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绣娘闻言,便含笑牵着忆霞的手来到火盆边,烘手取暖。 辰玉微微一笑,说道:“说起来,这是意明你和马婶婶,还有忆霞第一次来书局。” “是啊,”意明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接过侍辰为他端上的热茶,“以前听霞儿说起过,在洛阳的这段时光很是惬意,如今,就剩遇仙山和宁州我还没有去过了。” 辰玉一边轻拍着怀中的瑜儿,一边说道:“战乱结束了,你也辞去一切军职赋闲在家,现在来了洛阳,就好好地带着忆霞和马婶婶多住段时日,以后想去遇仙山和宁州,也可以随时去。” 意明颔首,目光流转至忆霞的身上,说道:“再等忆霞大一些吧,我打算带她去看看,看看她娘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走过的每一条路。” 侍辰坐在一旁,对意明说道:“是啊,你要带着忆霞好好地往前走,如今瑜儿出生了,我们更要多走往才是,让他们这些孩子相知相熟。” “洛兄说的是,”意明颔首道,“忆霞一听我要带她来看瑜儿就喜笑颜开起来,之前因为我爹离世,她可是伤心了好一阵子,还好小孩伤心易来也易去。” “王大将军以身殉国,忠勇可嘉,不过实在遗憾,他不能亲自看着忆霞长大……”疏风开口叹惋道,目光流转至熟睡的瑜儿身上。 意明唇角微笑,眼中却是藏不住的忧伤,只听他说道:“我爹临终前对我说,争权夺势大半辈子,直到最后才明白,王家所谓的荣耀与天下太平,家庭美满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 “从前我家可谓是门庭若市,如今却一个人影也没有了,不过也好,我倒是难得自在,可以带着忆霞这般出远门来到这里。” 辰玉点头,她看向已经迫不及待的忆霞,笑道:“忆霞,手暖和了,来辰玉姨娘和望舒姨娘这里。” 忆霞闻言,当即小跑过去,停在辰玉的身前。她好奇地观察着瑜儿,并缓缓地用一根小手指轻抚着瑜儿的脸颊。 “弟弟睡着了。” “是啊,他睡着了。”辰玉用一种孩童的口吻回应道,她有些恍惚,上一次这般说话,对面的人还是幼时的令歌。 “他醒来可以和我玩吗?” “当然可以。” 忆霞笑着,继续轻抚着熟睡的瑜儿,乐此不疲。 “师姐,”辰玉唤着望舒,“你看,忆霞长得真的很像小师妹,尤其是那眉眼。” 望舒点头,目光停留在忆霞的粉色小袄上。 不知为何,忆霞突然收回手指,开始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着何人。 “忆霞你怎么了?”辰玉好奇地问道。 “我在找舅舅,”忆霞回应道,“姨娘知道舅舅在哪吗?皇后娘娘对我说,舅舅没有住在皇宫,王妃娘娘对我说,舅舅没有住在王府,如今他也不住在这吗?” 众人闻言,不免一愣,他们每一个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令歌的身影,一时间,悲伤的氛围开始弥漫在四周。 “你记得你舅舅吗?”辰玉含笑问道。 “记得啊,舅舅以前住在皇宫,穿漂亮的衣服!”忆霞兴致勃勃地回应着,满眼童真,充满期待。 辰玉微微一愣,那漂亮的衣服其实是令歌的枷锁,难以脱下的枷锁。 此时,望舒牵过忆霞,将其抱在怀中,嗓音温柔地说道:“舅舅出去办事了,他会回来的。” “王妃娘娘和安儿在等舅舅回来,韩伯伯也在等舅舅回来,大家都在等他回来。” “对,大家都在等他回来。”望舒垂眸,掩藏眼中的伤感。 忆霞点头,重新看向熟睡的瑜儿,不再说话。 辰玉眉眼悻然,说道:“我们在洛阳已经有一段时间未收到有关令歌的消息了,也不知他如今在何处,他很久没去寻遇仙打探消息了。” “我与他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颍州,当时是他带来圣旨,救我和将士们于水火之中,实在多亏了他。”意明回忆起那夜的场景,心中五味杂陈。 望舒开口说道:“我听雨洁说,如今令歌已经乔装化名,与一个叫陆萍的女孩相伴,护送商队,救济难民,江湖人称‘游仙’。” 疏风叹道:“令歌是想用自己的能力去承担一切。这孩子,其实他不必如此,我们从未想过要责怪他,明明不是他的错。” 望舒神色怆然,又道:“可是如今我们越是关怀他,他就越是愧疚,他所需要的,是自己能够原谅自己,也许只有替师父他们报仇雪恨,这一切才能够结束。” “这一年多以来,我们也一直追捕燕北,却不曾有所发现。”辰玉叹息道。 “总会有线索的,”望舒回应道,“一个人不可能人间蒸发。” 之后,众人默然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熟睡的瑜儿和在望舒怀中昏昏欲睡的忆霞。 少顷,意明开口说道:“洛伯,令楷让我带来贺礼,并向你问好,祝贺你喜抱长孙,只是他如今无法离开长安,不能亲自来向你道喜,还望你勿怪。” 疏风摇头一笑,说道:“无妨无妨,都是小事,他如今官至丞相,日理万机。比起小家,他更要顾大家,我理解,我理解……” 疏风感到恍惚,似乎一身书生打扮的令楷还在昨日一般,可是转眼间,那段悠然时光早已逝去,被世事纷扰所掩埋。 “说起来,”疏风看向望舒,“风澈也在长安,平日里他好不容易来洛阳一次,待不了一两日就要走,苦了你们聚少离多。” 