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瞥了他们一眼,见除他二人外,裴麟正襟危坐不敢多看,赵玉光吓得要死,帕拉满脸迷茫,十分费劲听着他们说话,陆停晖和洛志极没有兴趣,反倒是叶黛霜,只如什么都不曾听见一般,正默默提笔写着什么。 可谢深玄想,他同诸野的谈话本就没有秘密,他可没必要避开学生,他便仍是挑眉看着诸野,等着诸野接下来的回复。烟善汀 诸野艰难道:“……我受伤了,今日病休。” 谢深玄:“你还知道你受伤了啊?” 诸野:“……” 谢深玄啧舌:“还病休呢,也不见你休啊?” 诸野:“……” 谢深玄:“回去回去,回家睡觉。” 诸野:“我不困。” 谢深玄:“……” 他皱起眉,盯着诸野认真打量。 他不明白诸野执着留在此处的理由,他只知道自己极不喜欢诸野的逞强,更不用说有个诸野这样的人在这儿盯他上课,实在令他心神不宁,他巴不得赶诸野回去歇息,便有些抑不住自己语调中的尖锐,道:“就你这眼眶黑的,还不困呢?” 诸野:“……” 谢深玄早上就注意到了,大抵是因为赵瑜明所说的彻查京中教派一事,诸野应当有段时日不曾好好休息过了,眼下略有青灰,精神也不太好,若是平常便也罢了,如今诸野身上带伤,无论如何也不该这么折腾自己的身体。 他看诸野还想辩解,忍不住又摆了摆手,道:“不要废话。” 诸野:“……” “别没事在这儿站着。”谢深玄小声嘟囔,“不困就去发展发展兴趣爱好,你这人怎么就这么闲呢……” 诸野:“我……” 谢深玄:“走吧,诸大人。” 诸野:“我没有……” 谢深玄:“嗯?” 诸野:“……” 二人目光相对,这回谢深玄倒是没有退缩,而是直迎上诸野的目光,片刻之后,诸野大概是放弃了,他点了点头,同意从此处离开,而后便一言不发直接朝外走去,压根没想着外头还在下雨,他这样出去,是必然要淋到雨的。 谢深玄深吸了口气,越发觉得玄影卫不可理喻……不,是习武之人都不可理喻,占着自己的身体好,好像压根不把受伤当回事。 谢深玄忍不住怒意:“诸野。” 诸野停下脚步。 谢深玄:“拿把伞。” 诸野:“……” 谢深玄瞥了边上看热闹的小宋一眼,小宋立即会意,急忙将他们带来此处的伞递给诸野,诸野沉默接过,而后不曾再有半句言语,撑伞踏入院中,很快便消失在那长廊一侧,像是离开了学斋。 谢深玄这才叹了口气,想,诸野应当不是傻子,只要他不在此处留着,总该知道找个没雨的地方歇息,想到此处,他回过目光,望向学斋之内的学生们,却见学生们头上漂浮的红字,好像变得更多了。 柳辞宇:「谢深玄功力深厚……」 林蒲:「哇,好强,好崇拜他!」 裴麟:「先生连诸大哥都不怕!」 叶黛霜:「嗯嗯,有意思,万人唾骂的谢先生,与朝野惧怕的指挥使」 谢深玄:“……” 谢深玄揉了揉额角,只觉得自己额角抽痛,他这古怪能力似乎越发有些跑偏,若说他原来还仅是能看见他人辱骂他的言语的话,近来却已不仅是如此了,好像只要他人心中想法同他有所关联,他便能在他们头上看见。 他很担忧。 长久以往,也不知这能力究竟要去往何方,若是直言,他不觉得这是好事,那些消息纷杂,他越看越觉得眼晕,时间一长,还隐隐觉得有些头疼。 他摇摇头,勉强定下心神,正巧听见学内撞钟声响,他便朝学生们拍了拍手,道:“上课吧。” - 谢深玄讲了一日课,待到放课之时,只觉心神疲倦。 今日学生听课倒比第一日要认真,可大抵是他的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一整日只由他一人来授课,他的身体便有些撑不住了。 放课之后,学生们纷纷同他告辞,谢深玄倒还留在学斋内,心中想着这两日他所见的境况,他想,其余学生倒是还好,可裴麟与帕拉两人必须得好好揪出来补一补,最好每日学生们下课之后再令这两人单独留下,哪怕他二人并不会因终试不合格而从太学内被驱离,可到年末之时,他们至少也该能够识文断字了吧? 要求裴麟如此,当然简单,谢深玄觉得如今自己无论要裴麟去做什么,他都会认真执行,可帕拉如何,谢深玄却有些不太清楚。 他觉得自己或许应当同帕拉私下谈一谈,而此事不该继续往后拖延,毕竟终试前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他可没那么多时间来随意浪费。 帕拉住在太学生的学舍之内,裴麟则在将军府中,谢深玄便先拦住将要离开的裴麟,同他说了此事,令他以后每日多留下来一会儿,他想为他与帕拉二人开开小课。 “你与帕拉二人,实在很有天赋。”谢深玄说道,“我总不能看着好苗子荒废在此处。” 裴麟:“!!!” 不出他所料,裴麟毫不犹豫便应下此事,甚至热情万分要指引谢深玄前往帕拉的学舍。