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实在离这窗户太近,那说话的声音虽小,可谢深玄却几乎听得一清二楚。 小宋焦急问:“你怎么把他领到这儿来了?” “他听说谢大人在此处授课,就非得过来看看太学内的情况。”唐练似乎也有些无奈,道,“指挥使与谢大人呢?” “我怎么知道……”小宋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道,“方才少爷故意将我支开了,我想他们现今……应当在某个无人角落私会。” 谢深玄:“……” 唐练恍然大悟:“你说得也对,啧,那我更得将罗伦茨支走了,这人就会坏事,可不能让他撞上指挥使与谢大人。” “他们应当会寻个隐蔽之处吧。”小宋笑了一声,“书斋这地方人来人往,想来也不会在这儿。” 谢深玄:“……” 唐练:“有道理,若指挥使想要隐藏,罗伦茨应当找不到他,我们还是不必担忧了。” 诸野:“……” 谢深玄:“……” 唐练与小宋似乎已经走远了,谢深玄这才回眸看了一眼诸野,等着诸野松了手,他才忍不住压着愠意问:“你就不能找个更好的地方吗?” 诸野清了清嗓子,并未解释,谢深玄便已自行叹了口气,说:“是我的找的地方。” 他总算想起自己究竟为何要将诸野骗到他书斋内来了,他想看诸野总是藏在怀中那册子,可东西没有看到,反倒是自己吃了大亏,若是方才无人打断他与诸野亲热,还真不好说现今会发生什么。 不行,事情都这样了,总该让他看到诸野那册子再说吧。 谢深玄皱眉抬眸,未等诸野有任何反应,他先抢白一句,道:“我今日让你来我书斋,本是另有要事……” 他这话语略微一顿,目光落在诸野领口,方才他二人厮混胡闹,他显然也将诸野的衣服扯乱了,诸野毕竟没有他这般脱得干脆,只是领口松垮,那衣服倒还在他身上,可即便如此,谢深玄还是一眼便看见了诸野身上的伤痕。 他一时数不清那伤痕究竟有几处,有些隐在诸野衣襟之下,他也看不太清,可胸腹那处报国寺时方受的伤,他倒是看得很清楚,那毕竟是年初方受的伤,伤处虽已愈合,可新成的伤处却并不怎么好看,谢深玄将目光停在那处,顿了好一会儿,方匆匆要起身,一面道:“等一等。” 他这语调极为干脆,倒令诸野也怔了怔,并未阻挠谢深玄起身,谢深玄顺手扯了丢在一旁桌案上的袍子披上,几步匆匆绕到自己的书案之后,在一旁他堆满书册与杂物的书箱之中翻找了起来。 诸野不知他在找什么,又为何要如此匆忙,他倒是未曾起身,只是依旧靠在那椅子上看着谢深玄,等着谢深玄回来,见谢深玄在那处翻找许久,他还不由微微蹙眉,出言催促:“你我的时间并不算多,他们可就要考完试了。” 谢深玄这才自书箱之中找出了一盒膏药,拿着那东西走过来,一面道:“这是我母亲特意托人送来的,说是寻了神医配制,有奇效。” 诸野蹙眉:“这是什么?” 谢深玄答:“祛疤的药膏。” 谢深玄拧开那药膏的盖子,再瞥一眼诸野,忽而又觉得自己此刻的举止似乎有些突兀,他方才看见诸野身上的伤疤,头一件想着的,便是他当初受伤之后,他父母兄姐不知给他送来了多少药膏药材,若不是他表兄就在京中,怕是还要再打包给他送来几名大夫。 他身边有那么多人关心他,连他身上留下的疤痕都费劲心思想要抹去,可诸野却不同,诸野身边好像并无什么人关心他,这伤或许能有太医院为他诊治,可伤愈之后便结束了,大概不会有人关心他恢复得如何——不,现今想来,诸野好像每次都是带着伤便回玄影卫处理公务了,他自己都不在乎此事,这伤病越拖越多,待年纪再大一些,迟早要出事。 诸野还有些惊讶,他想不明白谢深玄怎么会突然跳到此事上,看谢深玄在指上蘸了些药膏朝他伸手,他倒也未曾避闪,倒仍坐在原处,一面道:“伤处早已愈合,没有必要再用什么伤药。” 谢深玄的指腹有些微凉,轻轻压在诸野那伤痕处将药膏抹开,一面竭力为自己这突兀的举止找些借口,强调道:“这是祛疤的膏药。” 诸野:“可是……” 谢深玄将声音压得低了一些,道:“……我不太喜欢。” 诸野:“……” 谢深玄:“看着便不太舒服……” 他又一顿,先抬眸看了一眼诸野,担忧自己这么说或许会令诸野觉得不快,他以往是从不在乎别人想法,可他不能不在乎诸野的想法,于是他又皱一皱眉,再冒出一句:“本来挺好看的……多了伤疤就不好看了。” 诸野:“你说什么好看?” 谢深玄不由一噎,蹙眉抬首瞪了诸野一眼,这答案诸野自己心里明明清楚,却还要来问他,他垂了眼眸原不打算回答,可憋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嘟囔,道:“……你生得好看。” 诸野:“……” 谢深玄又清了清嗓子,伸手你着了诸野的衣襟,理直气壮道:“把衣服脱了,给你上药。” 诸野:“……” 谢深玄:“你还不快脱。” 