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必烈虽然已经有心而无力,但是南必仍然给忽必烈生育了一个最幼的儿子,铁蔑赤。 伯颜还记得,察必在正月崩了以后,合汗忙不迭的赶回大都。自己还一直被合汗留在大都,直到九月合汗的天寿过了以后他才返归哈喇和林。有一夜,合汗已经睡了,突然有火者禀告南必皇后来探视皇帝。伯颜轻轻起身躲到香檀木屏风后,但是他调皮似的故意落下了自己的佩刀。他在当时突然冒出个坏注意。那就是,看看新皇后对这把刀的出现作何反应。他想确认一下这位与察必同部落出身的南必哈顿,是否有她曾姑祖母那样的韬略和胸襟。伯颜这么想着的时候,心里暗暗笑自己的坏。他变老以后与寻常人相反,别人都是越老越安分守己,而他则不。他是越老坏主意坏点子越多,越不怕折腾。 南必哈顿是进屋后第一眼就瞥见了那把被伯颜刻意遗落在床边的舍施尔的。敏感的年轻女人立刻就知道有个男人曾睡在这房里。美丽的女人漫不经心的拿起那刀,问她的合汗这把好刀究竟是谁献给皇上的。伯颜在屏风后面忍不住的想笑,他在屏风后面是看不见忽必烈的面色的,因为合汗是背对着他而坐。但是听那两个人的对话,伯颜就知道自己藏不住,他越想越觉得有趣,最后合汗不得已命令他滚出来。伯颜就自己主动出来,还假模假式的跪下向新皇后请罪。 南必刚开始的表现就和当年她的前任察必一样,她唤伯颜近身来,仔细的看他的身体。然后笑着对皇帝说,这么美的男子陛下不动心思到怪了。然后她语言里略带嘲讽的接着又说,就是这人看着年纪有点大,我还以为合汗喜欢的是个小男孩呢。伯颜听了,不用看,也知道合汗此时脸上是怎么一个表情了。 然后南必娘娘说,今天天色已晚不打搅你们了。她站起身,行走的姿态摇曳生资,宛如一朵在夜风里绽放的紫色睡莲。她走的时候脖颈与头始终端正一动不动,头上的大红绢罗饰有珍珠花的姑姑冠稳稳的呆在她的脑袋上,就连姑姑冠顶部插着的孔雀翎毛都听话似的纹丝不动。然而她的胯部左右摆动的又是那么的优美,仿佛是舞者婀娜的在用胯部打着拍子。美丽的哈顿娉娉婷婷的行至门口,却突然回身对伯颜道,好好的服侍你的主人。然后她一扭身子,消失在合汗寝宫的门外。 南必走后,忽必烈觉得自己心境忽然烦躁,想发怒又找不到真正有罪的人责罚,只能把一腔被莫名激起来的恼火全发泄到伯颜的身上。他让侍卫给自己拿过鞭子来,亲手鞭笞伯颜,伯颜被鞭笞的喘息和汗水又让忽必烈觉得他可怜又可憎,皇帝命伯颜近前来,背对着他撅起屁股,然后附身就在伯颜的臀部上狠狠的咬下去一口。这是第二次了。伯颜忍着痛不肯出声,但是在自己心底里暗自窃笑合汗居然也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忽必烈命令伯颜穿起衣服滚出他的视线。伯颜默默的穿好衣服,走了。从这件事发生以后,一个多月,皇帝都没有再要伯颜服侍自己。 直到天寿节已经过了,伯颜即将启程返回他戍守的哈喇和林的时候,合汗终于忍不住又召他在夜里入宫,上合汗那尊贵的床上一叙。那一夜伯颜象是一条蜿蜒的藤蔓一样缠绕在合汗肥胖衰朽的身躯上,用尽了自己的各种手段来取悦他的帝王。他一点也不嫌弃他老,这难道还不够吗?他在自己的想象里爱着他,尽管在现实中他只是他泄欲的工具。他用幻想给自己编织了一个梦,一枚茧。而他自己躲在坚实的茧房里,苍白柔软。在里面缓慢而小心翼翼的爬行。如果没有爱,那欲望也勉强可以算爱。合汗对他的身体依旧有着强烈的欲望,这真令他感到欣慰。