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人,乌梅子,我用的是乌梅子,盐腌过后晒干,再放在火上烘,碾成粉,再用,用水泡。” 三号声音还是抖,但老掌柜慈眉善目,他也不像刚开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汤饮子是吧。”王赏客撇嘴道,这种做法不算少见,不过用乌梅子做确实是他见到的头一个。 “是,是。” “那这跟‘生’有何关系?”另一个赏客问。 三号回答得磕磕绊绊,不过好在是说完了,几位赏客试过他的饮子后,看上去虽然仍然平淡,但乔穗满还是看出来了他们面色微有起伏。 连着又问了三个人,大家的回答五花八门,有说是媳妇生孩子时梦见的,有说是让大家伙只喝饮子不杀生的,王赏客的眉头就没松下去过。 到了肖顺,荔枝饮子味道不错,不过不是新创,加上他那一通从天地玄黄讲到天南地北人杰地灵,生生不息的说法,在场不少人都听晕了。 “说的什么玩意儿,还不如媳妇儿做梦呢。”场下有人道。 乔穗满本来想笑,但是想到一会就到自己讲了,又搓搓手,笑不出来了。 赏客们脸色各异,最后还是老掌柜止住了没让他继续说,偏他还一副没说尽兴的模样。 胡掌柜微叹,先是问了乔穗满:“你这是什么饮子?” 乔穗满咽咽口水,说:“回大人,我做的是‘奶茶’。” “奶茶?”王赏客不以为意。 “是个新东西。”一旁的赏客笑道,打开盖子。 一阵奶香混着茶香便飘了出来。 “这味道,不膻啊!”赏客惊讶道。 “我也觉着香得很,”另一名赏客闻着味便迫不及待喝了一口,便惊讶道:“这,这,这!” “瞧你这样儿,至于么。”第五位赏客笑道,也喝了一口,瞬间就睁大了眼,张口想说话,却又没忍住又喝了几口,才道:“果真是‘奶茶’!茶香和奶竟能融合得这么好!难得难得啊。” “真这么好喝?”其他几人面露疑惑,纷纷打开盖子。 一下,竟没人说话了,都在品尝‘奶茶’的味道,实在是奇,实在是妙啊! 围观群众看的出奇,“他们咋都不说话了,这么好喝啊。” “他娘的,刚才闻着味我就受不了了,这到底多好喝!” “乔掌柜手艺果然没得说,羊奶竟也能做得这么好喝,你瞧,县令大人都快喝完了!” “这卖不卖啊,我第一个去光顾。” “轮得到你第一?我肯定在你前头!” 底下人说话声越来越大,王赏客环视周围的人,就他还没喝了,他先前可是打了包票绝对不喝的。 可这香气实在勾人,他咽了好几下口水了。 五号赏客笑话道:“王兄,你就喝吧,我们权当没听见你那话就是。这么美味的奶茶,你要是坚定不喝,干脆给我吧。” “去你的,我离得近,给也是该给我!”离王赏客更近的那人笑骂道。 王赏客终究是抵挡不住诱惑:“去去去,我什么都没说过。” 言毕就端起竹筒先抿一小口进嘴里。 奶茶香在嘴里迸发,口感丝滑不腻人,最后还有一丝桂花香萦绕,这味道实在是好! 他又连喝了好几口,压根顾不上说话。 香! 真香! 见他们都喝得高兴,乔穗满眼神微微发亮,站在原地等着他们接着问。 最后还是老掌柜稳住局面,他擦掉胡子上沾着的奶茶,笑道:“这是怎么个‘生’法?” 乔穗满深吸口气,说出早已在脑海里过过无数遍的说辞:“最初听到‘生’,我想不出头绪,还为此困恼。” 乔穗满声音一开始有点抖,说着说着就平和许多:“我想着,‘生’不就是命么?我学字时学到过‘生命’,我是生命,别人也是生命,一代代下来,我们便延续了生命。” “我嫂夫郎怀孕了,也是在延续生命,但是这段时日他却辛苦,在我们村里,双儿生的孩子大多都是喂米糊糊长大的,有钱的人才会给喝羊奶。大哥给他也买了羊奶,但是羊奶味道怪,嫂夫郎喝不惯,为了把‘生’延续下去,还是会喝掉。” “我就想,他为‘生’吃了苦,我能不能给他一点甜,把羊奶做成好喝的饮子,让他延续‘生’时更高兴些。” “所以就试了好多种办法,终于做出来了‘奶茶’。” “奶茶好喝,如果能让别人也喝得开心,那便也延续了奶茶的‘生’。” 乔穗满终于说完,微微抿着嘴,等着赏客们的回应。 赏客们都安静下来,一时间无人说话。 王赏客偷偷抹抹眼角,才道:“真心肺腑之言,其中真情让人动容啊。” 老掌柜欣慰点头,“言语虽稚嫩,但却最是纯真,奶茶味道这么好,可见是花了多少心思在里头。” 乔穗满一天的紧张在此刻消失殆尽,他笑了笑,眼眶也有点热。 “好了,该商议最后的结果了。”老掌柜道。 赏客们围在一起低声讨论,各自又选了自己最喜欢的三样,最后交给师爷算牌子。 围观的人都在说这个“生”,茶楼包间里的人自然也听见了。 秦雨从乔穗满提到他开始就落泪了,想到他们这些年的不易与互相扶持,加上怀孕了心思又敏感,竟一下停不下来了。 周水芬和陈雪生也红了眼眶,不住地安慰,好不容易才止住。 陈夏生见状,眼睛转了转,“秦雨哥,你喝过了吗?是不是可好喝了?” 周水芬低声笑骂了一句:“就知道吃吃喝喝!” 