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哉!连伯颜自己都是此等罪人!他又能揭露谁呢?!罪人无法宽恕罪人,罪人也同样无权审判罪人!叶齐德的死安拉早有预判,只是他伯颜想逆天改命,却不知安拉真的是为所欲为的。 正当伯颜在自己的遐想中陷落于出神的状态内时,哈喇和林教堂召唤信徒做圣诞前夜礼拜的钟声响了。尤里手中拿着专为圣诞前夜预备好的白蜡烛,兴冲冲的在院子里叫到: “大人!我们一起上教堂去!快来做礼拜啦!” 伯颜在礼拜仪式中一直走神,神职人员的读经和布道他一点也没听进去。他心里只想着死掉的叶齐德。那个孩子的小脸一直苍白的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周围是一片沸腾的血海。大地裂开一道口子,下面是蒸腾翻滚着的泛着火星子的滚烫岩浆。伯颜真想失声痛哭,因为他发现他真的软弱而无力,想做什么都做不成。 “你们有谁是无罪的呢?!”布道者的声音赫然间闯入伯颜的耳朵里,那声音如同一颗霹雳。 “唯有你们在天之大父者才可称之为无罪的!你、我、乃至整个人类,没有任何人可宣称自己是无罪的!圣子的话语你们是否能理解?经中说,让有耳的听,有眼的看,有心的领会。你们是否真的明白其中的深意呢?” “凡是爱自己、父母、妻子、儿女胜过爱主的人,不配做基督的门徒!” “凡是手里扶着犁却向后看的人,不配做基督的门徒!” “让死者去埋葬他们的死人,而你们起来追随主的道路吧!” “谁是基督的兄弟姐妹?凡奉行主的道路的人都是基督的兄弟姐妹!” “人活着不仅仅是靠面包,而更是要靠你们的主、天主父的话语!” “如果不是你们的主允许,你们连一根头发也不会掉落!” “不要怕那只能杀肉体而不能杀灵魂的!” 这些锋利的布道词,如一把把钢刀,一刀刀的解刨着伯颜的灵魂,使他浑身冷汗淋漓几欲扑倒在地。幸亏两旁有米昔塔尔、尤里连忙将伯颜扶起。伯颜眼前恍惚以至于无法视物,双手盲目的企图捉住一切可以攀扶住的东西。在周围信众的惊骇与好奇目光的注视下,他被两个年轻人搀扶到聆听布道的人群外坐在地上休息。 米昔塔尔忧心忡忡的摸了摸伯颜的脑门,那里滚烫的灼手。仆人附耳低声的对主人说道:“主人,我们还是走吧。您正发烧呢。我和尤里扶您回府,您病了。” 伯颜虚弱无力的略微点了下头,两个青年立即搀扶着他出了礼拜殿。伯颜勉强上了马,一到家便从马背上滚落昏厥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抬着进了房间,他们又是怎样把他安置于床上,然后又如何给他在大都的亲眷写了信告诉他们这件不幸的事情的。 伯颜在哈喇和林重病不起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大都。大都府邸中的女眷们顿时惊惧失措。这件事又几乎以同样快的速度传入了宫中,于是连合汗也知道了。 忽必烈合汗的手里这时正拿着画师为两个小孪生子绘制的精美写真,心里琢磨着该怎样巧妙的将伯颜的裸体放进画里才自然。 拉丁画师熟悉希腊神话,劝合汗用希腊双子星卡斯托尔和波吕丢刻斯的神话典故,这样就可以将伯颜以宙斯的完美形象插入画中了。 伯颜画成宙斯的形象... ...,忽必烈此时摸着自己已经全白了的胡须,心中不免妒忌起来。 呵,伯颜现在的肉身还可以比作希腊人的神,而朕的肉身早就垂垂老矣!