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遗旨,没有口谕,文武百官根本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越过就本嫡子又是长兄的赫连容,让赫连端登基。于是,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赫连容登上帝位,而他,就做了十三王爷,封号瑞。 赫连容成了君,他落为臣。 瑞王怎可能甘心? 那时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他未必不能…… 瑞王掩盖住眼底的野心,嘱咐了太后许多,到了午时前,才出了宫。 上了车马,瑞王才闭了闭眼。 小厮打扮的贴身侍卫靠了过来,轻声说道:“王爷,陈宣名已经被救下。用了一具相似的尸体替代了他的身份,划破了脸,在流放名册上,‘陈宣名’已经死了。” 瑞王笑了起来:“甚妙。” 可真是好。 他重活一生,醒来得虽不算时候,已经是景元帝登基后,可他同样拥有了底气。 熟知后来发展的他,怎可能和前世一般被坑杀。 他一定要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尽数夺回来! … “哈湫,哈湫——” 北房内,太监房里,靠门的角落那张床上,正蜷缩着个人,他侧躺着,连头都没露出来,紧紧卷着自己的被褥,好似在睡。 无忧进来时,听到了惊蛰打喷嚏的声音。 “惊蛰,染了病,更要吃点东西。”无忧给他带了两个窝窝,生怕凉了,还是揣在怀里的,“你起不起,再不起,我可掀你被了。” 无忧和长寿关系好,和惊蛰的关系也不差。他是个爱笑的,活得也很无忧无虑,没多少心眼算计。 惊蛰听到无忧靠近的脚步声,不得已掀开了被子,露出了一颗闷得通红的脑袋,乱糟糟的头发,显得他有点呆。 无忧扑哧一声笑了。 他很少看到惊蛰这么乱的模样。 惊蛰蔫蔫的,眼睛湿漉漉,再加上鼻子有点红,看起来像是有点发热。无忧笑完了又拖了把凳子过来,唉声叹息地掰开窝窝给惊蛰塞。 “最近北房是怎么了?连着出事,明嬷嬷那样,姚才人又……现在你也得了病,再这么下去,是不是得拜拜神,去去霉气?” 他碎碎念。 昨日姚才人去了,其他宫人都得去处理后事,要不是惊蛰生了病,他也得过去。无忧是抓了个空,和明雨打了个招呼回来给惊蛰喂饭的。 果不然,惊蛰根本没起来。 惊蛰机械地咀嚼了几口,才说道:“姚才人的事……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无忧叹了口气,“就那样,说是自杀,太后赏了具棺材和银两,我看那意思,能停个七天,送去地宫就算不错了。” 姚才人是在北房去的,但她到底是长辈,停灵当然不可能停在北房,太后做事周到,特地点了一处宫殿让停,但也进不去正殿,就在偏殿停着。 这几天,北房的人怕是要好一通忙碌。 无忧给惊蛰再塞了两口,忽见把自己包成团子的惊蛰松开了被,探出手来,有些羞愧地说道:“我拿着吃就好了。” 无忧爽朗一笑:“这又没什么,喂你几口罢。” 他把东西都塞给惊蛰,又细细打量了他一番,只是越瞧着,这心里越是担忧。 “惊蛰,你可莫要瞒着我,难道是生了重病?” 他伸手要去抓惊蛰,惊蛰下意识往后一躲,抓着窝窝的动作也紧绷了起来。 惊蛰的呼吸有几分颤抖,重重吐了一口气,勉强支撑起微笑,摇着头。 “我没事。” 无忧狐疑:“你真的没事?”可要是真的没事,为什么他越盯着,惊蛰的脸色越红,看起来像是发了烧? 惊蛰抓着窝窝的力道,都几乎深深陷了进去,留下明显的抓痕。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免得太过急促,引起无忧的怀疑。 ……能不能别看他了? 惊蛰最开始,还没感觉到这个buff的恶毒之处。 昨晚被拍了肩膀,也只感觉到奇怪的酥麻,他将自己卷起来阻挡了目光后,也就这么浑然睡去。 可是清晨起来,他不过出去外面打水,几乎见到的所有人都会和他打招呼,包括原本对太监有点爱答不理的几个宫女。 每一个人,都会盯着他。 盯。目光。 ——“注视”。 惊蛰真正意识到,这个buff究竟会带来何等可怕的后果。 在那么多人的“注视”下,他的身体敏感到了连衣服都受不得,粗糙的布料和皮肤每一次摩擦,都会引起身体的轻颤。 他脸色大变,当机立断装病。 众人看着他眼角带红,呼吸急促,皮肤发烫,自然没有怀疑。除了长寿嘀咕了几句,都在赶他回去休息。 惊蛰强撑着身体和陈明德回禀了一声,就躲回了屋,一连躺到现在。 避开了其他人的目光,的确能平复热浪。 可已经调高的触感却无论如何都没法降下去,如果不是无忧来找他,惊蛰怕是能维持着一个动作僵硬到晚上。 如今,无忧生怕他重病不肯说,一直细细打量着惊蛰,却根本没想到,他越是“看”,于惊蛰,就越是火上煎熬。 就在惊蛰险些忍不住阻止他时,门外有人叫。 “无忧,快些走,你做什么呢?” 