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沈少爷要我放走你们沈氏灭族的罪魁祸首?啧啧,不知道令尊在天之灵有何感想?”常驷故意刺激沈瑜。 沈瑜的手稳稳当当,丝毫不见动摇,“不必多言,立刻放他走。” “沈瑜,把剑放下,咳咳,他们不是我对手。” 他没有看霍城一眼,只是把手中的簪子往前送了送。 锋利的银簪刺破皮肉,鲜血顺着修长的脖颈蜿蜒消失不见。 霍城沉了脸,一改往日的忠厚沉默,眉目间的狠厉一览无遗,无言的气势压迫着院内的每一个人,他握紧手中的玄阴剑,蓄势待发。 一声尖利的鸣叫声划破紧张对峙的氛围。 不知何时,数只黑色的枭鸟盘旋上空。 蒋庭变了脸色,“不好,走!” 已经迟了。 阵阵马蹄声传入众人耳内。 二十名身着黑甲的中军卫与黑衣人战成一团,黑衣人武功虽不弱,中军卫却更胜一筹,不久黑衣人败下阵来。 蒋庭想垂死挣扎,霍城没给他这个机会。 领头之人上前一步,躬身抱拳行了一礼,“将军,何大人马上就到,这些人如何处置?” “压下去,别让那两人死了。”霍城点了点常驷与蒋庭。 “是。”裘洛极有眼色,没多嘴问将军背后之人,转身带着其他人退出院落。 院内,沈瑜与霍城相顾无言。 “小叔叔,郑护院也是来抓我们的吗?”元宝带着颤音问道。 沈瑜没有回答元宝。 霍城面无表情,一步步朝沈瑜走来。 沈瑜看着那张逼近的脸,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往事一幕幕掠过心头,高超的武艺,绝佳的隐蔽能力,怪不得能带着两个拖油瓶从容逃脱追捕。 “哈哈哈哈——” 沈瑜忍不住笑了起来,笑自己有眼无珠,笑自己引狼入室!更笑自己竟然对他动过心! 笑着笑着,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 霍城抬起手似是想拭去他脸上的泪珠。 “别碰我!” 沈瑜厌恶地挥开眼前的大掌。 霍城身形微晃,用剑抵住地面略作支撑。 瞥见他的动作,沈瑜心中一痛,硬起心肠装作没看见,讥讽道,“霍将军,何必多此一举,要是早些严刑拷打,说不定证据都到手了,哪里需要受今日这份苦楚?” “别说了,”霍城低声重复到,“别说了,你不会有事。” 话音未落,眼前之人晃了晃,向地面重重坠去。 “霍城!”沈瑜慌忙接住倾倒的身躯,却被他压了一个趔趄。 院外的黑甲卫听见动静,立刻冲了进来,“将军!” “带将军去府衙,去请孙太医。”裘洛当机立断。 一群人急匆匆抬走霍城,只留下两名黑甲卫断后。 乔山挠挠头,用胳膊肘顶了顶同伴,“老周,他两个怎么办?” 周重素来是霍城的铁杆拥趸(dun三声),将军为了这两人受了重伤,小的也就罢了,大的还一副将军欠他的模样,心中十万分不满。 “什么怎么办,他们是沈氏余孽,当然是带去府狱。” 乔山一脸无语,周重的心思他一猜就知道,只是抓个五岁的小豆丁有什么用。至于大的嘛,何大人没升堂之前,去府狱也是理所应当。 他一把抱起元宝往外走,“小崽子跟我,另一个交给你了。” “放开我,你这个坏人,放开!”元宝手脚并用使劲儿挣扎,眼见挣不开,吭哧一口咬了上去。 “嘶,你这小鬼,属狗的是吧,快松开。”乔山手上一个巧劲儿,扯开了元宝。 他的一举一动沈瑜看在眼里,想阻止的话咽了回去,“元宝,不得无礼,跟着这位大人,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沈瑜一揖到底,“大人,元宝还小,他这年纪能知道什么,还望大人多多关照。只要元宝好好的,我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们中军卫还不至于对小孩下手。” 乔山转身出了院落。 周重皱起眉头问道,“我看你也不是不知礼,我家将军救了你的命你怎么也不知道感激?” 沈瑜冷笑一声,“与你何干?” “你!”周重脸上蹦出几根青筋,“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府狱门口。 牢头满脸谄笑,“大人有何吩咐?” “这人是沈氏案子的重犯,看好他。”周重加重了音量。 牢头机灵道:“大人您放心,小的绝不出差错。” “交给你了。”周重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牢头立马收起脸上的笑,凶神恶煞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进去,等爷爷我请你呢。” 沈瑜沉默地跟上牢头。 黑洞洞的门口像是某种异兽的嘴巴,越往里走,空气好似越粘稠,血腥气与草杆腐烂的味道互相交织,沈瑜喉头滚动两下,忍了回去。 牢头一进去,那些死气沉沉的囚犯从栅栏间纷纷伸出手臂,试图拽住牢头的衣角。 一个个有气无力地哀嚎。 “大人,我是冤枉的。” “我要求见知府大人。” 牢头掏出随身携带的木棍,挨个抽打伸出来的手臂,“知府什么知府,他马上要和你们来作伴了!” “到了,进去吧。”牢头打开一间牢房。 半池黑水散发着幽幽凉意,分明是间水牢。 