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晋眼疾手快把他抓了个现行,走过去,问:“笑什么?” 沈孟枝若无其事地咳了一下:“你看错了。” “我没看错。”楚晋伸手,在他脸上戳了一下,“刚才你的唇角是扬起的,在这个位置。” “…… ”沈孟枝只好坦白,“你抱小孩的样子……”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画面,眼睛弯了起来,星星点点的笑意再也藏不住。 楚晋若有所思地问:“很搞笑?” 沈孟枝在忍笑,闷闷地嗯了两声。 “我也觉得不适合。”楚晋撩起眼皮,眸光闪动,盯住了他,“我比较适合抱你。” 沈孟枝一僵,脑中闪过几个画面,笑不出来了。 楚晋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们回胥方好不好?” “那些没说完的话,没做完的事……我想补回来。” 心跳声从对方的胸腔传到自己的身体里,牵动着神经,让心意根本说不出拒绝两字。 沈孟枝点了点头。 “好。” * 玉魄的改制需要两三日的时间,梅太傅说什么也要摄政王打下手,说徐允和听夏不靠谱,这又是楚晋点名要的东西,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启程去胥方的计划也因此耽搁了几天。听夏苦于课业的折磨,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毛笔蘸了墨,在纸上画了个大王八。 他打算再画一个的时候,有人敲了敲门。 听夏猛地坐直了身体,手忙脚乱把画画的一堆纸团藏了起来,才清了清嗓子:“谁呀?进来吧。” 来人轻轻推开门,听夏惊讶道:“师兄?” 沈孟枝冲他嘘了一声,扬了扬手里的油纸包,道:“我做了一点吃的。” 听夏敏锐地闻到了一丝清甜的香味,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师兄!呜呜呜你太好啦!” 沈孟枝走到他面前,将油纸拆开,露出里面形状精致、色泽诱人的糕点:“我新学的,你尝一尝。” 听夏抓起一个,啊呜咬了一口,眼泪真的要出来了,含糊不清道:“真好吃。我写了多少天的功课了,姓楚的问都不问一句,师兄,只有你关心我!” 沈孟枝失笑:“唔,是他要我给你送的。” “我才不信。”听夏道。他又抓起一个,决定把这些都吃光,一个都不给楚晋留,却听沈孟枝有些好奇地问:“听夏,那天在御史府,你们是怎么引来燕陵刺客的?” “哦,这个呀。”听夏道,“摄政王手里有萧琢的把柄!” 沈孟枝也捻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慢慢嚼了。淡香在口腔中蔓延开,他问:“什么把柄?” “是偶然发现的,不仅我,连摄政王也完全没想到!”听夏将这件事在心里憋了有些日子了,不疑有他,神神秘秘地道,“是一幅画,周羲和的《春日宴》。” 沈孟枝缓缓重复了一遍:“《春日宴》?” “对。你应该听说过,李晟府上也有一幅,但他那幅是假的,我们的这幅才是真的。” 听夏大概比划了一下那幅画的样子:“就是这幅画里,竟然藏着一张诏书!你猜上面写了什么?” 沈孟枝笑了笑:“我猜不到。” “没关系,谁来都猜不到!”听夏故弄玄虚了一阵,正要揭晓谜底,忽然想到了什么,“嗯……不行,摄政王不让我说。” 他惴惴地看了沈孟枝一眼,后者却没什么不满,微微一笑:“好。” “不是不相信你!”听夏慌忙解释道,“只是……只是他说,这些事知道了反而会有危险,所以才不能跟你说。” 沈孟枝嗯了声:“我知道。” 他又问:“这幅画,现在还在他手里吗?” “嗯……因为太重要,所以摄政王一直随身带着。”听夏道,“但我也不知道放在了哪里。” 沈孟枝点了点头,没再开口。一直等听夏把糕点吃完,他才站起身来,将油纸收拾了一下,转身准备离开。 听夏突然喊住他:“师兄,你掉了个东西!” 沈孟枝一愣,下意识低下头看去,却见一枚圆润棋子不知何时滚落在地,看样子,正是从这油纸缝隙里掉出来的。 听夏捡了起来,奇道:“这是什么?” 沈孟枝蹙起眉,顿了顿,道:“棋子。” 是那枚魏相送给他的昆山玉棋。 “嗯?什么棋子怎么是这种质地?”听夏奇怪地放在手心里看了看,“摸起来凉凉的……” “是玉。”沈孟枝道。 “玉?怎么可能,寻常的玉掉到地上早该碎了。”听夏吐槽道,“这是假的吧。师兄,这是谁给你的?” “……”沈孟枝道,“一个比较投缘的人,他说,这是昆山玉。” “怎么可能?!”听夏当即道,“根本就没有什么昆山玉,那是一种石头,只是长得像玉,叫做昆山石。他骗你的!这就是一块冒充玉的假石子……” 沈孟枝忽然转过头,怔怔望着他,问:“你说什么?” “啊?”听夏愣了下,“我说这是块假石子……” 话音刚落,他便看见沈孟枝瞳孔缩了缩,僵在了原地。 听夏从没见过他这个表情,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把棋子还给了他:“师兄……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没有,”沈孟枝心神不定地攥住了手里的东西,突然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低声道:“听夏,今天的事不要跟别人说。” 手心力道渐渐收紧,指节泛白。 “你说得对,没有什么昆山玉,这是一块石头,是我被骗了。”沈孟枝用轻松的语气打消了听夏的疑虑,“这件事有点丢脸,我不想被别人知道。所以别告诉别人,好吗?” 听夏云里雾里:“那摄政王呢?” 沈孟枝笑了笑:“他在忙,我不想他因为这种小事分神。至少这几天,先不要告诉他。” 作者有话说: 问:回胥方干什么呢? 答:做没做完的事(强调)
