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军听闻王清已成齐军主帅,一时间更是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将军有令!即刻撤退!”有乱军高呼道。 乱军闻言,纷纷向后飞速逃去,离开此处。 王清并未乘胜追击,只是高声下令道:“众军听令!击鼓收兵!” 面对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关飞只觉恍若隔世,他疲惫不已地蹲下身子,以剑杵地,看着尸横遍野的大地上,满目苍凉。 唯一让关飞暖心的一幕,是王清父子正立在不远处,父子二人与他一样,都静静地感受着久违的如释重负。 忽然,关飞神色一滞,只见在意明的身边,有一个乱军悄然起身,迅速地挥出刀刃向意明的身后砍去! “将军小心身后!”关飞大吼道。 意明回过头,眼看刀刃近在咫尺,却不想一道黑影忽地闪过,当即将那剑刃斩断,并在乱军的脖颈上划下一道血痕,一击毙命。 不等意明看清,那道黑影已经往远处的黑夜飘然而去,意明见状,当即骑上马紧随而去。 王清和关飞愣在原地,如此迅捷的身法,只怕这世间找不出几个人。 “大将军,那人是……”关飞不安地说道,若是令歌此时出现在颍州,只怕会有大变。 王清目光森森,微微摇头,说道:“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让意明去吧,那是他的心结。” 说罢,王清看向关飞,又道:“我们无需担心,今夜把圣旨送到军营的,想来正是玉迟王。” 关飞眉头一皱,他不再言语,只是随着王清将目光投向远方。 另一边,在一片树林小径里,意明正骑着马追赶黑衣人,见黑衣人不曾停歇,于是意明张开弓箭,一箭射出,拦住黑衣人的去路。 黑衣人一愣,随后继续迈出脚步往前走去。 “站住!”意明喊道。 黑衣人如未曾听闻一般,只是不停前行。 意明当即下马,徒步追赶着黑衣人,同时斥道:“给本将军站住!” “白令歌我叫你给我站住!” 终于,那位黑衣人停下脚步,却依旧背对着意明,并未转身与之相见。 意明大步而至,他将黑衣人拉到自己的身前,虽然黑衣人戴着月牙白半面面具,但意明依旧一眼认出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令歌。 “白令歌,我知道是你。” 令歌微微颔首,他将脸上的面具摘下,率先开口问道:“王将军有事吗?”令歌眉眼低垂,并未看向意明。 意明神色凛然,眉眼是散不去的愁绪,他双手紧捏着令歌的臂膀,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说道:“白令歌,你看着我,你看着我!” 令歌抬头,与其四目相对,只听意明斥责道:“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里?你知不知道你来这里有多危险!?要是被他们发现,你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吗?我们为了救你离开长安所付出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我不在乎,我只想要你活着。” 令歌的嗓音沙哑低沉,神色更是肃然认真,意明见状不免一愣,他控制住心中的怒火,又问道:“那道圣旨是怎么回事?是你吗?” “对,是我送来的,”令歌承认道,“有官吏故意拖延圣旨送达的速度,还好我发现及时。” 意明双手垂下,他忽地一笑,喃喃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我冒这样的险?你我早已不是当年的知己好友……” “白令歌,你知不知道?这是战场,要是你出了事,我该怎么去面对霞儿?她为了你付出这么多,你为何不好好珍惜?” 令歌泪水涌上眼眶,他当即偏过头眨了眨眼,极力地掩饰自己的泪意,随后他又看向意明,说道:“我何尝不是如此?你若是出了事,我又该怎么去面对师姐?