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龙主也说:“阿姆,我再帮您到林子里寻一棵好树苗移栽过来,养得好,还会和从前那棵一样壮。” 有丽龙主帮着说和,卡旭阿姆也不好再去薅俞归舟的头发,可哪怕对方提出赔偿五千块,她脸上的难过还是没有缓和,“算了,你走吧,不要你赔,我不讹人。” 这棵树自打她小时候就在院门口了,家里的房子盖了多久,住了几代人,它就活了几代,见证了多少事儿的发生。 棕榈树从没闹过虫害,一直都欣欣向荣,茂盛参天,像是他们家的风水树,也像是家里一份子了。 卡旭阿姆曾想过,等到卡旭也出去上学,不常回来后,这院子里也就只剩下她和小鸡仔们以及门口这棵棕榈树,再过几十年,她也走了,树依旧留在这,只要树在,孩子们回来,就能知道家在这。 现在,纵使再种一棵新的,也不会像这棵一样了。 “不用换一棵树,这棵还没死。” 刚刚路峥仔细打量了那棵树的模样,这是一棵高近十二米的王棕,棕榈科,常绿乔木。 俞归舟那一脚油门下去,生生将它的树干撞的弯曲,栽倒在地,连带泥土里的树根都拔出近一半,断的残缺不全。 乔木植物的根系有个普遍的特点,那就是根系发达且粗壮,尤其是王棕这种常绿乔木,喜雨耐干旱,因而根系相当粗.硬,尤其是主根。 零零散散断在泥土里的,大多是侧根根系,主根保留完整。 所以路峥觉得,这棵树倒也不是没得救,当务之急是如何把一棵王棕吊起来,改变它趴倒的状态,重新栽种。 路峥没有特意学过园林造景,但眼下如何移栽一棵硕大的乔木,在场应该也没人比他更懂。 丽龙主看着搭襟利落找来铲子,带着两个研究生,亲自去挖树坑,一点点整理错综复杂的根茎。 不一会,路教授的休闲裤和衬衣上就裹了泥,缺失了绅士的形象,挥铲子时背后的肌肉起伏隆起,直接变身乡土文学里的莽汉,重现泥猴风采。 林双和赵徐之也是活久见,开眼了,平时在学校可没见过路峥下菜园子,更别提种树这种‘脏活累活’了。 他们导儿在学校那就是只做分子实验的精英学术派,不是脚踩泥土的田园实干家。 而他俩实验田种个小白菜还行,种树那也是第一次,移栽更是学都没学过,全程都要听导师指导实操。 路峥对待他们可没有对待苏和温柔,林双手一抖斩断半条王棕侧根,路峥的眼刀就直接扎他背上了。 “导儿,这个加学分吗?”还得是赵徐之厚脸皮,干活也不是白干的。 “学分是跟着课程安排走的,”这次野调的学分是已经上报了的,“不过我可以给你们加补贴。” ‘补贴’就是林双和赵徐之的读研工资,奖学金之外,路峥单发那份。 林双一秒干劲十足,卖力挥起铲子,“导儿,今天这棵树,我一定给您原原本本载回去,它什么时候栽好,我什么时候睡觉!” 几个丽龙的年轻小伙和妹子也上前问了问具体如何做,从家里拿来铲子帮忙。 丽龙主也想撸袖子开干,路峥拦住他了,没有专业的手套,铲子握久了手上会磨出血泡,小神子还要拉弓呢,“你和阿姆们一起把地上的土块和碎根茎清理干净吧。” “好。”丽龙主义不容辞。 看热闹的人们眨眼间都有了正事做,要么挖根,要么帮忙运坑里的土,还有阿姆洗来新鲜水果给人分着吃,总之,大家都在为拯救一棵树的性命而努力。 ‘罪魁祸首’俞归舟也没有干站着,拉上李经理一起厚着脸皮融入了,帮忙铲铲土什么的,顺带跟在一边扫地的丽龙主搭话:“妹妹,你多大了?刚刚那个凶巴巴的阿姨,是你妈妈吗?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看,我也不是坏人。” 他生怕这天使对他的印象变得不好。 专注脚下一亩三分地的丽龙主没理他,因为丽龙主自己也没料到,那个‘妹妹’喊得是他。 他是个男娃。 “妹妹,我帮你扫吧,怪累的。”俞归舟也是厚脸皮,丽龙主不理他,他当人家不好意思,依旧跟在人家屁股后面,主动抢地上的脏活干。 男人嘛,在追求喜欢的人这件事上没必要那么好面子。 跟丽龙主一起扫地的顿沙很快就注意到了那个外地人的怪异举动。 顿沙是谁,他是丽龙主的爱情卫士,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开他的眼睛。 在顿沙这里,只有路峥路教授是正宫,那是丽龙主亲自挑选的搭襟。 至于那仗着青梅竹马身份就不知道好歹普尔萨,还有这轻佻又油腻的黄毛外地人,统统别来沾边。 顿沙一个出击,将俞归舟挤到一边去,夺过丽龙主手里的扫把,“你去歇歇吧,你刚刚也吓坏了,还坐了个屁股蹲,疼不疼?日头越来越大,一会你晒晕了怎么办?这里我来扫,你不要管。” “我没事,没摔疼。”足够白皙的丽龙主晒的脸蛋子像是粉桃子,将近正午的太阳就是大的可怕,但他依旧伸手要回自己的扫把,“我想做点什么。” 是帮卡旭阿姆,也是帮他搭襟。 路峥在树坑里的背影被丽龙主偷偷瞧好一阵了。 