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我原以为北房是个安逸之所,平淡活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不过现在看来,反倒是麻烦,自然是有了上进之心。” 当然,更多的原因,和系统也有关。 这天煞的系统给出来的任务,真会逼人上进。 郑洪一想也是,就点了点头。 他如是如是,再三再三地和惊蛰说了一番话,两人嘀嘀咕咕说了一会,这才离去。 接连两次被人找,这着实惹眼,不过一会,再一次有人来时,北房的人已经麻木了。 今儿,惊蛰的行情可真好。 这回,是容九。 惊蛰一听到是容九,立刻将做好的手套取了出来,高高兴兴地出了门去。 明雨站在门边,恍惚以为惊蛰的有条毛尾巴。 在兴奋得狂甩。 他摇了摇头,是欣赏不了惊蛰的眼光。 容九那人美则美矣,太冷。 瘆得慌。 瘆得慌的容九立在门外,七蜕和八齐站得有点远,不敢靠近。 两人正嘀咕外头这人太过冷硬,每次看到他上门,都觉得要折寿。看到惊蛰来了,这才不说。 惊蛰第三次跨过门槛,主动牵着容九的衣袖往外走。淡淡的铁腥味,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只是惊蛰太过高兴,没觉察出来:“最近这般忙,怎有空过来?” 容九淡淡回道:“怎知道忙?” “秀女入宫,整个皇庭都动起来了,难道不忙?” 要不是这批秀女入宫,惊蛰还没这么合适的机会。 秀女入宫时,宫里自是要派人伺候,她们自己,可是带不进来人的。然往常这人,都是由内监司负责,处理得十分妥帖。 可这一回,太后大包大揽,将所有的事情都接了过去,尤其是这调来的人,都必须是内廷的人。 皇宫很大,除了居住在宫内的,也包括环绕皇庭外的内城,不是所有的宫人,都能得以进入其中。 太后这一道命令下达后,为了迎接这批新的秀女,一些位置就出现了空缺。郑洪的门路最灵,惊蛰为了让他帮忙,也是花了挺大功夫。 若想靠近储秀宫,他不能师出无名地去。 可也不能太过明目张胆。 这的确是让惊蛰费了不少力气,才想出了合适的主意。 “那么,你还要将我的礼物,握紧到何时?”容九挑眉,看着惊蛰,“不舍得了?” 惊蛰愣神不过一刹,抬手将包起来的手套递给容九,“岂敢,这可是我的买命钱之一。”他狡黠地笑了笑,“要是少了,夜半怕遇见讨债鬼。” 还是可怕极了的鬼。 容九抬手,接住了那礼物。 只是猩红的色彩,却异常醒目,直接撕破了此时平静的气氛。 惊蛰看着那双手上的血色愣住,“……你,受伤了?” 他有些习惯了容九身上有时会有的血气,却从没想过,会这般赤裸地看到染血的模样。 容九低头看了眼,淡漠地摇头。 “不是我的血。” 他一手抓着那小包裹,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擦过惊蛰的耳廓,留下一点冰凉的残红。冷漠的寒意因着刚才瞬息的触碰,似附骨之疽,吐出恶意的毒信。 “来时的路上,发现下属办事不力,没能好好干活,便顺手将事办妥了。” 轻描淡写里,浸满了湿濡的血腥。 阳光散落在男人冷白的皮肤上,却没有丝毫的暖意,容九总是冷漠的脸庞上,竟也有生动鲜活的笑意。 他在笑。 如同精雕细琢的石像,倏地活转了过来。 有那么一瞬,惊蛰的心里闪过异样的熟悉感。仿佛在什么时候,他好像见过…… 这种古怪、异样的转变…… 整个画面透露着的阴郁癫狂,令惊蛰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是梦……还是什么……黑夜里破碎的记忆,有些记不清,却猛地灼烧起来,让手心都有异样的刺痛。 容九俯身,望着呆立住的惊蛰,好似诱哄着稚嫩的小兽。 “惊蛰,你说我,做得对吗?”