秦雨破涕而笑:“好喝,特别好喝,昨儿冬青送了一碗回来呢。” “我也想喝。”陈夏生眨眨眼睛又道。 “快快,算好了,你们看。”陆雪松嚷嚷道。 师爷记过所有牌子之后,眼神透露出惊讶,面对着众人宣布:“第三名,三号,张元。” “是我!天啊,娘啊,我是第三!” 那个一开始话都说不清楚的三号疯狂喊道。 “第二名,二十六号,周获。” 周获说话条理还不错,起码大家都记住了他媳妇生孩子梦见了“姜蜜水”。 只剩第一了。 乔穗满微微张着嘴,觉得时间好像静止了般,直至看着师爷。 “恭喜!” “五十三号,乔穗满。” “十位赏客都选了你为第一!拔得头筹!” 乔穗满耳边嗡嗡响,像是脱离了眼前的场景般,他双唇张开又闭上,眼神都飘忽起来。 竟然,竟然真得了第一! “小满,小满。” 他听见有人喊他,转过眼去,陆冬青在离他最近的栏杆外,正满脸笑意地看着他。 乔穗满一下咧嘴大笑,挥舞手臂,“我是第一!” “嗯,小满真厉害。”陆冬青笑说。 名次既定,接下来便是领赏钱了,师爷刚拿好三个人的赏钱,却突然被冲过来的肖顺抓住衣领,只见肖顺面色狰狞道:“不可能,我才是第一,我才是!” “大胆!” 立马有衙役上前抓住他,可他竟像疯魔了般,一个劲的喊“我才是第一,说好的,你说好的”。 柳本马上捕捉到信息,立马叫衙役把他带到跟前:“谁和你说好了?如实招来!” 肖顺一下像是抓住了希望,挣扎着向王赏客那边去,“王大人,王大人,你说好的,会让我得第一的啊,不能这样,不能!” “你放屁,我压根就不认识你!” 王赏客蹭的一下站起来,“大胆狂徒,竟颠倒是非,我何时见过你。” 随后转头往柳本那作揖:“柳大人,我以我身家性命发誓,我从未做过此等为人不齿之事!” 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震住,乔穗满也吓了一跳,陆冬青见情况不明,直接越过栏杆跑到乔穗满身边,将他护在身后。 衙役都忙着,一时间倒没人拦他。 乔穗满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从拉拉陆冬青的衣角,从他背后走出来。 陆冬青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一直跟在他身边,以免被人误伤。 柳本正头疼,肖顺一个劲地攀扯王赏客,王赏客却指天发誓自己不认识肖顺。 “大人,我想到一事,或许和此事有关。”乔穗满道。 柳本立马问:“何事?” “第二轮过后,他对我说了一句话。”乔穗满指了指肖顺,把肖顺说的话复述了一遍,“你竟也舍得下本买消息。” 柳本眼睛一眯,“他果真这么说了?” 边上早已淘汰的四十八号一拍脑袋,说:“对对对,我也听见了!” “好像是有这么个事。”离他们稍近地四十号也说。 柳本重重拍桌:“大胆,还不快说,你是和谁买的消息!” 肖顺从怀里掏出来一封画像,展开,正是王赏客,“就是你,是你的管家,收了我一百两银子,透露给我的消息,你别不认!” 说罢又往柳本那头喊:“大人,一百两啊,我指着这次比赛翻身的,大人,他说会给我第一名的!” “王恒,怎么回事!”柳本喊道。 “大人,在下府上的管家绝不会做这种事,他定然是被别人蒙骗,以为那人是我亲信,才会这般。” 王恒话语一顿,转而对肖顺道:“你所说的管事,是否右腿微跛?” “对!是他,你还说你不知情!”肖顺恶狠狠道。 王恒没再理他,对柳本说:“大人,上月府里有一家丁王二在主院偷偷摸摸,后查实顺了家里两个瓷瓶到外头卖,被打了一顿发卖了,若是此人所说属实,那便是王二假冒管事名义骗取钱财。” “我在府里说事不避讳父母妻儿,确实与他们说起过赛事安排,想必是被王二偷听了去。” 王恒又道:“我王家家大业大,何至于贪那一百两?” “是啊大人,王兄家里一日所得都不止一百两了。”一与他相熟的赏客说道。 柳本沉思过后:“肖顺收押,搜捕王二。” “是。”师爷回道,后又小声问:“大人,那今日之赏......” “继续。” 一场风波过去,在场的众人都没缓过来,柳本无奈,叫了乔穗满上前:“本该你出风头,却不想在本官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事,好在是一场乌龙。这样吧,我给你一副题字做招牌,如何?” 乔穗满被这喜事砸昏了头,连连点头应下。 柳本后又给王元和周获补了添头,才让他们三人领了奖赏退下。 这边赛事全部流程已完,围观众人也渐渐散去,嘴里津津乐道的都是今天的奇事,还有人问乔穗满饮子铺何时开始卖奶茶。 乔穗满回了一句过段时间,愣愣跟着陆冬青到了茶楼,进门看见秦雨苗莲花他们欣喜的眼神,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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