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朝堂如何纷乱,棠儿,我始终在你身边,莫怕。” 云川棠缩进万崇宁怀中被牢牢抱住,半寸不想离开。 山临距都城不远,百余里而已,山峦叠嶂,河流纵横,地势极为复杂,于都城之北,从兵家角度看,此地难守难攻,倒也算护卫都城的天然屏障,山临当地药材众多,外来商贩走动也频繁,故而云川翎的马车进城,并未引起多大注意。 裴永所写之地,在山临城外,经过城内时云川翎并未停车,倒是玄远出了马车,不久后回来,带了一大包吃食。 “殿下,吃些东西。” 玄远拆了纸包,递了只鸡腿给云川翎。 自清早出城,小殿下就沉默不语,沿途只喝了些水,而后便一直呆呆的。 鼻尖萦绕着油香,云川翎张开嘴,露出花瓣般的嫩舌,玄远轻笑,往前递了递,云川翎便咬了一口在口中咀嚼。 喂完一只鸡腿,马车停了下来。 云川翎面色凝重,被玄远扶着下了车。 马车停在竹林旁,竹叶初生,虽不茂密,却也遮天蔽日,林边溪流潺潺,若是前来踏青,定然十分惬意。 马车已无路可走,再往前,便是落满竹叶的石道,通往何处却不知道。 玄远抬眼环过周围,握紧手中的玄剑。 拾级而上,约莫百余阶,阶梯到了尽头,露出一处平台,平台是一块横着的巨石,靠着石壁一侧有许多树木。 云川翎环视一圈,不知该往何处走。 玄远拔出玄剑挥砍两下,只见林中还有路。 “倒不知他有如此谋算,选的地方这样刁钻。”云川翎看着那条小路,眉心不觉蹙起。 玄远立在一旁不语,只是仍由云川翎牵住他的手。 黑布下薄唇微勾,一双曜石般的瞳眸对上云川翎水波凌凌的眼眸,无声荡开涟漪。 “殿下。”玄远声音中隐隐带笑,握着云川翎的手微紧了些。 “也不知皇兄……”云川翎莹润的唇动了动,眸中染上些难过。 “皇兄必定大发雷霆,但若我不来,裴永的罪名就难坐实……”云川翎轻叹,想抽回手,玄远却不肯放。 “虽知此行凶险,却不想竟是如此境地。” 山风吹起云川翎墨色长发,显得小殿下格外清冷寂寥。 “皇嫂说你是江湖中人,原不肯入府护我,送到此处就好,往后……”云川翎转过身,看着玄远。 “送到此处?接下来的路,殿下想要谁陪着?”玄远似乎不悦,交握的手更紧了些,捏得云川翎有些疼。 “我已命人为你备下黄金万两,谢你多次相救,府中几月相处,你定是觉得压抑,才会如此跳脱,想来江湖定然比王府快活,往后天地宽阔,不必为我涉险……”云川翎絮絮说着话,没注意玄远阴沉的脸色。 “殿下行至此处却说不要陪同,前路万般艰险,殿下一人前往岂非一心求死,我虽江湖草莽,却也知忠义二字,殿下既然如此为我着想,我也定不会舍殿下而去!何况……” 玄远牵着云川翎的手放在心口,半分不肯放松。 “哎呦,真是好忠心的奴才,瑞王殿下真是好福气!”玄远话音未落,林中出现数名带刀黑影,走在最前端的正是裴永。 一双狐眼露出凶狠光芒,与他那美艳容貌极不匹配。 玄远将人护在身后,冷冷盯着来人。 “树林那头有一处极好的所在,清净,雅致,臣为您选好了墓地,您却在这和暗卫亲密,纪白恒才死了几个月啊,殿下又有了新欢。” 裴永踱着步子,一身幽蓝长衫衬得他格外俊美。 “白恒在哪?”云川翎压下玄远的胳膊,与裴永面对面。 “呵,”裴永扯着嘴嗤笑一声,“纪白恒不是早就死了吗?当胸一剑,殿下忘了吗?” 云川翎冷冷瞧着他,“自是没忘,白恒之死,拜你所赐。” 裴永摊开手,眉毛皱成一团,上半身后仰着,露出牙齿。 “拜我所赐?笑话!瑞王殿下,我可没派人去杀你那心爱的瞎眼男宠,是他自己撞在剑上,为你而死,分明,”裴永停顿下来,伸出手指指着云川翎,“分明是,拜你所赐!” 云川翎冷冷瞧着他,竟也轻笑起来。 “那要如此说,元襄之死,也是拜你所赐喽。” 提起元襄,就像是戳了裴永的痛处,本就已然疯魔的人更加疯狂,猛然转身,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阿襄之死我还未提,你竟敢说!”裴永目眦尽裂,从嗓子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我为何不敢,”云川翎声音清脆。 “他妄图皇位,又心浮气躁,经不起一两句刺激就敢谋反,蠢钝如猪,活该被满门抄斩!” 裴永双目发红,指着云川翎刚靠近一步,就被玄远用剑逼退。 裴永见状举起双手,随后又疯了一般仰天大笑,崖上有风吹过,明明是最明媚的春日。 “你以为元襄对你是真心真意,你以为他得了皇权还会留着你吗?你与兰硕王府,不过是他利用的筹码罢了,最后时刻他并非不想利用你,只是没来得及罢了。” 云川翎声音淡淡,一字一句地说着。 当年元襄谋反,拦下送往兰硕王府信件的,是他,信上元襄求裴永相助,可惜裴永到底没接到信,未能相助,刑场上,元襄的大骂并非在与裴永撇清关系保住兰硕王府,而是真正的怨恨和谩骂,可惜裴永不愿相信。 “你放屁!”裴永笑完,又转过身,用阴狠的目光盯着云川翎。 “阿襄天性纯真,他说喜欢我,要与我一生一世,若不是你挑衅蛊惑,他如何会草率起兵,我们原本计划好了一切,都是你,横插一脚,害了阿襄!”裴永咬牙切齿,恨不能就此杀了云川翎泄愤。 “你害死阿襄,你哥哥做了皇帝,我动不了万崇宁,那就杀了你,让云川棠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至于那个瞎子,是他自己犯贱要替你挡剑,怪不得别人!要早知你如此看重他,更该早些将他杀掉,让你也感受何为痛不欲生!”裴永从旁接过剑,剑锋直指云川翎。 “今日你既然敢来,既然为他而来,那我便让你死个明白,你那瞎子男宠尸身不见,与我无关。” 云川翎点点头,似乎一早知晓。 “我敢只身前来,不仅仅是因为白恒,裴永,你可知,在都城中,此刻的兰硕王府,已是血流成河。” 云川翎话毕,身后涌入一大批暗卫,小小一块平台山石,此刻站满了人。 裴永往后退了退,咧嘴一笑。 “血流成河又怎样,那个老匹夫早该去死!有他在,做事真是碍手碍脚!” 云川翎看着裴永疯魔的样子摇摇头,往后退了一步,玄远将人护着,一声令下,山石上顿时便溅了血。 玄远护着云川翎往来时的石阶上走,却险些被冷剑刺中。 带着人退至崖边,此刻已是腹背受敌。 裴永脸上满是血迹,杀死最后一个暗卫后,抬起胳膊擦了擦已然卷刃的剑,剑锋指着玄远,却没动。 “黄金万两,不仅他有,我也有,将他交给我,我保你平安下山,毫发无伤。” 玄远执剑的手松了松,裴永便收了剑,往前迈了一步。 “这笔买卖你……”话音未落,一剑封喉。 裴永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玄远,捂着脖子栽倒在地,用尽最后一口气抽搐着指着他们。 剩余诸人见裴永已死,不退反攻,玄远执剑相对,却没留意一人直直冲云川翎而去。 “翎儿!!”玄远在那一刻心神都似离了体,顾不得后腰一剑,飞身向云川翎而去,悬崖边,那人被一剑穿心,而云川翎却脚步不稳,半个身子已然探出悬崖。 “翎儿,抱紧我。” 在听到风声前,云川翎听到玄远这样说,下意识躲进那个宽厚可靠的怀抱,紧紧将人抱住,而后闭上眼睛,但在闭眼之前,他似乎看到了禁卫的身影。
第7章 坠崖 大嵛,都城,王宫中,万崇宁好容易哄睡了云川棠,却接到丹突边境不宁的消息,云川翎与玄远坠崖已有三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云川棠急得团团转,昼夜不阖眼,嘴边起了燎泡,眼睛也是肿的,日日不吃不喝,死等山临传来消息。 “敌兵人数几何?”万崇宁压低声音,生怕惊醒云川棠。 “禀君后,丹突此次进犯人数不多,不像挑衅,倒像试探。” “加强巡逻次数,莫抓俘虏入城,若强攻,杀无赦。”印上调配兵马的玉印,万崇宁给出旨意。 自他与云川棠成婚,天下兵马皆归他掌管,万崇元戍守边疆,想来无碍。 “山临如何?”万崇宁冲空荡荡的大殿说话,一个黑影遽然出现,跪在地上。 “山临府官已派人搜山,暗卫营尽数出动,禁卫左营也已全部进山。” “好,若有喜讯,先报陛下,若非喜讯,先来报我!”万崇宁挥挥手,黑影便消失不见。 床榻上,云川棠睡得及不安稳,翻来覆去,约是做了噩梦。 “棠儿莫怕,夫君在。”万崇宁搓热了手,轻轻拢着云川棠的手捧在掌心,拍着云川棠的侧腰低声安抚。 山临群山中,响着此起彼伏的呼唤声,细听是在呼唤瑞王殿下,云川翎躺在一块陈旧兽皮上呼吸浅浅,一旁的玄远忍着痛,嚼碎了草药敷在腰后。 云川翎陷在梦中,看到了他的阿远哥哥。 乾元三十二年,夏,明宣帝在位时,云川翎三岁,父母疼爱,哥哥宠着,是一生中最幸福惬意的年纪。 夏季最闷热的天气,谭竹气喘不止,访遍天下名医都难医治。 一位行走江湖的年轻医者把了脉,叹了口气,不似旁人那般不敢开药,而是写下药神谷三个字,与一个地址。 “天下之大,想必……只有师父出手,才能救得王妃顽疾。”医者落笔,拾起纸张递与云逸舟。 “师父爱清净,不喜人多,前往药神谷,不可携带太多仆从,有此信,师父必会相助。”医者不肯收金银,只是求了一块难得的美玉。 府中众人收拾着行李,云川翎倚在谭竹怀里翘着小脚丫吃一块软糕,丝毫不知母妃将要远行。 因药王不喜人多,此行也不宜招摇,谭竹只带了贴身侍女前往,出府时,原本还笑嘻嘻的小娃娃突然察觉到了什么,赖在谭竹怀里不肯放手。 “母妃~~”小娃娃娇声细气。 “翎儿乖,和父王哥哥一起玩,母妃很快回来,好不好?”谭竹亲亲幼子白嫩的脸颊,也十分舍不得。 云川翎看了眼马车,在谭竹怀中扭了扭身子,短短的小眉毛一皱,不肯听话。 “母妃去哪?翎儿也要去。” 云逸舟揽着谭竹,抱了抱云川翎,想将人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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