诸野叹了口气,问:“你我非要如此反复吗?” 谢深玄:“你说什么?” “这话你方才便已经说过了。”诸野说道,“你想要脱我衣服,便自己动手,我又不会反抗,” 谢深玄:“……” 谢深玄正打算自己动手,诸野又道:“现在还是算了吧。” 谢深玄皱眉:“什么就算了?” “若是再拖延下去,学生的考试才是真要结束了。”诸野轻声说道,“以裴麟的性子,他一定会大大咧咧冲进来,你锁着门也是没有用的,他那手劲,这门一推便开。” 谢深玄:“……” 很有道理,这听着就像是裴麟会做的事。 诸野:“算算时间,至多只有两刻钟的时间了。” 谢深玄:“……” 诸野朝他伸手,问:“不继续吗?” 谢深玄:“……” 谢深玄深吸了口气,握住了诸野的手,嘟囔着道:“待会儿还要去见学生,莫要将我的衣服弄脏了。” - 谢深玄想,有些人的话,果然当不得真。 他都说了绝不能将衣服弄脏,可如今衣服不仅脏了,外袍倒还揉皱了,他看着便不能穿出去,也不知若是真让学生们看见了,究竟会有什么想法。 内里的衣服是换不得了,他也没有更换衣物,外头的袍子倒还好,他书斋内还有备用的,只是他突然消失再换身衣服出现,难免要让人生疑,至少小宋绝对会多想,此事他是绝对洗不清了。 时间仓促,这缠绵的确未到最终,可也做了许多本不该做的事情,他尚且不知书斋内要怎么收拾,还要头疼自己的衣服,再看诸野已将衣服整理好了,那看起来衣冠齐整,他心中恼怒不由便再添几分,正忍不住要骂上一句,诸野却道:“我来处理吧。” 谢深玄咬牙:“你来处理什么?” “以往杀人总要毁尸灭迹,稍作掩饰应当简单。”诸野一顿,却又说,“你的衣服……大概没有办法。” 谢深玄:“……” 诸野略有心虚般清一清嗓子,道:“若你不想带回家清理,我倒也可以——” 谢深玄打断他的话:“我平白少一件衣服,你说高伯他们会怎么想?” 诸野:“他们应当已经知道了……” 谢深玄:“我大哥还在家中呢!” 诸野垂眸:“你那日咬了我一口。” 谢深玄:“你又要拐弯抹角说些什么?” 诸野:“那牙印在唇上,实在难以掩饰。” 谢深玄还在发脾气:“……你现在倒要来怪我咯?” 诸野垂下眼眸,唇边隐约带了抹笑:“我每日都需上朝的。” 谢深玄:“……” “还需伴驾,一般会站在皇上身侧。”诸野道,“文武百官抬首便能看见……” 他顿住话语,不再多言,可他的意思已经极为明确,谢深玄脸上红了一些,却还竭力要寻找借口,道:“他们上朝时可不会朝上看。” 诸野道:“这咬痕两三日才消吧。” “他们又不知是我……”谢深玄嘟哝了一声,道,“反正同我没有关系,就算有谣传也传不到我身上。” 是,当初咬诸野时有多理直气壮,谢深玄后来便有多后悔。 贺长松说的话他也仔细想过,虽说就算兄长发现了他也并不害怕,可若是能瞒……还是尽量瞒上一些,他知谢家同朝中联系不少,兄长几乎认识京中所有权贵,他与诸野的谣传只要厉害一些,他兄长大概便会知道了。 他匆匆转身,去寻他放在书斋之内,本是留着御寒的衣物,穿上后却又发觉这衣服太厚了一些,不像是夏日穿着,他浑身都是漏洞,就算学生们看不出来,今日太学内可还有玄影卫与礼部官员,这些人总是能看出来的,朝中之人也不知猜出了多少,毕竟诸野以往对这些儿女私情并无兴趣,好像至多也只有人传诸野曾与他关系不错,更不用说他前段时日还在临江楼内留了诸野的笔迹,这几日之事联系起来,那岂不就是说…… 诸野补了一句,道:“此事已经满朝皆知了。” 谢深玄:“……” 诸野:“至少皇上已经知道了。” 谢深玄:“……” 诸野叹气:“他输了赌局,有些生气,写信去了长宁军,找借口痛骂了封河兄一顿。” 谢深玄:“……” “那便就是说,从京中到长宁军。”诸野微微一顿,轻声说,“只怕都要知道了。”
第170章 家书 其实谢深玄心里清楚, 他既与诸野相恋,那便迟早会有这么一日的。 可他显然不曾做好准备,如今光是想想此事裴封河马上便知晓, 便已足够令他觉得不安了。 听闻年中宫宴时,裴封河就会归京, 他需得回京述职, 那大概要不了多久, 他们便会重新见着裴封河,而以谢深玄对裴封河的了解,宫宴相见之后, 裴封河定然会逮着此事不放,想方设法取笑他……此事光是想想就很头疼了, 如果可以,他真的一点也不想亲身经历。 如此比对之下, 他大哥知不知道此事, 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反正此事最终总会令他家人知晓, 此事是绝对躲不过去的,他也从未想过要躲避,他如今只对一事觉得古怪,若他与诸野的事情已然满朝皆知,为什么他兄长至今却半点反应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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