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小马和照夜能看懂我们亲嘴儿吗?”他问。 谢承瑢说:“应该看不懂,他们也不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你看看它们有没有在盯着我们看。如果有,那就是知道。如果没有,那就是不知道。” 谢承瑢果真侧过脸瞟了一眼,说:“没看,它们在吃草。” “干草好吃吗?真好奇。”赵敛的呼吸很重了,他吮谢承瑢脖颈,手伸向谢承瑢腰间的系带。 谢承瑢很痒,却还把脖子仰着给赵敛咬。 “干草不好吃。”他说。 赵敛“嗯”了一声。 谢承瑢又说:“我……” “你什么?” “我好吃。”谢承瑢把手伸进赵敛的衣服里,“二哥,你吃吧。” * 柴火还在热烈地烧着,照出周围物件的影子。 昭昭和照夜没在吃草了,嘴巴也不嚼了,就呆呆盯着石壁上映的那对交缠着、上下起伏的影子看。 小马们自然看不懂是什么,但有些预感。尤其是昭昭,它看见自己主人被压在下面,一会儿哭一会儿叫的,以为是被欺负了,就在那儿吵,还找照夜打架报仇。 照夜不服那个气,也和昭昭打架。 两匹马打得不可开交,闹得洞口雪直溅,马毛乱飞。 “小马打架了……”谢承瑢推开赵敛的胸口,颤颤巍巍说,“打起来了……” 赵敛把谢承瑢的手捉住往下放,他不说话,因为在他眼里,马打不打架一点都不重要。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好像从前十几年的人生都白活了,就此刻才真的活着。 谢承瑢眉头很皱,赵敛低头亲吻他的眉毛:“让他们先玩会儿。” 马还在打架,火仍然在烧,石壁上的影子依旧在摇晃。 洞外雪窜进来,窥视一切,又都默不作声。 “昭昭……”赵敛俯身抱着谢承瑢,跟着他一起喘气儿。 “小马还在打架……”谢承瑢有点急了,伸手去抓赵敛的后背,“昭昭打不过照夜的,你快说它。” 赵敛忙着呢,哪有空管马,但既然谢承瑢说了,他就不得不处理。他转过头,扬着嗓子骂道:“照夜,还打!” 照夜不敢打了,但气得扭头,把屁股对着昭昭。昭昭也气,也把屁股一撅。 “你看吧,不打了,我一说它就乖。”赵敛得意地说。 谢承瑢叹了一口气:“那确实是比你……乖多了。” 【作者有话说】 小赵是力量型选手,所以他… 到周三还会有一更!
第91章 三十 花不谙(一) 到清晨,齐州的雪终于停了。有一阵风卷着零碎的雪点扑进山洞,落在两匹小马的脚边。照夜摇腾着尾巴,往洞外探脑袋,把洞口的雪都掸掉了。 赵敛一早就醒了。他怀里还搂着谢承瑢,现在手臂麻了,正在想办法转移注意力。他刚刚把脚伸到氅衣外面去,听到洞口两匹马又要打架,仰头啧声道:“嘘!” 谢承瑢听见赵敛说话了,费力地睁开眼。他只能看见赵敛的胸口,其它地方光太亮了,他不想看。他问赵敛:“几时了?” “不知道,但天亮了。”赵敛吻过谢承瑢的眼皮,“雪停了,咱们得快点儿回去。佟三要是走了,必定会赶去迎州,我想我爹一定派人去迎州拿人了。” 谢承瑢点头:“我起来了。”他撑手臂坐起来,忽然感觉腰腹酸痛。他愣着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一件事,“我枪呢?” “枪?”赵敛凑脸过去问,“谢大官人出去打仗,把枪都打没啦,过了一夜才想起来?我那会儿可没看到你手上有枪。” 谢承瑢真把枪给忘了,这是史上头一遭。他恼羞成怒地推了赵敛一把:“幸灾乐祸!我的枪丢了,你就在这笑。” 赵敛作出哭的表情:“我不笑啦,我哭了。” 谢承瑢捏赵敛的脸,他说赵敛皮厚。 天确实晴了,但雪完全没融化。太阳一照,白雪尤其刺眼,谢承瑢根本睁不开眼睛。 冷风一吹,他的后背又疼了,但一直忍着不说,他怕赵敛担心他。他和赵敛都没骑马,各自牵着缰绳走。 昨天夜里,两匹马狠狠打了一架,今早还在别扭,一靠近了就要互相甩脖子,喷口水。昭昭发狂了,使小性子不肯跟照夜、赵敛走一道,没办法,谢承瑢只好离他们远点儿,防止昭昭犟极了不肯走。 赵敛嘟囔道:“这小马这么记仇,还恨着我呢?回头我不多给它喂吃的了。” “你先前在殿前司是不是老给照夜多喂草?贪心死了。” “我给小马也多喂了好不好,不信你问小马。” 谢承瑢才不问,小马肯定什么都不知道,谁给它吃,它就吃了。他分了神,没看清地上的雪坑,一脚踩进去,要不是赵敛眼疾手快拉住他,恐怕他得顺着坑一直往下滑,不知道到什么地界去了。 “摔哪里没有?”赵敛挥去谢承瑢身上的雪,他觉得今天谢承瑢浑身僵硬,以为是昨天和佟立德对战时累到了,就说,“你坐马上吧,我一人牵两匹走,我手长。” “我不坐。”谢承瑢有些难为情,“要坐你坐。” 赵敛不懂:“为什么不坐?坐着不比走路舒服?” 谢承瑢瞪他一眼:“滚蛋。” 赵敛不解为什么被骂了,他跟在谢承瑢身后:“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牵两匹坏马,到时候又打架,把你挤了,又或是它们非要分开走,把你撕成两半怎么办?