他在前引路,其余太学生四处避闪,谢深玄一路看去,大多学生的头上都顶着对他的不满与惧怕,毕竟依照那学生名录所说,而今太学内的学生大多都是官宦子弟,在这朝中,又没有几个为官之人是不讨厌他的…… 谢深玄能够理解,或者说,癸等学斋内的学生竟然不讨厌他,这才让他觉得惊奇。 当初谢深玄在太学就读时,也曾在学舍内住过一段时日,此处变化不大,他还算熟悉,他记得那时候学舍是两至三人住在一块,他便问裴麟:“帕拉同谁住在一起?” 裴麟答:“前几日还是洛志极。”闫姗町 谢深玄:“……前几日?” 裴麟:“呃……” 裴麟挠了挠头,像是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谢深玄的问题。 正巧他们已到了帕拉与洛志极二人的学舍外,裴麟急忙便去敲门,倒像是刻意忽略了谢深玄的问题,谢深玄也只好暂先压下这困惑,抬首朝那学舍看去。 他们不过等了片刻,那房门很快便从内拉开,帕拉探头往外一看,面上霎时带了笑,道:“谢先孙!” 谢深玄也同他笑了笑,还来不及回答,便嗅见一股如同走水一般呛人的烟味自那学舍之内飘来,他不由掩面咳嗽了几声,再蹙眉朝帕拉身后看去,一眼便见着屋中摆着的长桌,上头没有半本书册,却摆满了无数神像,从谢深玄略有所知的中原教派,到他从未见过的古怪神像,应有尽有,他甚至还觉得自己似乎在那堆神像中瞥见了一只多头扭曲的怪物。 那呛人的气味,便是从神像前的香炉内飘来的。 这气味闻起来可不像是香烛,谢深玄被呛得又咳嗽了几句,帕拉这才回首看了看那桌案与神像,恍然大悟回过神,要为谢深玄解释。 “哦!”帕拉点头,道,“先孙,介些是叽叽的收藏。” 谢深玄:“……谁?” 帕拉:“糯叽叽。” 谢深玄:“……” 帕拉的汉话说得实在太差,可他竟然还是听明白了帕拉的意思。 这些神像,竟然都是洛志极的收藏? 他想了想伍正年与诸野二人对癸等学斋内学生的介绍,他二人似乎都将重点放在了裴麟、赵玉光与帕拉三人身上,其余人均是一句话带过,以至于谢深玄总以为学生们的问题只出在三人身上,可事情显然并非他所想,说实话,只要朝这学舍内看一眼便能发觉,这个洛志极……恐怕也不简单。 帕拉将学舍的窗户统统打开透气,邀请谢深玄进来小坐,谢深玄迈步踏入帕拉与洛志极二人的学舍,一面下意识一眼扫过屋中,好以此尽快摸清这两名学生的性格。 帕拉的床头堆满了各类书册,摆在外侧的好几本都同汉话学习有关联,帕拉的学习很努力,当然,这一点他已能从这几日课中看出来,几乎每日他到学斋内来时,帕拉都在努力诵读课文,每次上课他也都极为认真听讲,可同样,从帕拉的神情看来,谢深玄觉得,他大概……一堂课也没有听懂。 洛志极的床榻在屋中另一角,他床头的桌案上堆满了书册,有几本无处放置的书册甚至只能堆放在地面,可那显然并非是太学内所用的课本,谢深玄只瞥了一眼,看见好几本书册上的名字,均与现在京中流行的教派有关,再想想第一日他来太学授课时,洛志极分明在同林蒲与柳辞宇二人兜售护符,他自己身上还挂满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看起来似乎都同那些宗教有关联。 谢深玄总算深吸了口气,有些摸清了这洛志极的性格。 “先孙,糯叽叽出去了。”帕拉认真说道,“他有点事。” 谢深玄略有不祥预感:“……什么事?” 帕拉:“去和仙师握手。” 谢深玄:“……” 谢深玄想,不论怎么说,这都只是洛志极自己私下的喜好,这几日他授课时,洛志极听课还算认真,他的喜好应当没有影响他太多,他私下如何,谢深玄不该多管,他便看向帕拉,道:“帕拉,我今日来此,是有事要来寻你的。” 帕拉对他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 谢深玄道:“这几日我想过,你与裴麟二人基础不佳,或许需要另开小课,为你二人补漏。” 帕拉又眨了眨他的大眼睛。 谢深玄道:“当然,此事需得你同意。” 帕拉:“嗯……” 谢深玄:“若无意见,往后午后放课,你二人留在学斋中等我便好。” 帕拉:“……” 帕拉终于忍不住扭过头,看向了裴麟,目光中带着清澈的疑惑,紧张小声问:“那个……先孙嗦……” 裴麟:“以后晚上留下来上课。” 帕拉:“哦!米有问题!先孙放心!” 谢深玄:“……” 谢深玄这才意识到另外一个大问题。 裴麟只是不会写字,帕拉却好像连汉话都听不太懂。 他同帕拉说话,要格外注意用词,有多直白说多直白,绝不可委婉,也不能乱用典故,否则帕拉就可能会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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