望舒神色淡然,回应道:“燕北下落不明,且乱党尚有余孽,他身为御前侍卫统领,就应该守在皇帝的身边,而且与令歌和令楷比起来,我和风澈这般又算得了什么?” 疏风黯然,长叹道:“一切会好起来的……” “对了,意明,王妃和安儿如何?可还好?”疏风询问道。 “王府有令楷关照着,一切都好。”意明回应道。 “那就好,愿安儿平安长大吧。”疏风由衷地祈祷着,现在玉迟王府的世子,乃临清王和白清漪的真正血脉,他自然关心。 一直沉默着的湫龙开口说道:“诸位,我和小飞已经决定了,等翻过年,我们就会出发,前去寻找我师父,助你们一臂之力。” 望舒闻言,当即说道:“令歌说过,你无需参与进来,毕竟那是你……” 湫龙打断道:“我心意已决,望舒你们无需再劝,就像我当初说的,天道有轮回,这是师父他应该偿还的,也是我应该偿还的。” 湫龙的眼中浮现颓然,他继续说道:“昔年若非白夫人和临清王出手相救,在遇见师父之前,我和小蝶就已经死了,这份恩情是我必须偿还的,就算是让我亏欠师父,那也是我的宿命,我都接受。” 众人闻言,即使心中不愿如此,事到如今也只得默许。 坐在湫龙身边的庞飞开口说道:“诸位放心,我们此次出行,除了寻找我师父,主要也是为了找到令歌,暗中护他安全,好让所有人安心。” 辰玉点头,感激道:“多谢你们,若是找到令歌,还请你们告诉他,我们都知道真相,我们的情谊不会因为他的身世而有所改变,大家都在等他回来。” 说罢,辰玉怀中的瑜儿在此时醒过来,开始啼哭不止,忆霞闻声,也从望舒的怀里醒来,不知所措地看着瑜儿。 辰玉不慌不忙,只是看着侍辰起身,从一旁的桌案上拿着一颗糖果走过去,并将糖果放在瑜儿的手心里,瑜儿感受到糖果的存在,便将其紧紧握住,很快就止住了哭泣声。 梦珏见状,好奇地问道:“这是为何?怎么拿着糖果就不哭了?” 辰玉含笑解释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何,之前瑜儿哭的时候怎么也哄不乖,我们实在没辙,幸好望舒师姐想起来,说是令歌小时候哭个不停,师父就会往他手里放一颗糖,用来哄他,我们就试一试,结果瑜儿还真的不哭了。” 众人闻言,皆面含微笑,唯有湫龙目光滞住,似是在回忆何事。 辰玉注意到湫龙的异样,便问道:“湫龙在想何事?” 湫龙回过神来,不确定地问道:“往手里放一颗糖?” “对,怎么了吗?”辰玉和众人一样,不解地看着他。 湫龙摇头,唇角挤出一丝笑意,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以前小蝶哭的时候我也这样做过。转眼间,她明年年初就要嫁给顾玄那老小子了。” “恭喜恭喜,明年有机会我们定去长安捧场,给小蝶道喜。”众人向湫龙道喜,湫龙的神色亦在此时浮现久违的暖意。 “顾玄大人当初送小蝶姐来洛阳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看小蝶姐的眼神不一样。”梦珏回忆道。 湫龙微笑,道:“到底是我粗心大意了,这么些年竟没有察觉到他对小蝶的心思。” 众人欣然,适才悲伤的氛围已悄然散去,忆霞亦打起精神,从望舒的身上下来,重新去逗醒来的瑜儿。 之后,疏风站起身来,邀请道:“诸位,我们走吧,饭菜应该差不多好了,我们这些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今日大家要开开心心的,庆祝辰玉坐完月子,庆祝瑜儿满月。” 众人纷纷起身往外走去,庆祝这难得的欢愉时光。 待众人离去后,唯有望舒和湫龙还留在此处,只见他们两人的眉眼已不见适才的温和笑意,唯余忧愁和疑虑,一如当年般冰冷如霜。 “湫龙,”望舒开口问道,“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湫龙看向望舒,目光里是藏不住的忧心忡忡,他微微点头,思绪飘回多年之前,那是他一生铭记的时光。 …… 一年多以后,永治三年,二月末,初春之际,宁州青岩山一带。 青岩山地势较高,因此即使是初春,漫山遍野也依旧覆盖冰霜。 在山脚处有一家客栈,客栈前的林间官道,霜雪遍地,安静无声。偶有积雪落下,发出一阵声响,之后又是沉寂。 傍晚时分,天色渐暗,有一男一女牵马经过,男子停在客栈前,抬头看着这座陈旧的客栈,久久出神。 “林歌,不如我们就住在这吧。”陆萍开口提议道,“再往前看样子也没有可以住的地方了。” “也好,”令歌点头应下,“在这好好休息一晚上,明日午后我们再去宁州。” 走进客栈之后,令歌打量着客栈,发现客栈装潢陈旧,年岁久远,定然接待过无数往来过客。 一时间,他回忆起那年在洛阳收到的信,想来令楷就是在这家客栈所写,只可惜那些信连同令楷,皆被自己遗落在长安,难以寻回。 客栈掌柜是一位和蔼的老者,见令歌和陆萍前来,他上前笑脸相迎,说道:“两位是过路的侠客吧,楼上有空余的房间,可以随时入住。” “是,要两间房,再准备一些饭菜。”令歌回应道,他正准备从袖中取出银两,却听掌柜说道:“我看你们二位风尘仆仆,气度不凡,想来昨前日定然参与镇压乱党余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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