想到此处,合汗不禁心生妒恨与哀愁。恨的是伯颜正当壮年,华颜尚在。恨的是自己老迈不堪,早已不复当年风采。 年轻的火者李邦宁此时立在一旁战战兢兢。他手中捧着一个卷册。本来他是不应该继续留在合汗身边站着的,但是他还有件事情要秉承,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继续站下去了。 合汗半晌才回过神来,发现身边的火者并没有告退。李邦宁不待忽必烈问,立即来一个完美漂亮的跪倒叩头,口中称颂完伟大的合汗后,他难为了半天,终于启齿道:“禀合汗,伯颜丞相在哈喇和林病重,起不了身了。” 奇怪,忽必烈心想,朕听了李邦宁的消息后竟有种愉悦舒畅之感,积蓄在心中因自己衰老无能而无法排解的怨气,居然因着你的病重而得到了释放,并感到十分的快意。真的是畅快!原来,再完美的肉身也有病倒的时日,再英俊的人物也有撑不住的那一刻。伯颜,你也终于倒下了,你也终是个肉体凡胎。 合汗心中莫名悸动,将手里的那幅画翻过来掉过去的来回反复看着,嘴唇微微颤动,却又不说什么。李邦宁在旁边看的心惊肉跳,觉得合汗好似一头饿急了的吊眼猛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用尖牙利爪把眼前的他撕碎。可是李邦宁哪里想得到,眼下合汗心里最想撕碎的是远在哈喇和林卧病在床的那一位。 他病倒了,终于是病的起不了身了,这时若他尚在朕的身侧,朕就欺身压上他去,看看他在朕的身子底下是怎个委屈挣弄法。朕就算再不济事,也能把他弄得痛不欲生。因为朕有天师给配制的丹丸。到时候就服用一颗。他会不会因为禁不住朕给他的折腾而掉眼泪?他以前在床上只会笑,各种姿态的笑。谄媚的笑、轻蔑的笑、放肆的笑、谨小慎微的笑、淫荡的笑、纯真的笑,哪怕眼中含泪时也是带着笑意似笑非笑。而朕真想看他哭啊!可他从来不哭呢! 他与朕说,他的悲伤哀愁,自九岁以后,就全流干了。从此后,他再也没真正的哭过。所谓落泪,但心里却从来不觉得自己在哭。 伯颜,你这淫贱材儿,你若肯放弃你的傲慢回到朕身边来,朕到时候要好好的疼疼你!朕的儿子们都不愿意要朕了,孙子们更是别指望了。不过索性朕还有你这个体己的奴婢,你是朕的体己,就只属于朕,唯朕所有。朕能牢牢抓在手心里的,也就是你了。
第109章 离魂 伯颜梦见自己赤裸着陷入蛇坑中。蛇啊... ...,到处的蛇。蝮蛇、响尾蛇、蝰蛇... ...。眼睛蛇吐着信子摇摇曳曳如女人一般滑过他的身体,在裸露的肌肤上留下淡淡的白色粘液。无数蜿蜒的毒蛇裹着他的身体,将他纠缠的紧紧的。在他身体中的孔道里爬进又爬出。他感觉那些柔韧美丽的有毒生灵,从他口中、鼻孔、耳眼和下体后窍里钻入。它们在他的咽喉与肠道中滑行,在他的体肤下缓慢蠕动着穿梭。他身体内外都是毒蛇。这叫他在极致的痛苦中体验着同样极致的欢愉。 那头巨大而毛绒绒的兽类,又适时的出现了。它粗糙的皮毛,摩擦着他光洁的身体。那私密的两腿之间,被粗糙又暖绒绒的兽毛温热得汗湿了。虽然它磨得他大腿根和私密处红肿刺痛,但是却让他快乐。他头一次不再怕这永远看不到面目的兽了。以前他无法将脸对着这兽,只想挣扎着逃离这兽的魔爪。而现在他却渴望它的拥抱。他想融化在它巨大、黑暗、野蛮和血腥的怀抱里。让它紧紧的将他赤裸的身体拥在怀中。他被群蛇抚摸过的身体,上面带着凝固成白膜的蛇类爬行过的痕迹,那些印痕一条条的展示着,象是被舌头舔过流下的唾液,粘腻的带着腥气。 巨兽将他压制在它庞然巨物的身体下。