第18章 那浓郁到流淌的阴郁栖息在容九的眉梢,忽而展露的笑颜艳丽鲜浓,冷白的皮肤上,那双极端的黑眸一瞬不动地注视着惊蛰。 容九的美丽是带有侵略性的。 如同危险的猛兽,在靠近的瞬息,就天然侵占了方寸内的领域,逼迫得人不得不直视那锋芒。 那是澎湃赤裸的攻击欲,是血脉里燃烧的野性。 惊蛰如同被焰火吸引的飞虫,总会奋不顾身地扑向绚丽的色彩。 只是飞虫也会觉察危险。 危险。 惊蛰能听到一个小小的,低低的声音在重复。 仔细听,那好似是小小的自己在惨叫。 逃跑,逃跑…… 理智在重复,催促着他转身逃入窄门。 可是他的脚仿佛和土地生根发芽了般,怎么都拔不出,动不得,又或者,他本能地意识到,若是转身就跑,又何尝不是将最不设防的后背,袒露在危险的猛兽口下? “……我……” 惊蛰艰涩地开口,惊觉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 “不知前因后果,不知道你做得对不对。”但第一个字冒出来后,接下来的话,就流畅许多,不再像是堵在喉咙,怎么都说不出来。 惊蛰抿着嘴角,脸色微白,认真地说道:“我无法评判我不知道的事……”他顿了下,声音更重了些,“不对,我本来就没有资格去评判别人的行事。” 这是容九的事。 看着有点冷淡,可惊蛰说得很真挚。 容九扬唇笑了笑,随意将包裹收入怀里,又取出手帕,擦拭着手指上的血迹。只是许多已经干涸,根本擦不掉。 过一会惊蛰自己缓过劲儿来了。他踌躇了会,对容九说:“你且等等。” 然后回了北房,捣鼓了一会,端来一木盆水。 惊蛰接过容九的手帕,浸湿后,这才一根一根重新擦拭起来。 容九的手掌比他大。 大很多。 因为容九也比他高,他站在那,天然就带有居高临下之感。 容九:“怎么又不怕了。” 冷冽的声音里,带着几许笑意。 惊蛰嘟哝:“就知道你是故意吓唬人……”刚才那气势,压得他差点说不出话来。 他歪着头,斜睨了眼容九,不轻不重地哼了哼:“我可是上交了保护费的。” 足足二十两呢! 容九看着他略微得意的小模样,心里有些可惜。 怎么没有两只毛绒绒的耳朵? 想搓。 … 直殿监缺人,这是郑洪活动出来的消息。 这处负责各殿与廊庑的洒扫,也不是什么轻便的活,要真做起来,可比北房艰苦些。 可要不是碰上储秀宫的事,也不会赶着要人。 毕竟除非上头主子开口要人,不然底下宫人的调动一律要等到年底评等。 这个时候,才是各种籍贯身份填补之时。 过两日,郑洪又来。 惊蛰心里有了计较,这便去寻了陈明德。 能不能去,也得看陈明德能不能松口。毕竟他要是去了,北房就少了人,却得等年底的时候才能空出缺口再要人。 陈明德很痛快就答应了。 而且在对北房宣布时,直说是自己的主意。 这便也让其他人无话可说。 陈明德对惊蛰一直很不错,但最后这一步,的确是让他有些动容。 惊蛰回去收拾东西时,明雨一直跟在他的身边,絮絮叨叨说着话。 惊蛰要走的事,明雨谁都没说。 他牢牢守着这个秘密,直到结果真的出来,也为惊蛰高兴。 惊蛰悄悄和明雨咬耳朵。 他不是现在就搬走,毕竟直殿监现在很忙,没空为底下这些宫人布置,陈明德和直殿监打过招呼,他晚上还是会回来北房住一段时间,直到那边安排好。 明雨有些担心:“你这样,和他们的关系会不会不太好?” 惊蛰淡定:“无事。” 他本也不是奔着这个去。 而后,惊蛰就正式去直殿监报道,认过了上头的掌印太监,又见过佥书、掌司等,他就被发配到储秀宫去了。 每日晨起的洒扫,起得比北房还要早。 几日后,惊蛰摸清楚了储秀宫的布局,也清楚地找到了姚才人当初写的地方。 ——储秀宫偏殿后,小道边上第八块青砖。 的确有这么个地方。 姚才人没骗人。 不过,惊蛰确定了后,并没有立刻取,哪怕有时他洒扫,根本没有什么人在左近,他也按捺住没有动。 又几日,惊蛰回去北房休息,明雨继续和他咬耳朵。 长寿也走了。 去的是承欢宫。 惊蛰脸色微变,再三确认:“你说的是承欢宫?” 明雨点头:“是。我问长寿是怎么回事,他只说是自己的门路,连铺盖卷都在白天的时候搬走了。” 惊蛰蹙眉,不知为何有些不安。 承欢宫在他看来,的确去不得。 不管是秋逸说的话,还是徐嫔的算计,都不亚于龙潭虎穴。 长寿到底为何而去,他们现在也说不出,明雨说完这事后,就翻来覆去地摩挲着惊蛰的掌心,心疼地说着:“怎比之前还要粗糙?” 惊蛰笑了:“都说是洒扫,自然比别处辛苦。咱北房看着清冷,其实也过得去。” 最重要的是那些个主子,也使唤不动。 惊蛰已经是北房最勤快的人啦。 明雨嘀咕了几声,倒是还没升起要离开的想法。他是想着年底的时候,再思考这事。 不过长寿的走和惊蛰的走不一样,所以很快,北房也多出了一个新人,笑得很和气。 陈明德取名叫立冬。 在其他地方都有缺人时,北房的空缺,都填补这么快……惊蛰敛下眉,偶尔和立冬撞上,和和气气打着招呼,并不怎么说话。 彼时,惊蛰已经在直殿监做了半个多月。 于储秀宫洒扫,也熟悉了门路。 其他地方的洒扫,差事干完了也就回去歇息,但储秀宫不同。 这里住着许多入宫选秀的小主,他们的使唤宫人都是入宫后安排的,且也不是一对一,身份不够的,有的是两个一起用一个宫女,有时需要底下的人跑腿,或做事,直殿监的掌司太监就让他们做完事后,在储秀宫供人差使,往往日落才能回去。 这般日子持续了一段,储秀宫热闹了起来。 原是初选之日。 入宫那会,算不得什么初选,只是检查身体罢了,如今待小主熟悉了宫里规矩,这才开始选人。 一连三四日,储秀宫都静不下来,有人被留了牌子,自然是心中大定,满脸笑意;也有人被撂了牌子,回来就得走,便哭哭啼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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