一个已经四十几岁的半拉老男人,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是超越其他众人的了。就连合汗最亲爱的外甥安童,在合汗床上所出的风头也没能盖过他去,而安童还比他年轻了十来岁呢。 第二天晨起后,伯颜将回到哈喇和林去了。合汗罕见的和满朝文武一起给伯颜送行,设践行酒宴。这是合汗在躲进深宫不再露面后的将尽一年时光里,第一次再度重新出现在太液池内万岁山上的广寒殿,让臣子们朝见他。 送行宴上合汗叫诸大臣一个个的给伯颜敬酒。伯颜用眼睛搜寻,不出意外的没有在合汗的身边发现哈顿南必。南必的不肯出现,不出意料的被伯颜给猜中了。 酒宴过后,伯颜起身出广寒殿大门上马。殿门前陈放着那件用一整块南阳独山黑质白章玉料雕凿而成的渎山大玉海。整块玉雕刻而成的玉海颜色青碧内带墨色黑斑,玉质细腻油润。玉海内外雕刻有十几种动物的图案。琢玉的玉工们用龙、螭象征合汗,下面则有羊、鲤、犀、螺、蟾、蚌、鳌、马、兔、豚、鼠头鱼等象征着文武百官。 玉海内储满了醇香的酒浆。就在伯颜即将打马离去的时刻,合汗叫住了他,坚持让他饮一个“马上杯儿”再走。伯颜冲着他的皇帝微微一笑,接过火者李邦宁递上来的杯盏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伯颜饮罢了才发现,这只盛酒的釉里红蟠螭纹高足马上杯,是只精功极巧的转心马上杯。影青釉下赤红蟠螭纹,杯体底心有一上小下大的“公榫”嵌入圈足内,圈足上端则稍内收作为“母榫”与“公榫”相套,二者间有极微小的缝隙形成“活榫”使杯体可左右旋转。而李邦宁给自己奉上此杯时,那铜料发色烧制成的赤红色卧行蟠螭,正好面对着伯颜自己这一边。 这一定是合汗特别交代过的,为的是让他知道合汗内心深处隐藏的深意。他不爱他但需要他,希望他也明白。 伯颜抬眼望向老皇帝处,看见那个坐在高台御座上的白发苍苍的老人。他心底里最终呈现的,是对这个孤独的老人的一丝怜悯。他是帝国的主宰,却又是如此的孤独寂寞凄凉。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农民家里的老头儿。农家老头儿至少还能享受一下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而在他身边围绕的只有仇恨与阴谋,还有争风吃醋。 伯颜记得自己坐骑的马蹄子敲打在离开宫殿的道路的地面上发出的“哒、哒”声,他的马带着他飞离了令人窒息的大都囚笼,离开嫉妒与仇恨之地,去往空阔辽远苍茫无人的北部边疆。那里是合汗家族发迹的地方,但现在他和他的后裔已经不再莅临那个偏远荒僻的地方。他只把他信任的人派去那里做自己祖宗发迹处的守卫。也许,他知道,有一天他的家族会逃离这个拥挤而令人畏惧的巨型城市,回到他祖宗繁衍生息的地方,继续过着荒凉而野蛮的生活。城市,终究不过是他们这些人的暂居之地而已。 伯颜走了,离开了他的皇帝。从察必去世的至元十八年到合汗去世的至元三十一年,整整十三年他几乎再没回过大都。只在后来又被人污蔑控告与海都私通的案子里,回过他自己在山西大同的食邑待罪了两年。然后因着合汗的死,他才又被召回大都,成了拥立完者都合汗帖木儿登基的功臣。 在伯颜离开大都的日子里,南必与合汗之间究竟是否和睦融洽,他不得而知。年轻的小姑娘并没有给合汗再生育其他的子嗣。南必除了干预朝政和拙劣的玩弄权术,似乎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情可干了。