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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原来切肤之痛不必受伤流血，只需心上人的一句话。 裴言澈有愧。 他们之间没有提起的过往何止一桩两桩，江席玉为何从来不进他的正殿，为何永远不能对他敞开心扉。 他原以为这些问题没有正解，可每一点闪回的记忆都是答案。 裴言澈心痛不已，不由得扶住一旁的柱子，只能躬身才能顺畅呼吸。 “王爷身体不适？”江席玉蹙眉，接着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盖在裴言澈身上，“天凉了，王爷的衣物太过单薄。” “玉玉……”裴言澈去牵正在自己胸前为他系披风带子的手，“我有悔，我真的……” 江席玉系好带子，轻轻拂开裴言澈的手，淡淡开口：“以前的事情，你我都有悔，如今再提也没什么意义。” 恍惚间记忆涌上心头，他想起年少时两人相依为命，又想起裴言澈新婚那天小心翼翼问自己爱不爱瑾瑾泫然欲泣的模样。 江席玉垂下眼眸，“王爷，你我之间，曾经是有过真情的。” “但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我也一直住在王府里陪在你身边，我们都别揪着过去的事不放，毕竟日子过的是以后，不是以前。” “从前种种，我认命。但……不要让扶楹成为第二个我。请您放过他吧。” * 第二日清晨，王府死了个奴婢。听说是被人送进来伺候王爷的，结果不知为何得罪了王爷，下了暴室后服毒自尽了。 与此同时，桓王府后门 王府每日送菜的马车正安稳地停着，车前站着一个穿着朴素、身材纤细的送菜小厮，他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只能依稀从身形上看出是个年轻人，他瘸了一条腿，走起路来一脚深一脚浅，看起来甚是怪异。 “这个布包里面有我给你准备的衣物和吃食，最底下有个木盒，里面的银票足够你购置房产。能用上的药我也给你带全了，等你安定下来后找个地方好好医治你的腿。”江席玉将布包递给少年，“想去哪就和马夫说，他会把你安全的送到你想去的位置。” “哥哥……”少年白嫩的脸上蜿蜒下一道泪痕。 “从此以后你要隐姓埋名，过好自己的日子，你年龄还小，想做什么都可以。” 在踏上马车的那一刻，少年突然转过身抱住了江席玉。那些隐藏在他心底的话如若再不说，恐怕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说了。 “哥哥，我……” 纤细温暖的指尖抵在少年微张的唇上。 江席玉眼里含着浅浅的笑，那笑里有希冀，有对少年的祝福，可偏偏没有一丝不该有的情感。 江席玉能帮扶楹的都帮了，除了这些，他再不能给扶楹其他。 “扶楹，不是所有的话都要说出口。你命比我好，以后会遇到一个真心待你的人。” “你一定会比我幸福。” 江席玉站在原地看马车渐渐远去，直到视线里只剩模糊的一个点。他转身回府，只见裴言澈站在王府后门，正在望着他。 府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裴言澈见江席玉向他迈动脚步，连忙上前去迎，他抓住江席玉的手到嘴边碰了碰，接着又将那双明显比自己小上许多的手放进自己手里揉搓。 “手这样凉，冷不冷？” 裴言澈又将自己的大氅分了一半给江席玉，将他一整个包进自己怀里，碎碎念道：“我让下人炖了鱼汤，一会儿你多喝两碗。这鱼是我前几日去皇兄的温泉行宫钓的，你若爱吃我明日再去给你钓几尾。” “嗯。”
第四十二章 【42】 “你呈上来的折子朕看了，水患的事处理得极好。”萧禾晨看了眼面前站立的裴言澈，舒了一口气道：“果然还是得朕的亲弟弟，这件事若换他人办，朕定是不放心的。” 皇室向来亲情缘薄，萧禾晨望着裴言澈与自己九分相似的面容，不禁感叹：“当年父皇的子嗣不多，朕登基后死的死，削爵的削爵，剩下那几个都是只知吃喝玩乐的混子。若是没有你，朕当真要头疼死。” 裴言澈闻言轻笑，“母后在世时就经常叮嘱臣弟，一定要尽力辅佐皇兄，守住萧氏的天下，这些不过是臣弟分内职责罢了。” “明霁啊，朕在这世上只有你一个血脉至亲了。下月初七是母后忌日，到时你早些来，咱们一同去安华殿给母后诵经祈福。” 说罢萧禾晨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他拿起参茶轻抿一口，问道：“与王妃感情还好？” “劳皇兄挂心，臣弟与席玉一切都好。”裴言澈低头回应，他眼下有一圈清浅的乌青，刚在府里解决完扶楹，生怕江席玉生他的气，这几日觉都没睡好。 萧禾晨不禁多瞧了他几眼，慢悠悠道：“你与王妃成亲快一年了吧，怎么他的肚子还没动静。朕还盼望着你能早日得个世子或郡主，延续咱们皇室血脉。” 裴言澈笑了笑：“臣弟倒不急，还想和王妃多过一段时间的二人世界。” “胡闹！绵延子嗣是大事。”萧禾晨欲言又止，直直盯着裴言澈：“不会是……王妃之前在风尘地待久了，身子不能生育了吧？若是这样，朕赏你几个佳人，反正你那王府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正妻，娶几个侧室回去摆着也好看些。你若觉得王妃委屈，大不了等侧室生完孩子后放他名下养着便是了。” 