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干瘦的双手拽住小吏,尖细的声音响起,“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松手!”小吏用刀柄推开他,不耐烦道:“一会自己去那边看。” 刘老五讪讪退至一旁,谄媚一笑,“是小人失礼,官爷您请,您请。” “刘老五,今儿个你是吃了熊心还是豹子胆,二两黄汤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人群里面有认识他的讥笑出声,“莫不是赌坊又输了,想钱想疯了?” “关你屁事!”刘老五说完,眼睛滴溜一转,计上心头。转头对着小吏点头哈腰,“官爷,小人有个点子,保准能抓到这沈家的小崽子。” 小吏打量了一下面前之人,身上蓝色棉布袍不知浆洗了多少次,整体微微泛白,脸色泛黄,一双眼睛却全是精光。 他半信半疑道:“你有什么办法?” 刘老五嘴角邪邪一勾,不急不慌告诉小吏,话里话外的意思直惊得小吏瞪大了眼睛。 “这有点过了吧。”小吏皱起眉头。 “官爷,您要是早早抓到犯人,肯定能在知府大人面前挂上名,这好处还用我多说么?”刘老五的声音在小吏耳旁响起,不仅入耳更入心,“知府大人这会最急的就是犯人,哪管你用什么手段。” ---- 快完啦,下午还有一更
第15章 真话 ===== 想到去年本来铁板钉钉的肥差,名字都送到知府案头了,只等着盖章,谁知知府大人竟对另一人有印象,当场点了他,小吏煮熟的鸭子直接飞了,他心中逐渐动摇。 一咬牙,狠心道:“就按你说的办。” 小吏敲了敲黄铜锣,清了清嗓子,“为了犯人能早日抓拿归案,沈氏一族的尸首停在沈宅正堂,一日捉不到沈氏子,一日不下葬。沈瑜,沈少爷若有良心,劝你早日自首,省得你父母死后难以瞑目,不能入土为安。” 围观的声浪逐渐平息,数双眼睛注视着台上的小吏 ,好似小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刘老五见状,不屑地瞥周围人一圈,“怎么着,你们是忘了沈家怎么卖给你们高价粗盐的?还是不想要这白花花的银子?” 此言一出,登时打破了虚伪的平静。 街道又恢复了刚才的热闹,讨论声不绝于耳,人群逐渐散去。 一墙之隔。 小吏的一字一句如同利箭,扎穿了厚厚的院墙,钉入沈瑜的内心。 沈瑜双拳紧握,指甲刺破掌心也丝毫没有察觉。 此情此景,霍城只恨自己笨嘴拙舌,想不出安慰的话来。 “少爷,晚上我会想办法安置沈氏族人,你不必忧心。”他一边小心翼翼地说到,一边观察沈瑜的脸色。 沈瑜觉得自己的三魂六魄变得很轻很轻,随着风飘了出来,身子好似被别人掌控,他听见自己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没事。” 意识却浑浑噩噩,好像回到了幼时落水的池塘。 只是这次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池塘格外的深,身体沉甸甸的直往下坠,明亮的水面越来越远,黑暗和水一层一层漫了上来,眼皮再也支撑不住,轰然闭合。 他失去了所有感知,隐约听见有人在耳边焦急地喊他的名字,混着小孩子压抑的抽泣声。 还有亲近到可以呼唤他的人吗? 是不是爹娘? 朦胧间,沈瑜看到了父亲和母亲。 他们穿着神态和往日没两样,父亲一如既往的威严,母亲满脸慈爱,若锦和似缎俏生生立在母亲身后。 一种难言的酸楚冲上眼眶,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 “爹,娘!” 他想大声喊住他们,嘴却像被胶粘住,吐不出半个字来。 “儿啊,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该回去了,不必替我们做什么,照顾好元宝和你自己就行。” 母亲眼里闪着泪花,不舍地推开了他。 回去?回哪里去? 元宝又是谁? 耳畔的哭声若隐若现。 “小叔叔,你别死,呜呜呜,”元宝抓住沈瑜冰凉的手,抑制不住自己的恐慌,“别丢下元宝一个人。” 霍城面色凝重,迅速按住沈瑜的郄(xi音同隙)门穴,只见床上之人面如金纸,一道刺目的血迹印在唇畔。 本就白皙的肌肤如今像是一抷雪,好似随时能融化在掌心消失不见。 “元宝,去倒杯水来。” 支走了元宝,霍城拿出此次出行携带的护心丹,塞进沈瑜口中。 这药极难制成,光是药材就需上百种,其中不乏碧血莲这种天下奇珍,更别说还需太医院院正特殊的炮制手段。 饶是霍城如今贵为中军卫之首,也很难弄到。还是当今圣上念在这次查探危险极高的份上,才赏赐了一颗。 “水来了。”元宝端着满满一杯水递给霍城。 他扶起沈瑜,半搂在怀里,细致地喂完。 元宝坐在凳子上,眼巴巴地看着沈瑜,不敢转开视线。 护心丹药效极好。 一盏茶的功夫,沈瑜苍白的脸总算恢复了些许血色。 没多久,鸦羽似的睫毛颤了颤,沈瑜终于睁开了眼睛。 “小叔叔醒了!”元宝激动地跳下床,一溜烟跑到入口处,“郑护院,小叔叔睁眼了!”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映入沈瑜眼帘。 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上是如出一辙的担心。 “让你们担心了。”沈瑜有些虚弱地咳了两声。 元宝机灵,提前倒好了水,“小叔叔,喝水。” “都是小叔叔不好,让元宝担心了,小叔叔保证再也没有下次。”