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圣太后和沉子坤的父亲是沉老院长。而沉老院长一辈子只教书育人,从不踏足官场。 太后叹了口气,垂下了眼。 赫连端看着母亲,忍不住说道:“母后,您为何要怎么在意姚才人?她和当年慈圣太后的事,有关吗?” 赫连端隐约知道,父皇和慈圣太后间是有过龃龉,甚至于慈圣太后的死,和先帝也有关系。然太后这般在意,难道是…… 太后瞥了眼赫连端,声音平静:“你应当也猜出来了。” 赫连端:“……当初慈圣太后的死,母后也曾插手。” “不错。” 慈圣太后和先帝是青梅竹马,年少慕艾,自然走到一起的。那时,谁不称呼他们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先帝甚至在情深时许下诺言,答应与慈圣太后一生一世。 可情感有时浓,待淡去时,便也如退潮般冷漠,只余下满目疮痍。 慈圣太后迟迟生不出孩子,先帝却已经登基好几年,在朝臣的催促之下,他开始广开选秀,后宫一个接着一个地进人。 而这些娇艳的花朵,也纷纷诞下子嗣。 先帝越来越少踏足慈圣太后的宫殿,流连于新鲜的色彩。当然,也因着心中有愧,他很是敬重慈圣太后,任谁敢凭着宠爱蹬鼻子上脸,侮辱皇后,都会立刻被贬入冷宫。 慈圣太后对于先帝的花心并无反应,直到她怀孕了。 太后声音幽幽,带着几分怪异。 “先帝欣喜若狂,因为他发现,他再怎么喜欢那些妃嫔,可谁都不如他的皇后。梓潼,到底别有不同。皇后终于有孕,先帝再也不去其他妃嫔的宫中,一直守着皇后,直到她生下了九皇子。” 也就是赫连容。 先帝高兴坏了,因为皇后生下来的是男丁。这是值得庆贺的大事,后宫接连几日张灯结彩,甚至前朝大赦天下,为皇子祈福。 这般盛大的喜事,终止在慈圣太后的身上。 “她疯了。”太后笑了起来,“她并未因为先帝的回心转意高兴,更憎恶她生下先帝的血肉,在洗三那日,她差点淹死了赫连容。” 瑞王眉头皱得死紧,这些都是他不曾知道的旧事。 上一辈子,他忙于和赫连容争斗,后来赫连容手段毒辣,直接一把火将所有东西都付之一炬,他何其有幸重获新生,这才惊觉自己其实有些自大,忽略了来自娘家的助力。 在他循着上辈子的轨迹,将错失的人才收入麾下时,瑞王也频繁地探望太后,维持住他们本就不错的母子关系。 “所以,父皇其实很喜欢慈圣太后,那为何……”瑞王皱眉,难道他上辈子的消息有误,慈圣太后不是父皇杀的,而是母后动的手? “慈圣太后既是先帝杀的,也是哀家杀的。”太后收敛了笑容,淡淡说道。 慈圣太后的疯,并非只在一时。 那时,整个宫里都得盯着她,但凡让她和赫连容接触,那她能想出一百种方式试图杀了他。倘若先帝出现,慈圣太后便会自残。 久之,寝宫宛如冷宫。 可先帝后悔了。 他自觉辜负慈圣太后良多,更知道她曾是多么骄傲矜持的性格,不忍见慈圣太后一直这么痛苦下去,于是吩咐了太医开了药。 一点,一点地喂给慈圣太后。 药效经年累月,慈圣太后也便时常沉睡,姚才人也是在这个时候,被调过来伺候慈圣太后。 先帝希望慈圣太后醒的时候,看到自家人会高兴些。也不希望她那么骄傲的人,最终落到这么个凄惨的结局。 他希望慈圣太后在还能留有几分颜面的时候死去。 所以先帝也封锁慈圣太后发疯的所有事情,不叫人知道。 可太后等不了这么久。 按照先帝的设想,慈圣太后怕是要花上七八年才能真的死去,那时后宫除了赫连容后,长达数年没人有孕,因为皇帝不肯再入后宫。 她如何能等得到! “若不是除了慈圣太后,那还不能有你。”太后冷静地说道,“哀家也做不到如今这位置!” 赫连端:“那母后追查姚才人的原因,正是因为她……手中握有慈圣太后之死的证据?” “慈圣太后死后,姚才人被暴怒的先帝打入冷宫,那时,我没多在意她,直到赫连容那厮登基。”太后恨得咬住了牙,“去岁,哀家才查到,在先帝驾崩前,姚才人曾去见过一回先帝。” “姚才人是待罪之身,怎么出得了北房?”赫连端吃惊追问。 “她假托重病,被挪了出去,先帝驾崩后,才又回去的。”太后叹息着摆了摆手,“你也知道,先帝是出巡回来后重病,但也不是连一点写遗诏的机会都没有,结果他什么都没留下……” 赫连端:“母后怀疑,姚才人手里握着您当年毒杀慈圣太后的证据,特地在这个节骨眼去见先帝,就是为了帮赫连容上位?” “当是如此!” 那时候慈善太后的身边,除开那些宫人之外,就只有姚才人,而那些宫人早就被太后除了干净。 偏偏剩下姚才人! “那母后怎不早些与我说,我也能祝你一臂之力。”赫连端叹了口气,去岁他已经回魂重生,若是早些与他说,他还能做些什么,如今已是这么久,姚才人都死了…… 死在了母后的手里。 太后不语,如果不是赫连端问起,她的确无法将这桩陈年旧事说出来。