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凌奕走进来,陆谨州这才笑眯眯放下手中的书走上前。 亲自将凌奕身上的披风解下,又拍干净他身上的雪,陆谨州才笑着开口:“殿下今日可高兴?” 凌奕愣了愣,才点了点头。 见到皇姐安然无恙,如今还过得不错,他自然高兴。 陈授,翟老将军,皇姐,从前的故人,那些还活着的那些人重新一一出现在面前,凌奕突然觉得,生的意愿大了些。 至少他现在不想像从前那般视死如归,牵挂愈多,便愈发难以割舍。 “殿下高兴,臣便高兴。”陆谨州低笑一声,神色如从前一般温柔。 凌奕看着他,恍惚间竟觉着,陆谨州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 呸呸呸,他在瞎想什么。 不愧是大奸臣,迷惑得了父皇,如今险些也将他迷惑了去。 陆谨州这般人,怎么可能为了个从未谋面之人费这么大力气。 定是别有图谋。 “皇姐,还有表兄,和翟老将军之事,都,多谢你了。”凌奕抿了抿唇,还是将事情挑明道了谢。 陆谨州微微一笑,凑上前来盯着凌奕的眼睛:“殿下,臣帮了您这么多忙,殿下要如何谢我?” 凌奕眨了眨,反问道:“子慎想要什么?” “不如殿下今日,全听臣的可好?”陆谨州语气旖旎。 “...好。”凌奕只觉喉间干燥,额头都出了一层细汗。 陆谨州得到了肯定答复,不再客气,伸手替凌奕宽衣。 心跳的厉害,凌奕闭眼,只在心中催眠自己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只当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 凌奕衣裳下的身躯很是清瘦,仅有成年男子的轮廓,仿佛风一吹便会倒。 哪怕这几日饮食改善过来,也只是面上气色好转,体弱的毛病仍未改善。 “殿下可要好好用膳,这般瘦弱,臣看了可会心疼。”陆谨州在凌奕耳边低语。 呼吸声拂过耳边,凌奕只觉左耳一麻,脖子不由自主缩了缩。 陆谨州低笑一声,再次吹了口气:“殿下耳朵怕痒?” 凌奕咬牙,陆谨州是故意的,就是想看他窘迫的样子。 他刚想说话,便听见陆谨州语气微微一凝:“殿下,这是何人所伤。” 凌奕睁眼,觉察陆谨州是手抚向他背部的那道疤痕,神色不由暗了暗。 陆谨州神色动了动:“六皇子?” “你怎么知道?”凌奕一愣。 他以为宫中发生之事,只有他一人知晓。 陆谨州面色有些难看,语气已显露出杀意:“他竟敢。” 宫中折磨人的手段不少,那些不会伤及体面的刑罚他有幸都受了一遭。 六皇子虽以折磨人为乐,却也担心会被人知晓,选的都是些不会留下痕迹的手段。 譬如水刑。 但或许是发现凌奕从不会去告状,六皇子便愈发胆大,这伤便是用鞭子沾了盐水抽打所致。 却也仅有那一次,自那以后六皇子便不再出现了。 “六皇子母亲是宫女出身,这些年谨小慎微,仅靠皇帝喜爱而活,在诸多高高在上的皇子中,也唯有我能被他踩在脚下了。”凌奕语气淡淡,脚踩在石板上,一步步朝着中央汤池中走去。 他这些年也不是一味被六皇子打,对二皇子和瑜贵妃他尚且要忍,六皇子却没必要。 却也正是因为凌奕会发狠还手,数次暴起伤了六皇子,他才会次次都来找凌奕的麻烦。 二人因此而结仇。 陆谨州看着凌奕的背影,顿了顿,才缓步跟了上去。 “六皇子不日便要前往金乌国为质,殿下,可要臣做些什么。”陆谨州语气低沉,隐含怒意。 凌奕在水中转身,面上带笑:“莫非子慎要为我报仇?也去打六皇子一顿。” “有何不可。”陆谨州挑眉。 “六皇子再不济,也是皇子,子慎身为臣子,竟敢以下犯上?”凌奕虽是质问,语气却丝毫没有问罪的意思。 “臣也不是第一次犯上。”陆谨州蹲下身,看着水中的凌奕,语气淡淡:“往金乌国为质,已是便宜他了。” 凌奕不再言语,向后退了退,避开了陆谨州的视线。 “此处温泉乃是天然形成,对身体有好处。”陆谨州低声道。
第38章 朦胧 陆谨州的视线总是不自觉扫过凌奕背后的伤疤:“臣府中有一种奇药,可使伤痕褪去,皮肤再生,只是抹上后奇痒无比,须得忍一刻钟,殿下可愿试一试?” 凌奕无语:“伤口长在背上,又不在脸上,何必如此麻烦...” 在触及陆谨州的视线后,凌奕话到嘴边打了个转。 方才答应陆谨州了,今天什么事都听他的。 君子不得言而有信,凌奕终还是点了点头:“也好,那便试一试吧。” “殿下,怎的越游越远?”陆谨州的声音到了耳边,让还在水中沉沉浮浮的凌奕顿了顿。 “臣伺候您沐浴可好,身为臣子,自当敬奉君上。”陆谨州语气低沉。 凌奕远远躲在汤池中央扑腾,只觉陆谨州瞎扯的本事愈发能耐了。 谁家臣子会这般敬奉君上? 他就不怕留下千古骂名吗? 不对,他已经是臭名昭著的大奸臣了,骂名什么的于他而言已经无所谓了。 叹了口气,凌奕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便缓缓向着岸边游去。 汤池温热,凌奕在里面泡了许久,连带着原本清明的双眼也变得迷离几分。 他还残存着一丝幻想。 陆谨州或许身有隐疾,不行呢? —— 他在做梦。 