路教授在丽龙主眼里,一直有些讳莫如深,他是大学教授,教人知识的,一贯看起来博学又精英,就像电视剧里那种人物,可这样的人在土地里劳作时候的样子,也是一丝不苟,认真且英俊至极的。 给丽龙主对他搭襟片面的了解,又新增了一块儿生机勃勃的拼图。 给一棵高达十二米的王棕进行根系清理任务其实相当繁重,好在人多力量大,一茬人走了还有新的替补上。 丽龙寨子不大点,谁家有点事都是这样接力来帮忙的。 于是闹到最后,阿祖还是知道了,毕竟半个寨子的人都围到卡旭家去了。 但显然,在最新的传言中,丽龙主被外来车吓了个屁股蹲已经被轻描淡写地揭过,取而代之浓墨重彩的是路峥一个外地人,信誓旦旦拉着一群丽龙人,叫一棵被撞飞的棕榈树起死回生。 “他那么有能耐?”希泽莎不信小女儿的说法,“胡闹。” “哎呀,您别不信,这丽龙主的搭襟真是个好人呢,寻常男人,哪会为一棵树大动干戈,您没看到,人在坑里都快成泥人了,可认真了。”小女儿也活了半辈子,看过的男人多了,这路峥仔细瞧瞧,还真不孬,是个好的。 “我看,丽龙主可喜欢他了,也好,这孩子苦了这么多年,有个对他好的人比什么都强。” 希泽莎沉默不语,半晌问:“丽龙主怎么样?” “我看他也喜欢这事,一直在外面陪着,脸都晒红了也不进屋去,眼睛都长到搭襟身上了。” 老迈的妇人最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他开心,就先随他去吧。” 直到晚间,那棵被撞的有点歪脖子的棕榈树在保证根系完整性的情况下,身上绑起绳子,一半被俞归舟用车拉着,一半被丽龙几个小伙使出吃奶的劲扶着,才完完整整从地上拉起,重新立进加深又重新松土的树坑中。 填好土后,虽然脖子有点歪,但看模样又是好树一棵。 “这样就能活了吗?”丽龙主狐疑地问自己的搭襟。 路峥点头,“只要今晚不伏倒就没问题,乔木的移栽存活率一向很高。” “这样啊,”丽龙主轻轻摸了摸那棕色的树身,和眼前的大树对话:“阿姆这么喜欢你,你可一定要留下来。” 卡旭阿姆见到重新立好的树,感动的眼圈都要红了,简直不知道怎么谢路峥才好。 晚上烧了好些菜,大摆了几桌,请客来感谢这些帮助她的邻里。 就连上午还想给他薅成秃头的俞归舟,都被卡旭阿姆看顺眼了。 俞少爷今天来这,原本是为了考察,却成为了工地苦力,浑身都搞的脏兮兮又筋疲力竭,夜里开车下山危险系数太高,好在有好心的丽龙人家愿意收留他和李经理这两个外地人。 所以谈判的事,等明儿把管这片的政.府工作人员叫上来再提。 林双和赵徐之两个细皮嫩肉的研究生,这一天下来,手上磨出了五六个水泡,被好心的卡旭帮忙用针挑破后,林双那个不知死活的,撕掉了表面那层皮,然后当着一大桌人的面疼出眼泪。 那哭唧唧的模样看的路教授眉头紧锁,简直不想承认这是他的学生。 吃过晚饭,苏和乖乖坐卡旭阿姆给安排的二人小屋里等路峥洗澡回来。 路教授在树坑中折腾一天,浑身都是泥土,再不洗又要失去本来面目,带上泥猴面具了。 丽龙主觉得自己或许是有怪癖,路峥越这样脏兮兮的,他越觉得帅气。 路教授带着运动沐浴乳香气回来时,见到的就是脸蛋子已经晒成猴屁股的丽龙主,坐在矮榻上莫名其妙地痴痴笑。 “你的脸是不是要上一点晒伤的药。”苏和太白了,也太久没有这样晒过太阳,路峥怕他晒脱皮。 “我的脸怎么了?”苏和摸摸自己的脸,找来镜子一照,大惊:“怎么会这样?!” 路峥只能又去母屋,找林双借来芦荟胶,回屋一点点帮小神子的桃子脸涂。 两个人对坐在矮榻上,涂药的间隙,苏和瞥见路峥的指腹间也磨出了好几个水泡,他也是挥铲子最卖力的人。 但显然路峥早已经自己发现,并好好处理了,上面只余一层干瘪的皮。 “你的手痛吗?”苏和扁扁嘴,都说十指连心,他有点心疼。 “不痛。”路峥没有林双那么缺魂。 “那就好。” 提起今天的事,“卡旭阿姆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了。”丽龙主又笑,眼里都是真诚,“我也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那棵树就真的死了。” 雨林之中的树木,也是丽龙主的责任呢。 路教授拧上芦荟胶的盖子,随口道:“只是口头上谢谢吗?” 丽龙主也觉得嘴巴一闭一合吧嗒出的感谢太轻松了,他问:“你想要什么奖励吗?” “你会给我什么奖励?” 这话又问住了苏和,他不吭声了。 当然,路峥只是在开玩笑,路教授清楚苏和的一穷二白,而他在苏和身上,也没有什么外物的所求。 正当路峥收起林双的小型化妆包准备还回去时,苏和冰凉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路教授不解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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