毕竟毒杀慈圣太后不是什么好事,要是一个动荡,惹出祸事,她也罢了,定会连累赫连端。 太后连陈年旧事都说了,便也将昨夜发生的事情告知赫连端,他神色诧异,微蹙眉头。 半晌,赫连端沉声:“母后,陛下应当还不知道其中真相,倘若他知道,以他的疯性,不会善罢甘休。” 太后有些懊悔:“早知当初,就先留姚才人一命。”她这一动,反倒是打草惊蛇,惹了皇帝注意。 事已至此,不可挽回。 太后和瑞王商量了一道,赫连端劝她莫要再轻举妄动。 景元帝刚发完疯,那小内侍惊蛰又是两边都挂了名的,皇帝肯定也知道这人的存在。 要是太后再下手,皇帝又当真在乎慈圣太后的话,此举难免会惹得景元帝发疯。 他要真发作起来,纵是太后,也生怕他会毫无顾忌。 太后体会得到瑞王话里的担忧,如何不应,便也将这事按下。 既景元帝不知,那还不算紧迫。 瑞王在寿康宫待了一个多时辰,陪着太后吃完了午膳,这才出了宫。 一上马车,瑞王的神情就沉郁下来。 母后果然如他所想,行事太过直接粗暴,丝毫没想过会引起的反应。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景元帝就是这么个不要命的,他敢在承欢宫大开杀戒,那谁能保证,他不会突然发疯? 瑞王可是亲眼见证过他上一世怎样的疯狂! 斩了姚才人是痛快,可定会引起景元帝的主意。要是再任由太后行事,那后果不堪设想。 万幸,瑞王捏了捏眉心。 今日他入宫了。 … 承欢宫的惨剧,在有意无意的推动下,最迟到下午,整个后宫都知道了。 就连惊蛰这些洒扫的内侍,也得知此事,他立刻就想起昨夜遇到的容九。 容九当时匆匆赶往的方向,难道是承欢宫? 谷生一把揪住了惊蛰的袖子,语气有点着急:“惊蛰,之前来找你的那个三等太监,是不是承欢宫的?” 惊蛰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那他……” 惊蛰抿唇:“怕也是。” 听说好像整个宫只活下来一二个宫人,余下的都已经死了。 也不知道长寿还能不能活。 虽然长寿有了变化,但惊蛰也不是多无情的人,也试图去探听过消息,可是现在消息封锁,此时也查不出来。 许是为了安抚这些刚入宫的秀女,德妃安排了一次宴会,就布置在御花园处,让秀女们也能好好松活松活,顺带放松下心情。 所有留牌子的小主都要去,底下伺候的自也跟着去,唯独留下三四个粗使的太监守着储秀宫,惊蛰就是其中之一,就连谷生都被调去帮忙。 时常热闹的储秀宫,还是头一回这么安静。 云奎大咧咧地说道:“我们趁着没人,把最后一点扫干净,应当就没事了。” 剩下的这几个都是不爱凑热闹的,也算勤快,听了云奎的话,就领了工具各自散去。 惊蛰被分配到的地方,正好是后殿。 他先是老老实实地将分配到的地方扫了个干净,而后在心里问系统。 “虽然你一点都没用,不过能不能察觉到有没有人在监视我?” 【……】 作甚么人身攻击! 【没有。】 人越少,对系统的耗费就越少,惊蛰虽不明所以,但还是能觉察到这点。 好不容易逮到这个人少的时机,他当然要抓住。 确定无人盯着他,惊蛰带着工具,朝着姚才人所说的方向去。 ——小道边上第八块青砖。 他拐进小道,盯着那颜色相近,却不相同的砖石,一块块数了过去。 ……六,七,八。 惊蛰停下,手指摩挲着砖石的边缘,还很坚硬牢固。低头从怀里掏出一根铁质细长条,卡在边缘撬了起来。 砖石和铁块发出怪异的摩擦声,僵持一会,砖石被撬出了一点,惊蛰立刻换手,捏住那一小块往外拖。 他的力气可不小,硬生夹着那块砖石给拖出来了。 将青色砖石拖出后,惊蛰这才发现,这块砖石和其他的砖石不太一样,翻过来一看,砖石的内侧镶嵌着个略小一圈的盒子。 惊蛰愣住,这玩意怎么掏? 这看起来,可几乎和青色砖石贴一起了,除非将外侧的砖石摔碎,然一旦碎开,怎能不叫人猜忌这其中的缘由? 可现在不拿走,往后可未必有这么好的机会! 正在惊蛰犹豫之际,他忽然发现,匣子露出来的这一面上,有着一个环形的豁口。 惊蛰看着这个熟悉的形状,先是一愣,在心里默念不会吧……与此同时,却又从怀中掏出一枚绿扳指。 自打他意识到北房不安全开始,一些贵重的东西,他都是随身携带的。 他试探着将绿扳指塞了进去。 ……完美无缺。 整一面往外弹动了一瞬,咔哒一声,匣子开了。 惊蛰拉开,还没来得及看到里面是什么东西,就听到了远处的脚步声。他心中一顿,立刻将所有东西全掏了出来塞进自己怀里,而后连绿扳指都不要,直接将整块砖石又塞回去。 当脚步的主人拐进来时,正好看到惊蛰在弯腰扫走地上的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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