抬手摸了摸元宝的脑袋,余光瞥见霍城,他也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 沈瑜弯了弯嘴角,“我向你也保证,这种事不会再有下回。” 更何况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元宝抓住沈瑜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叔叔,我娘老跟我说她什么也不求,只要我平安就行,祖母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沈瑜怔了怔,认真点头,“元宝说的对,是小叔叔钻了牛角尖。” “少爷,我听到钦差还有三日就能到临安城,你要坚持住。”霍城的话无疑给了他莫大的希望。 沈瑜终于能彻底放下心中提着的那口气,他没有猜错,果真是钦差来了!他和知府必不是一伙的! 沈瑜没做过官,但听父亲提起过官场倾轧,比商场更严重。 对于对手,绝不会放过任何能置对方于死地的机会。 苏知府这事做的一点儿也不缜密,稍用几分心查,事情很快会水落石出。 他愿意打开这个缺口,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沈瑜披上衣服,摸索着走向地窖口。 一双温热的大掌握住他的手臂,扶着他走上台阶。 “少爷,有事?”霍城低声问道。 沈瑜看着白惨惨的月光打在地上,轻声说到:“郑墨,我现在只有你可以信任,倘若三日后我有什么万一,你能帮我把元宝送到小福那里吗?” “少爷,你不会有事的。” 听出郑竹话里没来由的笃定,沈瑜哑然失笑,“你哪来的这么大的信心?我都不敢保证。” 霍城看了眼沈瑜,神色莫测,低沉有力地回到:“我不会让你有事。” 沈瑜没有说话。 月色如水,静谧轻盈的蔓延开来。 房间里很静,能清楚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沈瑜扭头看向霍城,月色为他坚毅的面庞笼上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他忽然开口,“郑墨,为什么要跟着我?若是和你弟弟一样,早早出城,说不定现在都拿着银子回去和家人团聚了,何苦跟着我东躲西藏?” 霍城能感觉到沈瑜的目光正落在他的脸上。 他想编些借口敷衍,可沈瑜仿佛看穿了他。 “我此生最恨别人骗我,你想好了再说。” 霍城心中陡然一凉,千头万绪涌上脑海,他们的相遇本就是骗局开端,可结局却出乎所有人预料。 万年铁树不开花的活阎罗动了情,奈何造化弄人。 嗓子像是塞了一块烙红的铁,吐不出任何字来。 沈瑜不知何时站到了霍城面前,仰起脸盯着他的眼睛,直看到他眼睛深处。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沈瑜呼出的热气,一丝不漏拂过霍城的唇畔。 看着那双脆弱又含着祈求的眼睛,霍城狼狈地躲开视线。 “为了你。” 这是他唯一能说的真话。 ---- 新的一章
第16章 身份 ===== “那样就够了。” 絮语消散在一个猝不及防的吻里。 对霍城而言,这吻无疑是火上浇油。 但他没有更进一步,把心头窜起的热气强压回去,霍城轻轻推开了沈瑜,“少爷,不可。” 在沈瑜没能完全了解真相前,他没有资格回应这份感情。 沈瑜倒是司空见惯,早就知道这呆子一板一眼的个性,今晚能逼问出他的心里话已然是收获不菲。 三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明日就是钦差抵达临安城的日子,沈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霍城买了午饭避着人群往回走,突然停顿了一下,转身拐进一个胡同。 前后脚的功夫,一个穿着发白蓝布袍的男人探头探脑地跟了进去。 来人赫然是刘老五! 刘老五是土生土长的临安人,打小爹娘就去了,原先和一群小萝卜头一起,跟着一个老乞丐讨饭吃。 可这人打小就有几分小聪明,四处讨饭还不忘观察,长大之后自己寻了门路做了掮(qian二声)客。 也过过几年踏实日子,可惜沾上了赌博,家财散尽,妻离子散,就这也不知悔改,总想着下一把就能翻盘,可惜盘没翻了反倒欠了一屁股债,如今正是要钱的时候,他盯上了通缉令这笔钱。 码头,城门口这些地方官府早就布下重兵,但城内这么大的地方,官府的人手根本不足以挨个查探。 可猫有猫道,鼠有鼠道。 那沈家小公子刘老五也曾见过,细皮嫩肉的,全然是大户人家娇生惯养的德性,他就不信他能不顾爹娘的尸骨! 临安城,尤其是沈家这片富商聚集的地方,刘老五熟的不能再熟,谁家母猫生了小崽子他都了如指掌,更别说一个大活人,根本藏不住。 他这两天几番打听,终于锁定了一个人。 那人不是本地人,是最近几天出现的生面孔。虽然长了一张丢进人堆里就找不见的脸,可谁让他身怀绝技呢。 凡是他刘老五见过的脸,每一张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惜他只能记人脸,要不然赌坊也不至于输那么多钱。 今日那张平平无奇的脸在集市上一闪而过,刘老五立刻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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