凌奕躺在榻上,微阖着眼,鼻尖传来了缕缕香气,侧头一看。 一旁的香炉已经翻倒,香灰撒了一地,熏香的味道愈发浓郁。 “殿下勿要走神。”陆谨州勾起一缕发丝低头嗅了嗅:“臣不足以让殿下专注吗。” 凌奕不愿再看陆谨州,再次闭上眼睛,本就湿润的眼角渗出一滴泪掉了下去,泪水晕在了发丝间。 天色渐暗,温泉池旁的烛火早已灭了数盏,只剩隐隐约约的光朦朦胧胧的照着,还有几声若隐若无的泣音。 与凌奕脑海中的惨痛画面不同,陆谨州的目光犹如实质,一直在看着凌奕。 他似乎并未沉溺其中,像是个引导者,总会在凌奕觉察不适时及时停下安抚。 即便如此,后半夜的事儿凌奕也已经记不清了。 他似是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 再一次睁眼时,凌奕被窗外照进来的光唤醒,还未等他坐起身,整个人便是一僵。 记忆如开闸洪水一般冲入脑海,凌奕面色僵硬许久。 他突然不知要如何面对自己。 “殿......”陆谨州还未说话,便见凌奕将被子蒙在头上,再次缩了回去。 陆谨州不由一笑:“殿下,该起身了。” 凌奕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声音闷闷沉沉:“我还有些困,晚些再起...” 开口的嗓音是哑的,凌奕这才发现自己喉咙也有肿。 “可是三公主...”陆谨州迟疑开口。 凌奕顿了顿,从被子中探出了半个脑袋:“皇姐说什么?” “三公主给殿下准备了早膳。”陆谨州笑着开口。 凌奕沉默片刻,别开视线不与陆谨州对视,只闷声道:“再过半刻我就起。” 言罢凌奕再次将自己缩了回去。 陆谨州不语,只上前几步。 凌奕觉察陆谨州似是在动自己的被子,他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僵住。 “殿下,脚漏出来了,小心着凉。”陆谨州说着,替凌奕将露出来的一只脚盖严实。 凌奕:“......” 见凌奕一动不动的缩在被中,陆谨州也不多言,只笑着行礼退下。 门被关上,房间内寂静无声。 凌奕一把掀开被子,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崭新的中衣和脑海中断了半截的记忆。 想都不用想后半段发生了什么。 断袖之举本就有违天和,此时凌奕只觉自己累极了,半只胳膊也抬不起来,四肢就像是重装了一般,酸痛的厉害。 坐在榻上发呆了片刻,凌奕再次倒头睡了回去,无论如何却再也无法进入梦乡。 凌奕皱着眉睁开眼。 他们只能在此住一日,陆谨州明日似乎就要出发去平洲了。 平洲兵变,事态紧急,必须要有人亲自去看。 脑中想着此事,凌奕便愈发精神起来,困倦之意也消了不少。 陆谨州再次推门而进,便和刚起身的凌奕四目相对。 凌奕坐起身,默默走到镜子前,开始为自己梳发。 陆谨州笑了声,将手中饭盒放在桌子上,将里面的饭菜一一取了出来。 熟悉的香味传来,凌奕视线转向桌上的那几道小菜。 “三公主清早起来,便洗手下了厨。”陆谨州将菜摆好,才朝着凌奕走了过去:“说是殿下许久未吃她的手艺了,今日可要好好尝尝。” 凌奕鼻尖一酸,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皇姐喜好下厨,他却从小怕火,母妃总是细说他们二人性子像是互补了一般。 一个喜好玩火,性格也是风风火火,一个沉稳谨慎,锋芒毕露。 顺势接过凌奕手中的梳子,陆谨州开始替凌奕梳发。 凌奕沉默着从镜中去看陆谨州的表情。 “殿下,身体感觉如何,今日可有不适?”陆谨州将发冠为凌奕戴上,低声问他。 凌奕眨了眨眼,心下有些虚:“我能有什么不适,我好得很。” “哦?”陆谨州面上带了几分笑意:“可是今日便要出发前往平洲,马车行驶太慢,殿下不如与臣一同骑马,走得快些。” 凌奕面色一变,缓缓转头看向陆谨州。 若是骑马,他剩下的半条命也要被磨掉了。 骑马他会,却从没有做完这种事后骑马的经验。 凌奕虽然嘴硬,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此时他不适合骑马。 陆谨州将凌奕变了几变的面色欣赏一番后,才笑着摇头:“只是说笑罢了,明日再出发也无妨,殿下今日不如好好休息。” “不可!”凌奕摇头:“兵变岂是小事,怎能耽搁...” “臣早已在事发当日派了心腹之人前往控制局面,这厢只要解决了军饷,兵变不是问题。”陆谨州声音温柔,缓缓解释起来:“殿下今日不宜出行,还是好好休息一日吧,明日再走也无妨。” “...若是坐马车,倒也还是能走的。”
第39章 抢的? 陆谨州沉吟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此事本就不急,殿下还是休息一日吧。” 闻言凌奕便也不再说话。 陆谨州对他还真是知无不言,只是几分真几分假他是看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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