我找根木棍儿,你拉前面,我拽后面,我们互相牵着回去。” 他四处找木棍,终于在雪地里看到一根倒插的粗木枝。他说:“就是它啦。” 这一段路走得好,两匹马没闹别扭,谢承瑢也没摔倒。走了快半个时辰,他们看见雪地里竖着的一根枪,枪纂已经被雪冻住了,就剩一半深红色的枪杆还清晰。 谢承瑢惊喜地说:“我的枪!”他回头看了赵敛一眼,“是我的枪,二哥。” “你看吧,你不找它,它自己就跑出来了。” 谢承瑢丢了缰绳,跑到雪地里拔枪。枪冰得冻手,他一触碰到枪杆,冷得立刻把手缩回去。 赵敛见了,情不自禁笑起来,歪着头又静静看。 “快回来,小心再掉坑里!”他对谢承瑢喊。 谢承瑢抱着枪回来了,他叫赵敛把木枝丢了,改牵着枪走。 真冷,赵敛的手被风啃了一遍又一遍。他盯着前面的那只手,心痒痒的,慢慢从枪尾挪到枪头。 “我们要是走不到齐州怎么办呢?”谢承瑢问。 赵敛说:“那就不去齐州了,随便找个地方,私奔吧。” 谢承瑢望着他:“私奔还能随便找个地方吗?我想去个好地方。” 赵敛笑个不停,他把手悄悄靠近谢承瑢的手:“当然去好地方。我想好了,昭昭。” “想好什么?你靠我这么近,一会儿马打架怎么办?” “马打架了,我们又不打架。我想好了,等回京,我送你一个定情信物。” 谢承瑢摸了一下怀里的玉佩:“我们不都互送过了?刀和玉佩啊。” 赵敛晃手指头:“那不算,你送我刀的时候还不喜欢我呢,怎么能算定情信物?”他顺便就把手放在谢承瑢的手背上,“送你什么呢?我还没想好。” “你要送我东西是假,你要拉着我是真。”谢承瑢看破他得逞的笑容,打趣道,“你有事儿就直说,犯不着拐弯抹角的,我也猜不中。” “你猜得中,你当然猜得中。”赵敛把枪绑在照夜背上,顺其自然地和谢承瑢十指相扣,“你要是都猜不中我,这世上就没人能猜得中我了。” 谢承瑢甩不开赵敛的手,就只能和他扣着一起回去了。 阳光真好,落在谢承瑢后背,暖得他全然忘记疼了。 手心冒出一星半点的汗,融在一起,分不太清是谁流的。 * 正月十三,珗州。 秋实阁又乱起来了。 昨夜里,京城落了一场雪,寒风又吹倒了朱怀颂。翰林医官局不知来了多少医官,开了多少服药,似乎都不怎么起作用。 朱怀颂躺在床上,呼吸非常困难。她的嘴巴张得很开,进出的气却少。 她痛苦地呻吟着,耷拉眼皮望向床边跪着的一众人。 “许……”她唤道,“许知愚……” 许知愚忙到跟前:“娘娘,臣在呢。” 朱怀颂看不清人,但能勉强听进声音。她颤抖着抬起手,问道:“战事……如何了……” “回娘娘,秦州传来捷报,擒虎军与伏雁军已合力将西燕军逼退出秦安县,秦州可收矣。” “好……好啊……”朱怀颂又问,“齐州呢?太尉……可传来捷报?” 许知愚什么都知道,却也不好将“齐州尚无新战报”之事告诉朱怀颂。他说:“娘娘,齐州已复,待太尉扫平迎州叛军,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好……你,去传颜相公了么?” “已经传过了,相公将至。” 朱怀颂放心了:“我等着他。” 颜辅仁听闻太后宣召,即刻去宫中觐见。 珗京还在飘雪,白玉落在衣上。颜辅仁沿着长而幽静的宫巷走,愈走,心中愈发不安。待内侍引他至秋实阁外,内侍与后妃散去后,方才入内。 他隔着屏风,隐约见床上那个瘦弱不堪的身影,内心一阵苦涩。他拱手拜道:“臣请皇太后殿下安。” 屋中只有许知愚在,太后没办法大声说话,便由他来传话。 许知愚复述道:“老身尚安。我命不久矣,然朝中上下仍有诸多繁杂事宜未清,一时难安。” 颜辅仁说:“请太后保重身体,待春日临,自然可以好了。” 朱怀颂摇头:“我怕是撑不到春日了。如今秦州未定,齐州又无结果,我就算是死了,也能不瞑目。”她唏嘘道,“先帝命我监国,令公与太尉辅政。现在太尉离京,我又大病,就只剩相公一人了。我不得空回想过去,唯有几件事,要叮嘱相公。” “请太后殿下说。” “西燕绝不是弱敌,收复西州之事,万不能在一个‘急’字。战争,只苦百姓……为了天下百姓,一定要……稳当……”朱怀颂缓了很久,又道,“官家年轻,做事急躁,我实在是不放心。要找良臣忠将带他,万事教教他……不准叫人带坏了他,要他一心想着什么权术算计,制衡约束……” 她伸出一只手,垂在床沿:“文臣之中,尚书右丞曹规全,为人并不正直,气量小,奈何官家宠爱,风头正盛。此人不可信,恐将误国,还请相公记清,不可拜曹氏为相。” “是。” “倒有几个是不错的,大理寺的林珣、雷孝德,希望相公多多提拔举荐,不要埋没此二人。”朱怀颂的思绪转得缓慢,想过所有朝官,到底没有个能靠得住的。她又思及武臣,道,“武将之中,我最担心谢祥祯。若是秦州复还,他便功绩无边了。此人没什么脑子,最易受人操纵。所以我请相公告知太尉,务必小心谢祥祯,要守住兵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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