自己的心忍不住颤抖,那可是……太后啊……难道当初贵妃……黄仪结那件事,实际上也是太后…… 不能多想。许婕妤告诫自己,将那些疯狂的念头压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开始思考近来的暗流。 除去太后造反,宫里虫奴外,更让他们这些宫妃惴惴不安的是,最近这几日,礼官频繁出入后宫,在他们身旁,还会伴随着一二个刑部,或者大理寺的官员。 他们以这样奇特的组合出现在后宫,在逐一排查太后与宫妃的关系。 礼官入宫,本没有问题。 如果官员想和后妃接触,那么通常是由礼部派官员进宫,而且大多数时候这种行为都会出现在晋升妃位上。即便是太后还在的时候,每隔一两年就会封赏后宫,提高她们的妃位,那懿旨也会给到礼部,然后由礼部派人进宫宣布此事。 虽然有些麻烦,但这是必须的流程。 但是现在大量的官员入宫,出没在宫廷里面,却是为了彻查她们与太后的来往,这就显得有些离奇。 倘若后宫有皇后,那这件事本来应该由皇后来做。 但是景元帝根本就没有立后的打算,那在过去这些年这么做的人,通常是太后或者是德妃娘娘。 就算现在这两位都出事了,那应该也得再往下找一个高份位的妃子来做。为什么偏偏是由礼官陪同刑部官员进宫呢? 这种行为并非不合法规,但不那么寻常。 有些敏锐的人,从这一星半点的变化里面,觉察到了些许微妙的不妥。 这里面当然包括了许婕妤。 许婕妤这么多年在宫里面生活的很好,既不招惹人眼球,也不会为自己引来太多的麻烦,这都多亏于她是个谨慎聪明的人。 可正因为她是个聪明人,所以她也意识到了这种行为变化之后所代表的含义。 ……景元帝似乎打算做出改变。 改变什么?后宫? 虽然许婕妤猜不出来皇帝陛下的想法,然她感觉到了危险,如果任由着这种氛围持续下去,那在不久的将来,她的预感必定会实现。 那就会非常不妙。 许婕妤对于自己在后宫的生活并无不满,虽然有些时候是有点危险,但只要不去招惹太后与皇帝,那她就会远离绝大数麻烦。 皇帝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她并不在乎,但她只要还是妃子,只要还在后宫一天,那她这种优越的生活就能持续下去。 不管是她,还是她身后的世家,都需要她如此。 她绝不能容许有所改变。 “娘娘,”这个时候她们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宫殿,红桃说话更加肆意了些,“奴婢不是没明白您的意思,只不过传闻中乾明宫的那个人……毕竟是那样的出身,您亲自登门拜访却没见到人,若是传了出去肯定会惹那些人……” 眼下几乎所有人都盯着乾明宫,再加上太后出了这样的事情,又有官员频繁出入宫廷,无疑会叫人多想。 这个时候许婕妤当了出头鸟,又没有达到目的,肯定会惹人嘲笑。 许婕妤摇了摇头。 红桃不懂,她也没打算解释。 这一次她去了乾明宫没有见到那个人,甚至宁总管连传话都不肯,这无疑就已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景元帝对这个人的在意,远比她们想象中还要多。 这些年来,后宫的妃嫔来来去去,有人死了,有人废了,但这么多人里头有哪怕一个曾经引起皇帝的在意吗? 那些若有若无,好像在看戏一般的逗弄,不算在内。 是了,许婕妤无比清楚。 景元帝根本不在乎整个后宫会变成什么样,甭管你是杀人放火,甚至是偷情玩弄,很多事情,皇帝纵然是知道,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乾明宫那个人不同。 一旦意识到那个冷情冷性的皇帝陛下居然真的有心的时候,许婕妤并不是不妒忌,但是那一点受挫的信心过去后,她就开始意识到,就算皇帝多么在乎那个人,但是等时候到了,到底是要把人放到后宫去的。 这个人不过区区一个太监,既然是这宫里头的太监,又哪有什么身份地位可言呢?他既没有什么权力,也没有后盾,就算皇帝再喜欢,也不可能长久任由他住在乾明宫里面。 而这个时候,正是他最薄弱无力,最需要盟友的时候。 许婕妤之所以主动送上门,就是为了达成这个盟约。就算宁总管不肯让他们见面,最起码她送过去的东西,也该会出现在他的面前。 只要那个太监有心,稍微有点脑子都该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能够见上一面就行,只要一面,许婕妤就有信心能够说服,甚至掌控那个太监……当然,最为重要的是通过认识这个太监,继而掌握到皇帝陛下究竟喜欢什么模样的人。 已经过去太多年,在景元帝登基这么久以来,没有人知道皇帝究竟喜欢什么,在意什么,而今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存在,又有谁……不充满着各种探究欲? 要不是景元帝一直将他护在乾明宫,但凡让他露个面,都会被周围无数视线生吞活剥了。 “等着吧。”许婕妤笑着说道,“不出三天,总会有点消息。” … 三天后,许婕妤就不这么想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苦等了三天,乾明宫居然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那个太监真就这么坐得住,真以为凭借自己的力量能够永远霸占住皇帝的喜欢? 她知道许多人会怎么做。 当意识到景元帝喜欢在意的并非女人,而是男人的时候,这种倾向,会对皇帝陛下的地位造成一定的冲击,但并不严重。 只要景元会留下子孙后代,那不管他喜欢的是男人还是女人,顶多只会惹来一些非议,而玩弄男人,在某些时候也正是一种潮流。 毕竟掌控一个男人带来的征服感,有时的确是无法取代。 而景元帝所暴露出来的这个偏好,也同时会成为无数人讨好他的手段。 就不说别的,许婕妤相信已经有不少人在探听这个惊蛰到底是什么人,然后紧接着他们就会去寻找与他相似的男人,学习他的样子,用他的声音说着与他相似的话……宛宛类卿也好,东施效颦也罢,没有尝试过,怎么知道呢? 说不定经过这样调教送出来的男人,还真能够获得皇帝陛下的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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