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紧!”霍骁自行狠狠地发力,同时又用低哑的声音凶恶地命令。 “咔——” 就在此时,头上的横木忽然发出一声令人心惊的声音,我和霍骁同时抬起头去,只见那粗壮的崖木根处显出一道裂缝来。 “咔—”“咔—” 紧接着两声脆响,我和霍骁整个儿地往下一沉。 一切都太快了,我来不及诧异,来不及害怕,来不及想办法,一切就这么发生了! “楚瑜!”霍骁用嘶哑得没了音节的声音忽地大吼了一声,“接着!” 在我并没有明白过来,霍骁那几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时,头顶的崖木彻底地断了! 我们一起重新回到了失重坠落的世界里,而霍骁在崖木断裂的那一刻用力地,决然地,不顾一切地推开了我。
☆、祸兮福兮 我觉得很冷,从骨缝里勾出的冷,冷得生疼。 如同木偶似地吊在楚瑜身上,我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虚无的下方。 翻涌的浓雾里,霍骁最后的那抹影子似乎还在。我不敢将视线移开一寸,我总觉得,说不定霍骁会在某一刻从雾气中显露出模样来,我怕如果自己不能第一时间看见他,会在此后的任何一个时间点上,在疼痛里死去。 楚瑜粗重急促的呼吸极近地响在耳边,每一声都在胸腔里隐忍了许久,只在最疲惫最恰当的时候长长出这么一口,接下去又是一阵极长的咬牙忍气。他这样半搂着我,单手抓着崖石步步下移,已不知持续了多长时间。在我看来,从霍骁消失在无尽的雾气里之后,时间就如同从岩缝里挤出来一般,难熬得磨人。 “楚瑜,你放开我,我会抓紧你。”我有点找不回自己的声音,沙沙哑哑地嗡了一阵,我若有似无地说了这么一句。 楚瑜照例在一个点上长出了一口滚烫沉重的呼吸,他连目光都没有瞟我一眼,继续专心致志地看准一个踏点,然后提气带着我踩上去,他的手会在移动的那一瞬无意识地一重,然后在下一次的移动里更重一些,一次比一次更用力的搂抱,我有五脏都移位的错觉。 我看着楚瑜大汗淋漓的专注面孔,怀疑他是否听见我的话。微微抬头,我望着他血淋淋的手掌在握过的崖石上留下一抹红黑的痕迹,细小的粉尘石块糊进了翻开的皮肉里,以致于涌出的血浆粘稠得发黑。 “楚瑜,你用两只手,我会抓紧你。”我动了动干燥得生疼的咽喉,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声调抬高,发出怪异而尖利的声音。 依旧没有回应,楚瑜的动作准确而敏捷,眼神深沉而谨慎。 浑身冷得不像自己的,我垂下眼睛,望向脚下,冷到发麻的面颊上微微一热,热流慢慢下滑,然后消失。我想自己可能是流了眼泪,不过全身麻痹迟钝,连同脑子也失灵似地怔一阵晕一阵,我觉得刚才的触感,又或许只是幻觉。 雾气包裹在四周,时远时近地撩拨而来,我倦怠麻木地直想闭上眼睛。 “佑熙……”楚瑜好像喊了我的名字。 我皱了皱眉,想答应却使不上力气。 “我好像看见底了……你看见了么……” 我本来就一直盯着下面,耳畔流转而过的声音深深地刺激了我失灵的神经,我眨了眨眼睛,强迫自己集中视线,努力看清眼前。 混沌间恍惚地闪过一些实物的光景,黑黑白白的一点两点。与其说是崖底的事物,我觉得更像是我晕眩时的星光金点。 “……我不知道。”我实在没有摇头的力气,只能拼凑出一点残破的声音。 “哗——” 大块的石块无预期地脱离崖壁,寒冷疲惫的身躯瞬间失去了依附。 一阵尖厉的巨响霎那作响,身体陡然地下坠,而我的脑子却漠然地空白一片。 好像是被紧紧地死搂着,可仍旧被尖锐的石块重重地划刮了很多下,痛意让我清醒了些许,天旋地转的坠落没有我想象得那么长久,几乎在坠落的不久之后,身体撞击地面的感觉便出现了。 狠狠地一震之后,我觉得眼前的光点便随之一丝丝地散去,越来越多的黑暗袭来,越来越多的寒冷入侵。 “叮呤……叮呤……” 那是什么声音,我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这么想,仿若清脆的铃声,仿若召唤的仙乐飘飘,身体好轻,犹如升起了一般。 “叮呤……叮呤……” 我真希望在失去光明之前,可以仔细地看一看这崖底。我真希望霍骁就在此处的不远生着一堆火等着我。我真希望好好看一看他,还有他的伤……然后,即便立刻就死,也没有遗憾了。我只是不想,最后的一眼的他,是离去的,我想和他在一起。 好像是过了很久,微痒的触感在鼻尖的地方升起,从微小变得张狂。 “林公子……林公子……”清朗的声音像是那飘渺的铃声一样飘进了耳中。 “呃……”我不由自主地,似乎是发出了一点声音。 牙关被轻轻地拉开,温热的液体滑进了口腔,流入了肺腑,那久违的生命的温度让沉寂冰冷的四肢百骸都一点点苏醒起来。 “林公子……林公子……”那声音在迷失里牵引着我,越来越清晰。 光亮闪闪烁烁地透进了无止的黑暗中,那是我,睁开了眼睛。 “啊!林公子,看得见我么?!” 一张红彤彤的脸孔在眼前出现,一并出现的,还有一面帐顶,一屋子的灯光,还有沁人心脾的温度。 “你是谁?”我艰难地张开嘴,低低哑哑地发出声音。 模糊渐趋消散,那脸孔清晰了许多,是个飘着两朵红晕的女孩子的脸,小鼻子小嘴,眼睛倒是晶晶亮亮地好大一双。那女孩子听见我答话,眼睛里盈盈地泛着光泽,她冲口而出地说了一个“我是!”继而又突兀地停下来,半晌,她轻轻软软地压着惊喜,才说道:“我是落葵,是德渊药庄的落葵!林公子!” “德渊……”我无意识地呢喃着,良久,我清醒了大半,瞠目念道:“德渊?!” “林公子你别动!你身上有伤!”那叫落葵的女孩子很惊慌地压住我的两边肩膀。紧接着,门外有了响动,继而又走来了一个人影,一个娇美的声音响起: “啊!林公子醒了!” 我身上暖和起来,渐渐也恢复了一点力气,我将视线一转,看见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子窈窕地走到了床畔,杏目红唇,手中托着一盘滚着热气的药盅。 “紫苏……”我当下就认出了她,再一次打量了一下四周,我不由大骇,“这里真是德渊药庄!” 紫苏将漆红点墨的药盘放在床首的立几上,一下也就坐到了床沿来,“林公子许久不来庄里了,不想还记得我。” 那落葵眼疾手快地放开我的肩膀,起身走向立几,一下就拿起了药盅开始用小勺撩起了药渣,不一会儿就倒出了一大腕干干净净的汤药来。 “林公子,快些喝药罢,方才您昏迷不醒,咱们只能喂了几口热水,眼下您醒了,快别耽误了!”落葵着急地对我说道,眼中的关心重重叠叠。 “是啊,林公子,老庄主特命人在这药里放了续命助息的天山雪莲,您可一滴也别剩下。”紫苏笑着说道。 我轰地一下坐起了身体,像是鬼神附体,又像是回光返照。 “紫苏,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摇摇头,推开了那碗药,无视有些失落的落葵,一把就抓住了紫苏的胳膊,急切地问道:“你可还看见其它人了?” 紫苏一把夺过落葵手里的药碗,不客气地送到我面前,“您什么时候喝完,紫苏什么时候告诉您。” 我气急地瞥了一眼热气腾腾的药碗,一口气堵在胸口,却又没办法,唯有接过那碗药,仰头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紫苏红唇一抿,也不等我追问,自己果然就说了起来:“咱们德渊药庄虽在城外,却有一条暗河通进都城之中的玉华山,河的那一头便是一处山崖的崖底。” 我头脑一热,继而又是一疼,回忆起的画面让人胆战心惊。 “那山崖极险,时有农夫猎户不慎滚落,葬身于此,那地皮吸了不知几世几代的人肉鲜血便长出了一种鬼草,最有化腐生肌的奇效,每季一开,如今正是初春……” “紫苏!”我见她滔滔不绝,竟说些毫无关系的话,忍不住着急地喊了一声。 “哎呀!这不是正要说了么!今日商陆和忍冬奉了老庄主的命令去采鬼草,正摇铃为死者超度呢!不想忽然就跳出个血淋淋的大活人来!” 我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人拿镖子比着忍冬的脖子,要抢船。可是商陆一眼就看到了那人的身后还躺着个人,细一看,竟是您!” “然后呢!”我胸膛大大地起伏了一下。 “商陆立刻就对那人说,地上的林公子是我们庄主的远房亲戚,公子要想出去,不必借船,咱们自可捎带一程,及至庄中,一面疗伤一面修养,都是妥当方便的!” “楚瑜呢?楚瑜现在在哪儿?!”我一下又失控地抓住紫苏的胳膊,表情都忍不住狰狞起来。 紫苏被我吓了一跳,不过还是继续说道:“那人叫楚瑜么?” “是!”我的声音越来越大。 “哦……”紫苏微微挣扎了一下,见我这般,便还是说道:“那位楚公子后又细细地盘查了一番,问得忍冬和商陆几都无法儿,才终于信了。可他抱了您上船之后,却强留下了忍冬,只让商陆先带您回庄,再问庄中派条船回去,他要留下找个人。” 我身体抖了一下,过电似地,无力地跌回了床榻间。 “商陆带着您回庄后,便立刻将此事秉了老庄主,老庄主便立刻加派了两条船和□个人前去,如此已去了一二个时辰了。” 紫苏见我忽地沉默下来,便温柔地安慰了起来,道:“林公子莫担心,我听商陆说,那楚公子是极威武的人,想必不会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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