裴言澈听了此话连忙跪下，面上虽是恭敬，但说出的话却不容此事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臣弟知道皇兄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明霁好，但皇兄确实多虑。从前在府里的时候，席玉……曾经怀过臣弟的孩子。只是后来遭人陷害，孩子没有保住。如今他对此事还有心结，所以臣弟暗中让他服了避除有孕的药，想着待我二人感情恢复如初时再有孩子不迟。” 萧禾晨听了此话思虑半刻，最终还是无奈摇头。 “起来吧，你们夫妻二人的事，朕也不好管，自己心中有数就行。” 两人正说话间，门外有太监来报，嘉贵人在书房外等待已久，说有要事禀报。 “让他进来吧。” 来人身穿鹅黄色的暖袍，柔软的发丝垂在脸侧，长睫如蝶翼般轻微颤动，面上美玉无暇，唯眼下三寸有一颗小痣，明晃晃给这张脸增添了无限风情，发髻上只插了一根润白的簪子，上面坠着一块品质极佳的翡翠。 与后宫其他嫔妃不同的是，这位深得皇恩的嘉贵人是名双性男子。 裴言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直至确定面前人与江席玉并无太多相似之处后方才放下心来。 那时萧禾晨白日里才见过江席玉，晚上就破天荒宠幸了男宠，这件事一直停留在裴言澈心里，始终消散不去。 “臣妾参见皇上。” “你怎么来了？” 嘉贵人大眼睛扑闪，见书房只有皇上和桓王，并无外人，于是大胆走上前贴在萧禾晨身边，语气缠绵。 “外面的太监说皇上与桓王商讨要事，臣妾等了一个时辰不见桓王出来，脚都站麻了，还以为皇上怎么样了呢。” 萧禾晨闻言笑着捏了捏嘉贵人滑嫩的脸蛋，打趣道：“你这是担心朕吗？朕都不想点破，你明明是想看是不是有其他妃嫔在书房里伺候，跑这‘捉奸’来了。” 话虽如此，萧禾晨脸上却看不出半点怒意，反而一脸宠溺点了下嘉贵人的额头，轻声道：“就你没规矩。” “谁让皇上宠着臣妾呢？”嘉贵人抬头望着萧禾晨，杏眸里映着水色，面色红润，像是春日里刚爬出来的嫩柳梢儿。 见嘉贵人脸颊上落了几滴汗珠，萧禾晨用明黄色的帕子为他拭去汗渍，又把案前的清茶递过去，“喝口茶润润。” 一般人若得到御赐之物，哪怕是一杯茶都会觉得无上荣光，然而嘉贵人却是将茶杯推开，“臣妾不爱喝茶。”说罢冲门外喊道：“小全子，温一杯牛乳送进来。” “说吧，找朕到底什么事？” 少年这时卖起了关子，顾左右而言其他。 “皇上还记不记得上个月臣妾的父亲递了一尊送子观音进来，说是他在寺庙求了许久、浸过香火的，灵验无比。结果下山的时候还摔了腿，在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 萧禾晨略一思索，然后点头：“是有这事。” 嘉贵人起身，纤细的身条看不出什么，他面带羞涩的将萧禾晨的手放在自己小腹处，慢吞吞说道：“那菩萨当真灵验，臣妾有孕，已经三个月了。” “真的？！”萧禾晨面上全是喜悦，他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似乎是被这好事冲昏了头脑，“都道双儿不易有孕，你倒是争气，给朕一个这么大的惊喜！” “皇上这么高兴，能不能让臣妾父亲也沾沾喜气呀，他老人家的腿到现在还走不利索呢。”少年眼里的笑意流露到唇边，仰视着天子，腮上也不知是不是胭脂，一直红到鬓角里去。 “那是自然。你父亲官职许久没升了吧？”说着萧禾晨提笔，准备写诏书。 “皇上等等。”嘉贵人连忙上前阻拦，“臣妾父亲年岁已大，且他又是个实心眼，每次领到差事都恨不得把一把老骨头奉献出去，臣妾每每忧心父亲身体，夜不能寐，所以臣妾斗胆，还望皇上不要给他过高的官职。”说罢就要跪下。 萧禾晨连忙将他扶起，“好。那朕就赐他四品典仪的闲职，既不操心，俸禄还翻倍。” 嘉贵人领了恩旨，又说有孕困倦，萧禾晨连忙让人送他回宫，并说晚上去他宫里。 嘉贵人经过裴言澈身边的时候，细细地看了下他的眉眼，转身和萧禾晨道：“桓王不愧是皇上的嫡亲弟弟，眉眼竟与皇上有九分相似呢，真希望臣妾腹中之子也能有皇上的风范。” 裴言澈往后退了一步为少年让步，却在低头的时候无意瞥见嘉贵人在出门的一刻表情微变，方才如沐春风、满心眷恋的深情模样不复存在，上扬的唇角绷直，只余一脸的麻木与空白。 少年其实和江席玉很像，他们二人的心中都没有自己的夫君。 但显然嘉贵人心机更重，他知道怎样伪装，更是三言两语哄得皇兄为他父亲加官进爵，就连有孕也是满三月才说，或许从他父亲送那座观音之前，一切就已经在他的计划之中。 他不要虚无缥缈的爱，只要能握在手里的权。 这边的萧禾晨显然还沉浸在喜悦之中，他一会儿拿起奏折，一会儿又放下笔。 “明霁啊，说来也怪。朕已有四子三女七个孩子，可为何嘉嘉的身孕让朕有种初为人父的喜悦，就连当年大皇子出世的时候朕都没有如此开心过。你先别走，一会儿陪朕用膳，咱俩喝几杯。” 裴言澈但笑不语，点头应下。
第四十三章 【43】 云雾缭绕，天空一片漆黑。月光闪烁在湿漉漉的砂石路上，初冬的夜晚零星飘落几片雪花，寒流将夜色冻凝，寂然如深黑的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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