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图克是汗国第一位改宗伊斯兰的汗王。 起因是为了对付波斯的萨曼王朝,奥古尔恰克庇护了一个从河中地区出逃的叫做纳赛尔.萨曼尼的穆斯林王子,让他住在阿图什。萨图克在纳赛尔.萨曼尼的劝导下,皈依了伊斯兰,并秘密发展自己的亲信。巴兹尔去世后没有传位于其子,而传位于其弟奥尔古恰克。奥尔古恰又不欲汗位按传统再传给侄子萨图克。因此,萨图克在河中地区吉哈德圣战者的支持下,打败并杀死了叔父奥古尔恰克,以武力夺了汗位,称博格拉汗。不久,他又在穆斯林的支持下,从萨曼王朝手中夺回了恒逻斯城,随后又攻占了八剌沙衮城,此时的喀拉汗汗王萨图克已经占据了塔里木、费尔干纳和七河流域的广柔土地。 萨图克死后,其长子穆萨.巴依塔什继位,称阿尔斯兰汗,驻喀什葛里。次子苏莱曼驻八剌沙衮,称博格拉汗。在穆斯林苏菲教团的帮助下,穆萨宣布以伊斯兰为国教,使二十万帐的突厥人成为穆斯林。从此正式揭开了世界上第一个突厥伊斯兰汗国的辉煌历史。 汗位传承至萨图克.博格拉汗的孙辈时,是哈桑.博格拉汗驻八剌沙衮,阿里.阿尔斯兰汗驻喀什葛里。此时的喀喇汗王朝已有几十年的经营,实力大增。而萨曼王朝由于争权夺利逐渐没落。阿里.阿尔斯兰汗与哈桑.博格拉汗逐率领十五万突厥大军杀进了东波斯的河中地区,喀拉汗的军队一时间所向披靡,很快就攻陷了萨曼王都布哈拉。但不久,博格拉汗哈桑身染重病,锡尔河下游的土库曼人也向喀拉汗王朝的军队进攻,于是哈桑决定撤军,并死于返回八剌沙衮的途中。喀拉汗王朝的乌兹干统治者阿尔斯兰.伊利克,即狮子汗纳赛尔,他是阿尔斯兰汗阿里的儿子,继续了博格拉汗哈桑征服河中地区的事业。他联合阿富汗的另一个突厥人王朝加兹尼王朝的君主马赫穆德共灭萨曼王朝,且俘虏了萨曼王朝的皇帝马利克.沙二世,从此喀拉汗王朝据有了阿姆河以北的所有土地。纳赛尔在布哈拉留下一位总督后,就返回自己的封地乌兹干去了。 同时,纳赛尔以吉哈德的名义,开始对位于东方的佛教王国于阗发起了圣战。于阗王国是当时一个维吾尔人的佛教国家。喀拉汗王朝对于阗用兵,是以圣战为号召的,从而得到了穆斯林的广泛响应。而于阗王国除了得到高昌维吾尔和甘州维吾尔等的支援外,基本上是孤立无援的。 但是王朝对于阗的用兵并不十分顺利。 战争初期,于阗方面反而占据了优势,双方在喀什葛里、英吉沙和叶尔羌等三地之间展开激战。于阗王尉迟输罗曾率军进占喀什葛里地区的数座城池,取得大胜。战利品中除妇孺金帛外,还有战象等战利品。而且于阗军还趁着喀拉汗军队主力进攻波斯人的机会,大举围攻喀什葛里。虽然这两场战役最终以于阗人的惨败而告终,但他们在英吉沙附近杀死了阿里.阿尔斯兰汗。在灭亡了萨曼王朝后,喀拉汗王朝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全力对付于阗人,并且有来自布哈拉的四位伊玛目,他们率领着从加兹尼、巴格达和花拉子模等地赶到的吉哈德战士,配合优素福.卡迪尔汗所率领的喀喇汗主力,在当年年底一举攻克于阗王城,迫使于阗王率领着他的残兵败将逃入了昆仑山未有人涉足过的深处。圣战历时四十年,以穆斯林的全胜而终结。 马赫穆德.喀什葛里就生于距离可失哈尔不远的乌帕尔阿孜克,那里当年就是喀拉汗王朝王族的行宫别墅。他与另一位喀拉汗王朝的伟大诗人,《福乐智慧》的作者优素福.哈斯.哈吉甫是同一代人。 喀拉汗王朝灭亡于阗的维吾尔佛教王国以后,就开始杀僧毁寺,以强力对拜偶像的于阗佛教徒进行了血腥而彻底的清算。