是长寿回来收拾姚才人的旧物,顺便叫走无忧。 无忧看了眼门外,回头皱着眉:“你快休息,晚些时候,我和明雨说说,看能不能给你讨到点热汤喝。” 惊蛰勉力目送着他离开,待屋内没人,整个人软倒在床上。 他捂着嘴颤抖了两下,双腿不自觉搅着,赤裸的脚背摩擦着被面,抒发着压抑的情欲。 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惊蛰脸色煞白。 再这么下去,怕不是要害自己身份暴露? 他挣扎着爬起来,换了衣服鞋袜,致力于将身体裹起来,连手指都不露,踉踉跄跄地往外走。 外头风寒,雪落,冻得惊蛰清醒了几分,反倒比在屋内舒坦。 他将帽檐压得低低,挡住自己的脸。 出了这般大的事,北房大部分人手都被挪去处理姚才人的丧事,就连明嬷嬷和陈明德都不在,独独荷叶被留下来伺候众主子,但也不在外面这排屋。 惊蛰走到窄门,阖着的,没锁。 今晚众人回来,惊蛰或许还能撑,可要是明雨无忧那几个关心他,与他多见几眼,多说几句,那惊蛰指定要崩溃。 三天……今天才第二天。 他还要再撑一天。 一想起今日之漫长,惊蛰嘴巴满是苦涩。 他能躲到哪里? 惊蛰摸着粗糙的木门,触之即离,紧握成拳,靠着指甲扎进肉里的刺痛,方才能忍下那股乱窜的、怪异的热流。 他现在连东西都碰不太得。 这什么破身体,什么破buff? 他呼吸急促,用力吞吐了几下,勉强理清思绪。 姚才人的后事需要人手处理,北房大部分人都去了,这守夜,多也是他们。今夜能回来的人少,也许都不回来。 就算出了去,在其他殿宇逗留过夜,被抓了也是麻烦。 他不如继续在北房待着,横竖装病,死活不醒。 只是眼下,回到那张床上,总会让惊蛰有所不适,天黑之前,还是在外头冻着醒醒神罢…… 他推开了门,摇晃着在门槛坐下,缩成一团。 雪仍在落,落满惊蛰一身。 呼吸仍旧热得发烫。 飒飒——飒飒—— 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听着有几分熟悉,趴在膝盖上的惊蛰疲乏地想,是谁回来了……他得起来,回去…… 不对。 这脚步声…… 惊蛰猛地抬头,对上一道微凉的视线。 许久不见的容九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一贯平静的声音里掺杂着几分趣味:“你在这……做什么?” 容九在“看”着他。 惊蛰抓着胳膊的手指,用力到痉挛。 他从未想过,他会对别人的目光如此敏感,就好似“注视”这个再普通不过的行为,也硬生生染上了淫邪的色彩。 惊蛰的身体颤抖,宛如紧绷到极致的弓弦终要崩裂。 那把被无数目光点燃的火,几乎烧干了他。 “我……”惊蛰每说出一个字,都似踩着刀尖跳舞,“在这,歇歇脚,然后,就回去,了……” 他将不住哆嗦的手指藏在衣服里,转身就要走。 “惊蛰。” 容九唤他。 他很少称呼他的名,难得一句,引得惊蛰终是回头,望向那双不曾移开的眼。 以及那张漂亮的脸。 滋啦—— 惊蛰再压不住身体的怪异,抓住容九的衣袖跪坐在地,痉挛的手指撕开了布料,激烈地喘息着:“呜啊……” ……他终有一天,会死在他这个坏毛病上。
第9章 傍晚时分,武英殿内。 寂静的殿宇里,因着景元帝在,宫人都很是谨慎安静,不敢惹出动静。 宁宏儒恭敬地将手里的文书递给景元帝,欠身说道:“陛下,去襄樊的人,已经回来了。” 景元帝接过,却按在手边,没立刻看。 他手头在阅的,是各地送来的卷宗,如今已经看过大半。 宁宏儒往后退了退,守在边上。 直到晚些时刻,有宫人来报,说是偏殿的人醒了。 宁宏儒没拦着,将这消息报了上去,果不其然,本在看奏章的景元帝略一挑眉,便起了身。 这位殿前总管赶忙跟了上去,亦步亦趋地守着。 只是到了门外,景元帝一抬眼,宁宏儒就止了步,守在了门外。 午后,宁宏儒看着景元帝换了衣裳,就有几分猜测。 果不其然。 只是宁宏儒没想到,不过一时,便看到陛下从北房,抱着一个人出来。他和身后跟着的几个宫人,在看到两人时,都不知不觉地先看向景元帝怀中的人。 看不清容貌,那人好像是昏迷了,只是不自觉的,那眼神就会留意到他,好似那人身上,有什么古怪的,吸引人的地方,让人一眼就能瞧见。 景元帝是怎么想的,宁宏儒不知道。 他所知道的就是,景元帝堂而皇之地带着惊蛰去了武英殿。 不过,除了御前的人,不会有人得知。 景元帝不想让人知道的事,就不会有人知道。 就算是寿康宫那位太后,也无法将手伸到景元帝身旁来。 景元帝处理政务时,惊蛰就在偏殿歇息。 而今醒来,自然有人来告知。 宁宏儒守在外头,心里琢磨着……陛下应当没说破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将惊蛰安置在这么偏远的角落里,合不合陛下的心意…… 他这么煞费苦心,惊蛰应当不能发现陛下的身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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