这是后世史书中对南必为数不多的描述。她是忽必烈晚年娶的皇后,被史学家与文人厌恶,他们在写关于她与合汗之间的婚配之事时,甚至不愿意用“娶”这个属于正妻的字眼来形容她和皇帝之间的婚姻,而是用对待妾室的字眼“纳”来形容。这说明南必在史书中令人憎恶的地位。 至于南必这个女人最后的结局,如果按照后世的史书上所载的,我们唯一可以知道的就是,在至元三十一年忽必烈驾崩后,南必皇后的踪迹就彻底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年仅六岁的小皇子铁蔑赤,后世编修《元史》的明代史家翻遍《实录》和野史也找不见忽必烈驾崩后关于这对母子的只字片语。他们消失的如此干净,仿佛他们从未来过这个世界。
第107章 髡贼之祸与投石之刑 至元十九年,杭州天衣寺有位福建僧人妙曦,号琴堂,夜观星相,见土星有侵犯帝祚之势。乃是亲自奔赴大都,上书至朝廷,说望皇帝多加提防。 这位闽僧上书后不久,就有距大都不远的中山县官员薛保住禀报,县内有一狂人,自称宋王,散发匿名揭帖,扬言要聚集人马,往京师劫文丞相,起兵复宋。 幸亏的是,合汗早已经命把降封为瀛国公的德祐帝赵显迁往萨迦寺安置,并令全太后于大都正智寺削发为尼。出家后不久,全太后就悄无声息地死在了那里。 至于已经在大都兵马司牢狱中写了六年零两个月诗的文天祥,在这种危机四处暗伏的情形之下,忽必烈也没心情同他继续浪费宝贵的时间玩下去了。至元十九年的十二月初九,在以中枢右丞麦萨德丁等诸大臣的一再坚持之下,对文天祥的死刑判决终于下达,斩其于柴市口,结束了长达近七年的劝降闹剧。 遥远的哈喇和林,当米昔塔尔把从街上听来的消息告知伯颜时,他的主人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惊讶,似乎他早已对血腥的事实有所预见。 伯颜对闽僧妙曦是旧相识,在杭州的短暂停留时他曾经流连于那里的水光山色之间,也曾造访妙曦的天衣寺,并把斋粮五百作为布施。 当时他就从这位闽僧的眼睛里看出了不凡的野心与弄权的天资,知道这位大和尚绝非出世修行之人,而是有着强烈的权利欲望与世俗的功名心。 当时伯颜曾对随自己一起拜访天衣寺的随从说妙曦: “此老非常人比,宜异目待之。” 这话他自己如今还记得明白。只是当时随他一起去的那些人,死的死了,散的散了,隐的隐了。只有一个米昔塔尔和一个阿塔海还跟着他。但这俩人即使在长大后仍然对政治一窍不通,特别是米昔塔尔。米昔塔尔的字典里,除了把自己爱慕的主子伯颜服侍好外,就永远只有孩子式的玩玩乐乐,又怎会记得那么久以前,曾陪伴自己的主人拜访过江南湖畔山泽中的一个老僧。 不过妙曦不久后,还要以自己的大胆妄为之表现让伯颜继续再吃一惊。 就在忽必烈接受了妙曦的星象谏言将文天祥处斩的同一年,妙曦的徒弟福闻居然在师傅的默许下伙同天台宗的允泽和尚,一起唆使江南释教总督统,帝师八思巴的弟子唐古特僧人杨琏真迦,共同盗挖宋室的攒宫。 他们勾结一处,又叫上了数十名河西来的僧侣,带着掘土用的铁器,闯入了静谧的禁区。 宋攒宫的守陵人宋陵使中官罗铣,被这些粗暴的僧人暴打了一顿以后,无可奈何的哭泣着,看着一伙秃头把死去先帝的棺椁掘出劈开,里面的随葬珠宝古玩等被他们瓜分一空,死者的遗骨则被扔的到处都是,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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