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去凡间而已,用不到这白袍。”司岚此前第一次来寒淞时,因了不熟悉寒淞境况,恰巧这白袍能隔绝下界气候,他便穿上了。 如今去往凡间,凡间没有所谓的灵力压制,凡间的气候也约束不到他,自然便不需要了。 裴禾笑了笑,“殿下忘了,我们要去的地方是银疆,那处现下是冬日,殿下若如此轻衣简装地进入,只怕不符合那处的衣着,会显得另类。” “哦。”司岚点点头。 趁着司岚停下的间隙,裴禾上前为司岚系好了白袍。 二人离得极近,不远处的祁晓眼见着裴禾的手搭在司岚肩上,替司岚理好了白袍的褶皱。 祁晓分明记得,司岚并不喜他人的靠近,为何对这裴禾如此纵容? 祁晓几乎要气红了双眼,紧紧握着拳,指尖甚至快要陷进掌心之中。 诚然,司岚本也是对裴禾如此亲近的举动很是抗拒的,但裴禾身为随从,免不了服侍司岚,总会有些亲近之举,久而久之司岚便习惯了。 前方的司幽调转回来,在寒淞结界外显出身形,她素来威严的双眸嚼着笑意,“兄长,再不快些,银疆说书人的故事便听不到了。” 她已是等了司岚半个时辰,现下调转回来,司岚竟还未出发。 “知道了。”司岚应了一声。 司幽笑着摇了摇头,正欲继续前行时,她的神识中似有什么气息一闪而过。 她冷漠地望向寒淞结界前的一片密林,而那密林间,祁晓正因适才的愤然,不小心泄露了气息。 祁晓立时反应过来,暗自施术将那泄露的气息抹得干干净净。 司幽敛下双眼,警惕地释放更多神识朝那密林中巡视,几乎扫射了大半区域,堪堪要巡视至祁晓时,她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幽,怎么了?” 司幽停了神识巡视,“没什么。”那气息消逝地迅速,好似从未来过,兴许是她的错觉吧。 司幽面上的冷漠一扫而空,她牵过司岚的手,施术穿过下界,往凡尘而去。 待一行人远去,祁晓方才舒了口气,也跟着一道去了凡间。 …… 甫一进入银疆,司岚便被街边的叫卖吸引,沿途即便小雪纷扰,那街巷上的摊位亦是不减。 有玉饰的,有灯盏的,还有吃食,可以说应有尽有。 司岚连日来不算太高的心绪,因了这街巷的繁华,舒缓了大半。 一路而来,裴禾不知哪来的银钱,买了些小物件全都送给了司岚,司岚自是喜欢,抱着那些小物件直到酒楼才放下。 “诸位呐,今日我们来说一说,城南白绫事件……” 司岚一行人赶到时,说书人的故事方才开场。 酒楼的店小二引着他们上了三楼雅间,避开一楼的喧嚣,颇为安静,且无人打扰。 “兄长。”司幽让裴禾给司岚倒了一杯酒,“这凡间的酒亦是上乘,兄长尝尝?” 司岚浅饮了一口,“听小幽这话,莫非这凡间你是常客?” 不知司岚哪一个词刺到了司幽,司幽面上的笑意一愣,但又很好地掩饰了过去,“听兄长的语气,这一次凡间之行总算不枉,兄长舒心了?” 连日来,司幽次次见司岚都觉着司岚有心事,但司岚不说,司幽便也不问。只不过总这么压抑也不是办法,司幽便带着司岚前往凡间散心。 “算是吧。”司岚撑着下颌,视线落在底下的说书人身上。 “这城南啊,听闻夜间有人赶路之时,见到了三尺白绫。若说是白绫倒也罢了,只是这白绫,不倚靠任何事物,凭空悬着……” 说书人故作出一副高深的模样,拉长了尾音。 司岚看着,郁结的心绪忽然便有些开朗。 其实想想,殷婼他们说得也并非没有道理,他总沉浸于过去确实不该,他心疼那个逝去的孩子,但司幽也同样心疼他…… 而另一边,祁晓停在司岚经过的街巷。
第40章 祁晓其实不喜凡间。 他生来灵体, 虽说修行和升阶神速,但所需的修行之处也较为严苛,凡间没有灵气, 也不似凌云间那般永生白昼,所以他不喜欢,也从未来过凡间。 若是换做从前, 祁晓可能在凡间待不过片刻便会转身离去, 可现在…… 祁晓一直跟在司岚身后,哪怕再不喜凡间,他也与司岚保持着距离,不曾离开司岚太远。 祁晓沿着街巷走过去,至一个玉饰摊位前停下了脚步。 他记得, 司岚好似很喜欢这个摊位的玉饰, 裴禾将那些玉饰送给司岚时,司岚很是欣喜。 曾经那个北境小殿下, 无论过了多久, 还是这般喜欢玉器, 夜明珠也好玉饰也罢, 司岚的喜好原来一直都没变。 祁晓隐着身形, 在摊位前看了一圈, 大抵是缘分, 这摊位上竟有一块和子归环佩一模一样的玉饰。 祁晓抬手抚过后颈, 那处的环佩似有回应般闪了闪。 他果断地拿走了这块玉饰。 等到摊位的摊主反应过来时,原先放置那玉饰的地方已多了一片金叶子。 - “兄长?”司幽的声音使得司岚回过神。 “怎么了?”司岚收回视线,却瞧见司幽和裴禾皆是略显不解地看着他。 司幽像是斟酌了片刻, 才道:“兄长喜欢这个故事?” 别的不说, 就司岚适才探出窗外的动作, 这若不是在凡间,司幽只怕要怀疑司岚想飞身下去打赏那位说书人了。 “白绫自空中垂下,那赶路人定睛一看,白绫竟幻化成了男子,英俊非常。赶路人吃惊不已,又听闻这样英俊的男子会吸食阳气……” 司岚适才只是不自觉探出窗外,回过神时底下说书人兴致正酣,司岚无意听到这些,只轻咳一声,坐回了原位,“这故事说得不……” “错”字还未说出口,底下说书人抬高了声音。 “那赶路人本想尽快离开,可那男子却缠了过来,紧紧贴着……” 司岚要说的话全都被这声音堵住了,他侧过视线,索性沉默了,施法给自己设下了隔音结界。 再往下的故事便连裴禾也不好意思听,只剩下司幽一人自饮自斟,甚至到了中场,司幽还给那说书人扔了几块金子。 “小幽,你听的故事也实在是……”司岚说不出口。司幽本意是想带他缓解心绪,可这故事说的什么,哪是缓解心绪该听的? “实在是什么?”司幽十分淡然地笑了笑,她解除了司岚身边的隔音结界,又道:“其实兄长未曾听到这故事的关键。” “说书人说的故事并非虚假,故事是真的。白绫确是幻化成了男子,至于这个赶路人,是个书生,但那白绫却不是要吸食他的阳气。” “哦?”司岚来了兴致,“小幽是如何知晓的?” “因为……那白绫的原身,便是北境中人。”司幽神情稍敛,“兄长大抵不记得了,北境曾有一名仙医。这仙医昔年下凡游历时遇见了一位书生,对那书生一见钟情。” “为了那个书生,仙医同我请愿,愿剔除根骨,毁去自身灵力,入凡尘转世轮回,生生世世陪在那位书生身边。只不过……仙医运气不好,转世成了妖身。” “那书生一见他是妖,即便认出了他,也不肯爱他,反而是联合道士将他抓了起来,杀了。” “这个……”裴禾忍不住打断司幽,“君上,这故事也太血腥了,不适合殿下听吧?” “你还小,你懂什么?”司幽斜了裴禾一眼,分明是在开玩笑,但她语气淡漠,听着像训人。 裴禾缩了缩脖子,又往司岚身边靠了靠。 司幽继续道:“这只是故事的开端。故事的结尾是,仙医同我请愿时,求我保留了他每一世的记忆,因而这书生杀害他一事,他每一次转世都记得,这让他极为愤怒。” “原本的爱意变成了恨意,从此以后,仙医世世皆轮回为妖身,见那书生一次,便杀他一次。” “怎么样?”司幽不着痕迹地掠过司岚,难得挑眉,“这个故事,兄长可喜欢?” 听到这里,司岚总算明白了,原来司幽以为他是为了祁晓伤怀,这才费心地带他来凡间,想让他趁早醒悟。 毕竟除了祁晓,司幽实是想不通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司岚感伤。 但司幽这样,司岚更加不想让她知晓孩子的事了,只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一个仙医,小幽竟记了这么久,想必那人很是重要吧?” “是啊。”司幽微仰着头,眼底有些怀念,“他是我即位之后,第一个支持我的神官。只可惜,遇人不淑。” 司幽在谈及即位之时,眼神无端复杂,这让司岚又不禁回忆起昔年在北境王居所,司幽曾同他说过的话。 或许司幽即位北境王,确实是司逸推波助澜,从未问过司幽的意愿,但司幽治理北境多年,若说对北境一丁点留恋都没有,倒也并非如此。 在她代天道降罚,不得不毁去北境时,她想必也是煎熬的。而如今,昔年神界受众人追捧的北境王,却只能在下界安身。 司幽说下界平和安宁,不似北境偶有动荡,可她的心中,当真半点不甘都没有吗? “小幽,你告诉我,你是真的想永远留在下界吗?是你不愿回神界,还是因为我,你不能回神界?” 司幽皱了皱眉,“兄长,不是因为你……” “就是因为我。”司岚眼底闪过一丝悲凉,“因为我,你才被神界误会。残杀亲族,毁去北境,这些骂名,全都是因为我。” “是不是……只要我回到神界,我还活着,那你残杀亲族之事便不存在,这些骂名便能抹去了?” 司岚认真地瞧着司幽,他在思考回到神界的可能性,如果司幽此刻承认,那么他愿意为了司幽,回去那个他并不想多待的神界。 但司幽只是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我本意是想要兄长舒心的,兄长怎会如此想?” “至于神界,并不是非去不可,我有我的计划,兄长便莫要忧心了。” 在一旁的裴禾听了许久,这会不知为何提了一句,“若是君上想回归神界,抹去那些骂名何其简单,求助西境王不就行了?” 裴禾觉着,西境王于司岚有愧,那日在寒淞可谓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若是司岚求助西境王,西境王别说抹去骂名,只怕亲自迎司幽回神界也并非不可能。 但裴禾到底是年纪小,又或者说他表现得不谙世事,这想法虽说简单,但因了司岚和祁晓的关系,即便是司幽也很是不喜祁晓,避开都来不及,绝不可能求助祁晓的。 此话一出,司岚立时冷下了脸,“以后,不许提他。” 而此刻,不许提的西境王正隐蔽身形在他们隔壁的雅间…… 祁晓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司岚,他在尽力适应凡间这种没有灵力的环境,却忽然瞧见司岚冰冷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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