僧人们被集中在一起,问他们是否皈依安拉的正教。在得到否定的答复以后,穆斯林士兵即把偶像教信徒驱赶进他们亲手开凿的佛窟洞穴中进行了屠杀。被扯碎的佛经扔的满地都是,为死者的人血所浸泡。死掉的佛教徒的骨骸被堆积成一座座的骷髅塔。穆斯林们捣毁了佛教徒的寺院,把佛菩萨的偶像拉倒,砸成碎片,然后把这些破碎的佛像置于屎溺当中。 这一切波澜壮阔的史诗发生在距离伯颜的时代大约二百多年以前。 以前伯颜只是在书本中知道这段辉煌而充满血腥与动荡的历史。那些闪闪发光的伟大名字,马赫穆德.喀什葛里、优素福.哈斯.哈吉甫、尼扎米.穆勒克等象金子一样散落在书页之间,散发出天堂中才有的芳香。从波斯到突厥斯坦,死了那么多的人,只为恢复信主独一的正道。信士们前仆后继,不惧死亡的传道热忱,领伯颜感慨万千。 可,伯颜心里又有些不确定。那些佛教徒就真的该死么?除了杀掉他们以外就别无他法了么?想到这里伯颜猛地打了一记寒颤,内心中惶恐无比,为自己无意间犯下的有罪想法而自责不已。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伯颜居然对佛教徒抱有好感了呢?他自己也很清楚,第一个占有他身体的是个佛教徒... ...,那时,他还是个孩童。是因为这个,让他心里对佛教徒有了一种模模糊糊的依赖感吗?他没法回答自己。真的。 我的罪太多,除了求主饶恕外别无他法。伯颜惴惴不安的想着。他的手抚摸着胸前,那里塞着一个代表情欲和罪孽的信物。 他只是还不曾想象的到,将来占有他身体的,是另一个伟大而强悍的佛教徒,那就是他一辈子效忠的伟大恩主,给了他无以复加的大名位和大官爵的伟大合汗忽必烈。 他能令伯颜生也能令伯颜死。 忽必烈合汗会把伯颜的身体紧紧地拥进怀中,使伯颜象一块黄油那样融化在那宽阔有力的怀抱中。只有死亡可以把他们隔开。
第28章 跌落的银耳环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永恒的事物,每一个事物都有它的成、住、坏、空。不过是因缘聚而有,缘散而无。印度人称世界为“摩耶”,就是说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幻觉,把人类的灵魂困于其中。灵魂在“摩耶”的幻境中忘记了神给与它的使命,而盲目的流浪,它在轮回中上下沉浮,却不知道当初它为何而来。 《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中特意指明,人类的色、声、香、味、触、法等色法六尘皆是虚妄。须菩提曾问世尊如何破除我执?世尊告须菩提,善男子、善女人当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如是可降伏自心,可破我执,可脱离虚妄,乃离苦得乐之不二法门。 破除我执之外,也要破除法执。世尊告须菩提长老,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且法亦当舍,何况非法。 伯颜就因偶然的姻缘而在离开察合台汗阿鲁忽时免于了一场与德里苏丹的战争。 而刚刚迁都至德干高原附近的道拉塔巴德新都的穆罕默德.图格鲁克,则因为一场罕见的暴风雪,导致他远征察合台汗国和伊尔汗国的三十七万突厥大军,在喜马拉雅山南麓的库尔卢全军覆没。从此,德里苏丹在印度的势力萎缩成不足原有的一半,而仅存的一半也陷入混乱与内斗当中,彻底丧失了对察合台汗和伊尔汗的威胁。 有时候,世间的一切就是如此的奇妙。 