它反复的进出他。从后面,从上面。当它从上面进入时,他就吞吃黑毛怪兽的精液,如饮甘泉琼浆一样,不舍得落下一滴。当它从下面进入时,他下意识的将两股夹的紧实,渴望将那兽施与的爱液尽数的留在身体内。 那兽喷着灼热的鼻息,滚滚浑浊的呼吸直扑倒他的脸上。兽类用粗糙的上面生着牙状倒刺的舌头充满欲望的舔舐着他的身体,他感觉自己被它又热、又粘并带着浊气的唾涎弄满身粘湿。也分不清哪些是自己出的汗,哪些是被舔舐留下的涎水。 他又见一条大红龙,那龙七头十四角,每根角上都写着一个淫荡的名字。那龙口中吐出烈焰熊熊,火光中化出一匹带飞翼的怪物。它有着美人的面、雄鹰的翼、骏马的身体、梅花鹿的四蹄和雄孔雀的华丽尾巴。它在浓烟烈焰中对着他露出微笑,说“上来吧!” 他居然身不由己的被那带飞翼的人面怪物驮着,觉得自己胯下如骑乘着烈火尖刀一般。那酷烈决绝的痛与快意简直要他魂魄飞散。他眼不能视、耳不能听、口无法言,只剩下烈火裹身的痛不欲生和欣喜若狂。那种狂喜和绝望交织着的奇妙感觉,即使是让他被刀劈做两半也愿意交换。 在冥冥虚空中有莫名的声音唤他的名字:“伯颜、伯颜、伯颜!” 他乞求的向上抬首仰望着,嘴巴却发不出哀求垂怜的声响。身负重罪肮脏不洁者,却一直渴慕天堂。他在心中挣扎无声的嘶吼,求主饶恕他这个可怜又可憎的罪人! 忽然一位貌美如太阳者,它扑闪着璀璨夺目的六翼金翅,身披太阳,脚踏月亮,头上戴着十二颗星的荣耀冠冕。那使者一出现便伴随着烈火雷霆,口中吐出金字叫伯颜刨开自己胸膛。 “因为你的主要将徽记烙在你的心上。”那使者说:“不同于以前只灼在你身上。” 伯颜感觉绝对的快乐与屈从支配了自己,似乎身体不是属于他的了,而是属于他的主。他热切的恳请他的主派来的使者将他刨开,把永不磨灭的标记植入他的体内。 那使者以光焰制成的利刃将他解刨,从皮肤直到内脏。美人兽吸吮着从他体内涌流出的灼热的血。使者依旧从口中吐出一枚枚金字,每一个字都焚烧在伯颜徐徐搏动着的心脏上。 使者刻完了那不知其名的字,美人兽突然颔首笑了。娇媚的唇角略微一挑,形成一道涟漪。它口中啐唾出一汪洁白的如奶汁般的唾液,射入伯颜焦渴干裂的唇间。清冽甘美,如最洁净的白葡萄汁。伯颜饮了那唾液,顿时被清凉柔和与宁静清幽笼罩了。他不再饥渴了。 幽幽然间,伯颜的灵魂似乎又回到了他十二岁的那个夏天。那天正是赖麦丹月结束后见新月的日子,城里家家户户杀牛宰羊,将新鲜的肉食与邻居分享。他记得日间日头烈,灼的他睁不开眼。明晃晃的耀目阳光欢快的跳动着,在他卷翘起来的睫毛上。 他刚描了眼线和眉毛,凝乳般的洁白皮肤上散发着玫瑰露的芬芳。一群从清真寺放学的孩童,欢笑着从伊尔汗王宫窗外可以望见的那条街上跑过,象是一群小鸽子。身后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伯颜刚洗过澡。但他羡慕那些可以在外面自由奔跑汗流浃背的孩子。他也想自由的奔跑,哪怕在夏日里出一身汗被妈妈责骂。 但是他没有妈妈。他是一个奴隶孩子。在宫里,他只有主人。 王宫外栽满了桑树、无花果树和橄榄树。树叶在太阳的灼烤下散发阵阵馨香。鸟儿在枝头做窝并歌唱,蝉鸣和远处湖泊中的蛙叫声好似在玩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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