第110章 赌局·入局执棋,为所牵绊 茶楼内铜炉生烟,扑在幽绿竹屏上,又四处弥散。 白烟散去后,屏风后悄无声息多了一道影子。 “魏相,”那抹身影恭敬道,“人已经到了。” 魏钧澜将桌上的香灰轻轻扫净,唇角漫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道:“让他进来吧,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脚步声响了起来。 从吱呀作响的楼梯上,到沉闷的地板,一直到屏风后停了下来。 近侍将屏风拉开。 魏钧澜微微抬起眼,视线落在了眼前的年轻人身上,略显惊讶地挑起了眉:“江公子,你的神色很不好。” 不得不说大秦的丞相是一个极为棘手的人,也是一个极为敏锐的人。 沈孟枝平静的面容有了一丝波动,抬手的动作一顿。 从进来到现在,他的神情举动都很正常,没有暴露丝毫真实心绪,可魏钧澜能这么说,是早就猜到了他为什么会来这。 沈孟枝将手中的昆山石轻轻搁到了两人之间的茶案上,垂眸道:“魏相早就知道我会回来。” “不,”魏钧澜手指按上昆山石,不疾不徐地轻敲了几下,“是我要你回来。” 昆山石是他给的,送出去的时候,也就注定了沈孟枝一定会回来。这就像是一根看不见摸不着的风筝线,自始至终,主动权都在他的手里。 沈孟枝无心去计较自己何时成为了他的风筝,他盯着那块昆山石,轻声问:“你想告诉我什么?” “你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魏钧澜反问。 “……我不知道。” “你该知道。” 沈孟枝手上的力道扣紧又松开,忽然毫无预兆地站起身,转身就要往外走。 “楚晋有没有跟你讲过他从前的事情?” 身后传来平静的问询,他的脚步一下子被钉在原地。 “我知道你和他现在在一起。”魏钧澜缓缓开口,“也知道你此前利用李晟,只是为了回到他身边。” “我知道你们之间的所有事。” 他微笑着倒了两杯茶,将一方锦盒放在了正中。 “能坐下来谈一谈了吗,沈、公、子?” 沈孟枝霍然转身。 他怔怔地看着锦盒中焕然一新的寒光剑,那些乱麻般的思绪回到正轨,一切的一切都重新联系起来,明明是柳暗花明,他却觉得头痛欲裂。 “唐墨白是你的人……?”他喃喃道,“为什么……” “将这把剑从废墟里挖出来,重新锻造、打磨,的确是一件很费时间的事情。”魏钧澜轻抚过剑身,“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你吗?” 他抬起眼,对上沈孟枝失措的视线,笑了笑:“十多年前,我们见过的,孟枝。” 这个语气,这个声调。 的确有人曾经这样叫过他。那时候他刚刚来到褐山书院,在方鹤潮的院子里,遇到了一个在等人的男子。 他与自己说了什么,沈孟枝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没等到下山的方鹤潮回来,在傍晚时分离开了。 可那一面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 恍如被一记重锤猛地击中,沈孟枝僵在原地,动了动唇,艰难地发出了声音。 “你是……那时候在方先生院里的人。” 世间少有的知道他本名的几人,本该是他最能信任的人,可魏钧澜却不同。 “竹林的时候你就认出了我,”沈孟枝道,“你究竟是谁?” 魏钧澜端起案上的茶水,缓缓喝了一口。 “许多年前,有一个学生被逐出了褐山书院。”他有些遗憾地开了口,“因为他的理念与大多数人不同,他与君主背道而驰,与这个国家产生了分歧。” “一口水缸里的鱼,永远在为了食物争夺,永无休止,不知疲倦。资源是有限的,除非只剩下一尾鱼,争斗永不会停止。” “这个学生想创造一个和平的国度,这需要一个强大的国家。很可惜,他的国家没办法满足他。于是他蛰伏了许多年,在世间寻找他的目标。很快,他找到了最合适的人选。” 沈孟枝冷淡道:“所以你背叛了燕陵,来到了旧秦。” “背叛?”魏钧澜笑着摇了摇头,“哪怕是我当时的挚友,也不能理解我。它从未重视过我,何来背叛。” 沈孟枝蹙紧了眉,又问:“那你口中合适的人选,是谁?当今陛下吗?” 魏钧澜忽地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满含深意,似乎轻易便看透了一个人,仿佛自己的一切都无处遁形。 “不,是他的儿子。”他饶有兴趣地盯着沈孟枝,“当时的旧秦世子。” 沈孟枝呼吸一滞。 “如今的摄政王有没有跟你讲过他以前的事情?”魏钧澜笑容不变,“为什么会入质燕陵,为什么会被人刺杀,为什么传闻中玩物丧志的世子,如今成了令人闻之色变的摄政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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