而此时伯颜和他的使团成员们,对这次因一次偶发的暴雪而胎死腹中的大战则毫不知情。因为他们已经离开了刚安定不久的察合台王都阿里麻力,并过了维吾尔人口中的“红山”克孜勒塔格。 现在他们正艰难的跋涉在天山北道的雪线以上。 雪线把山的巨大身体截然分作两截,雪线以下是长满了苔藓的湿地和茂密的寒带针叶林。随着对雪线的接近,高大茂密的针叶林逐渐退化成了低矮的灌木,再进一步退化成苔藓或地衣类植物。而雪线以上,则只有厚实的白雪,不见任何绿色,一片白茫茫无垠的刺目。 他们象穆罕默德.图格鲁克的军队一样,承受着暴风雪的袭击。伊玛目鲁哈丁因雪山滑坡而受了重伤。他的肋骨折断,再也无法站起来。伯颜下了自己的骆驼,冲下白的刺眼的雪坡,徒劳的想把鲁哈丁扶起来。但是伊玛目冲着他苍白而无力的笑了笑,表示自己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安拉要收回他的灵魂去了。现在他唯一的要求就是速死,以免受罪。他认为伯颜应该不会拒绝他的这一要求。伯颜悲愤而无奈,只能把他杀死。他掏出腰间别着的短刀,精准的刺入了伊玛目的心脏,让他在瞬间的痛苦后就得到永恒的解脱。然后,他抹了抹脸上的雪粒和冰渣,迎着扑面的寒风,重新爬上了自己的骆驼,忍着眼泪继续前行。 在剩下的路程里,大家全部寂寞无声的行走。慈祥的老伊玛目的死,带来巨大的悲痛。使团里已经有两个人到在了路上,人们心中都在暗想那第三个倒毙的会是谁呢。他们会全体覆没在这漫漫的雪海之中吗?前方等待着他们的又是什么?每个人心底都怀有巨大的恐惧,还有对命运的愤怒。 伯颜因杀死伊玛目鲁哈丁,而遭到使团里所有穆斯林的共同仇恨。穆斯林们在暴风雪里趁着伯颜一时间的走神,把他推下了一座不算很高的断崖。 当伯颜跌落昏迷,苏醒过来后发现自己裸体躺在阿什克岱的帐篷里,身上盖着朋友的衣服和毯子,外面是冷风夹杂着冰雪粒子扑打在帐篷上的声音。伯颜浑身剧痛,但神志清醒。他发现那支里面放有《圣经》抄文纸条的,由妈妈在他离家时挂在项上的系着皮线的丝囊不见了,而那块由阿鲁忽汗包着他幼时学射箭由钦察老师给他戴上的垂珠银耳环的手帕包也不见了。 他遗失了它们,而它们就是他生命的前半截。现在,他的生命生生的被断为了两截,而且那前一半,不可挽回的彻底离他而去了。他再也无法把它们找回来了。 伯颜听见阿什克岱厉声恐吓使团里其他的人。说如果他们放任伯颜死去,忽必烈合汗不会饶过这使团里的任何一个人。阿什克岱的声音坚强而笃定。他对那几个阴谋推伯颜下断崖的穆斯林严厉的说,伯颜因矮崖下积雪太厚而侥幸存活,而且富于弹性的厚厚的雪垫子居然保护伯颜的骨头没有一根折断,这是什么?这就是天意!是安拉的意志!如果你们硬要违背主命,把一个无罪的人强行推上有罪的审判台并判处他死刑,主也是不会饶恕的! 伯颜蜷缩着身体,用牙齿咬着盖在自己身上的属于阿什克岱的毛毯,强忍着不让自己的呜咽声泄露出来,他不想让阿什克岱看到他脆弱无助的一面。然而他的眼泪却不受控制,滚烫的泪水从连日不得休息的酸痛的眼睛里涌出,顺着面颊滑落进口中。他尝到了自己咸涩泪水的味道。 帐篷的门帘突然掀动,阿什克岱从外面一头扑了进来。他俊美的脸上全是雪白的冰粒子,乌黑的卷发和胡子上也全是白花花的。他上前,以无比温柔的姿势轻轻的把伯颜抱紧在自己的怀中,用体温给他的爱人取暖。伯颜感觉自己就这么昏昏沉沉的被爱人抱着,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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