扣好沈瑜手上的锁链,牢头的脚步声逐渐消失不见。 寒意顺着腿骨爬遍全身,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呵。 可笑的是在这里他终于能冷静思考这些天的事。 沈家究竟有什么东西能同时引得三方势力追逐。 霍城不用说,他身后除了当今圣上不会有其他人。 苏知府是认为沈家手上有对他不利的证据,怕沈家交给钦差才痛下杀手。 常驷本该是和苏知府一伙的,可二人在五日前已经闹翻,那他真正的主子又是谁?找沈家又做什么? 越想越是头痛,沈瑜呼出一口热气。 沈家,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如今也被蒙上了一层迷雾。 爹爹,娘亲,大哥,他们的脸在脑海中渐渐模糊,变幻成一张张陌生的面容。 头越来越沉,沈瑜一会儿觉得很热,一会儿又觉得很冷。 浑浑噩噩间失去所有意识。 知府府邸。 何肃正站在霍城床前,“孙太医,霍将军可有大碍?不知何时能转醒?” 孙大夫捻着长须,有些为难地回到:“其余伤势不要紧,只是胸口处的伤恕老朽无能为力。将军那处本就旧疾未愈,如今又添新伤,要是今晚能醒,那就没什么大碍,否则就悬了。” 似是想起什么,又道:“若是你们有护心丹这味奇药,霍将军之危便可迎刃而解。” 闻言裘洛大喜,“这药我们将军正有一颗,是皇上特赐给将军的。” 他从霍城衣物里摸出药瓶打开,欣喜的表情凝结在脸上。 “怎么可能是空的?” 裘落不信邪地把瓶口朝下,使劲晃了晃,地上空空荡荡,没有药丸的踪迹。 “或许将军已经吃了?”一名黑甲卫回到。 “没有。”孙大夫笃定地说到,“要是你家将军吃过护心丹,今日伤势绝不会这么严重。” 床上,霍城感到一阵心悸,猛然睁开眼睛。 这是哪儿?沈瑜呢? 他□□着上身坐起来。 “裘洛。” “到。”裘洛条件反射性地回答。 嗯?谁叫的我? “将军,你醒了!”他高兴地凑到霍城跟前。 “院中,咳咳,院中的公子和小孩呢?” 听完霍城的话,裘洛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咽了咽口水,“属下命乔山和周重断后,乔山,嗯,乔山应该知道怎么安置?属下这就去叫他。” “不用,我去。”霍城下床披上衣袍,微微一动,伤口又渗出血来。 “将军不可,你伤还没——” 裘洛话还没说完,霍城已经出了房门。 乔山正在房间和元宝玩“捉迷藏”。 “元宝,你就别试了,出不去的,我要让你这么个小豆丁逃出去,岂不是把中军卫的脸都丢尽了?”乔山站在窗外,对着第十次试图翻窗逃跑的元宝很是无奈。 元宝眼里含着两泡泪,用带着奶音的哭腔吼道:“你们都是坏人,我讨厌你们这些穿黑衣服的。” “元宝?你小叔叔呢?”霍城低沉的嗓音在乔山身后响起。 “见过将军,您没事了?”乔山兴奋地拱手行礼。 元宝看见熟悉的人,再也憋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郑护院,求你救救小叔叔吧!呜呜——” 霍城冷了脸,瞬间周身气压极低,“你小叔叔在哪儿?” “他们说要带小叔叔去府狱。”元宝不住地用手擦眼泪。 “乔山,你看好元宝。” 说话间霍城已经提气跃出几丈远。 乔山缓缓吐出一口气,风一吹才发现自己已经满头冷汗。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小叔叔和我家将军到底什么关系?” 形势瞬间逆转,刚刚还猫逗老鼠似的乔山这会儿开始伏低做小。 元宝可记仇得很,闭紧小嘴儿一个字也不说。 一路提气直冲府狱。 刺入眼球的正是沈瑜正一动不动吊在水牢这一幕。 “铿——” 霍城一剑斩断锁链,拦腰抱起水中之人。 触手极凉,他甚至怀疑自己抱的是具尸体。 伸出手探探他的气息。 脑海里浮现这句话。 手却不听使唤,像坠了千斤重的石头,抬不起来。 用左手拽住右手,伸出手指,颤抖地放在鼻下。 一息 没有。 两息 没有。 三息 还是没有。 “怎么可能?一定是这里太冷了,是我没摸出来,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自顾自喃喃道。 踉踉跄跄地抱着沈瑜走出牢房。 迈出牢房时,阳光正好。 照在怀中人脸上,朦朦胧胧地,像是笼上一层纱。 身边很多人在叫他,这些话像是隔着山谷,一句也听不清。 还有很多人想从他身边抢走沈瑜,一如之前。 “别怕,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这次我会保护好你。” 低头吻了吻那双苍白冰凉的唇。 裘洛一行人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赤红着双眸,满眼空洞的霍城。 高大的身躯摇摇晃晃,仿佛力有不支。 “将军,你的伤没好,先回去吧。”他上前一步想扶住霍城。 “小心!” 周重眼尖看出了霍城拔剑的动作,及时用刀挡下这一击。
16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