我不能再亏欠她……” 意明抬眸看向夜空,不让泪水落下,他说道:“是啊,我们都不能再亏欠她……” 冬末春初,树林枯枝依旧,有几片月光落在他们的身上,却始终难以驱散阴翳。 少顷,令歌对意明说道:“所以,王意明,你要好好地活着,这并非是我对你的要求,而是师姐临终前的心愿,忆霞还小,她已经没有母亲,如今不能再没有你,你明白吗?” 意明默然,只是偏过头去,强忍着心中的悲痛。 说罢,令歌从怀中取出一件物品,递到意明的身前。 意明低眸一看,他当即愣住,发现不是旁物,正是昔年他送给令歌的虎图腾护腕。 “还记得当年你说,这是王大将军一直珍藏的护腕,你心心念念多年,如今我把它还你,你要戴着它打赢胜仗,不止是为了忆霞,更是为了天下百姓。” 意明接过护腕,垂头不语,思绪全然飘回昔年的长安,那时的他们,意气风发,无忧无虑。 令歌继续说道:“你放心,今夜你就当从未见过我,我也从未来过颍州,我不会成为乱军拥护的首领,更不会和你兵刃相见。” 说罢,令歌转身缓缓离去,只是每走一步,他就愈发无力。 “令歌,”意明突然唤了一声,似是下定何等困难的决心一般,“我有东西给你。” 令歌停下脚步,他回头看向意明,只见意明正向着他走来,同时,意明从盔甲中取出一件他再熟悉不过的物件——甯霞的丁香花发簪。 令歌的目光滞住,停留在那支丁香花发簪上,丁香花盛开一如当年,只是在这样的寒夜里,他明白,一切皆已改变。 “这支发簪还你,我知道,这是霞儿留给你的。” 令歌接过发簪,抬起泪眸,微笑着对意明说道:“放心,我会保管好的,等你凯旋而归,我再还你。” 意明摇头,目光留在那朵丁香花之上,他说道:“不必还我,它是属于你的,这是霞儿对你的爱,我不应该尽数占有。” “当年是我不对,竟忘了你也与我一般伤心欲绝。” 意明微微一笑,回忆起过往美好,道:“霞儿对我说过,这支发簪上是你年幼时送给她的,温暖了她的余生岁月,如今,这份暖意你应该重新拥有。” 令歌将发簪紧握在手,他想言语,却发现嗓音已经完全嘶哑,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最终,他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走上几步之后,令歌又听见意明说道:“忆霞总是说要进宫去找舅舅,她真的很想你。” 令歌闻言脚步一顿,脑海中浮现出忆霞的可爱容颜。一时间,泪水骤然汹涌而至,他无法抑制,只能让泪水无声地流下。 他并未回应意明,只是继续往前走去,他知道,身后的意明同他一样,亦是泪流满面。 将军有泪,为天下苍生,亦为过往岁月。 很久之后,在一片荒原空地上,雪君在此已经等候多时。只见令歌来到雪君的面前,唇角含笑,轻轻地抚摸着雪君,用一种亲切却颤抖的嗓音对其言语着。 “雪君,你看,这是小师姐的发簪,意明他还给我了……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还是回到了我的手里。” “可是雪君,你知道吗?就算意明已经原谅我,我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如今我和他再也回不去了,就连痛痛快快地打一架我们都难以做到……再也回不去了……” 令歌泪如雨下,一点一滴地落在手中紧握的丁香花发簪之上。说到最后,他无力跪地,开始放声大哭,痛彻心扉。 在凄凉的夜里,广阔无垠的枯草地之间,唯余男子撕心裂肺的哭嚎之声,许久不曾停歇。 寒月之下,令歌寂寥的身影被无限拉长,泪水滞留在发簪之上,点缀滋润着那一朵丁香花。 许久,清冷的月光依旧倾泻在大地上,雪君时不时嘶鸣一两声,令歌则仰头,凝望着寒冷的夜空,满脸泪痕,支离破碎。 只听他喃喃道:“师父,师姐,还请你们在天上保佑我能够早日找到燕北。你们放心,我只想替你们报仇,向你们赎罪,不会对不起遇仙和天下……” 之后,令歌拖着疲惫的身体站起来,骑上雪君,奔驰在黑夜之中。 并非漫无目的,他想起自己还曾对他人许下承诺。 翌日深夜,彭城。 彭剑客在屋内听闻传来院外敲门之声,于是起身来到庭院,开门一看,发现竟是一身黑衣的令歌,他当即邀令歌走进院中。 正欲开口询问时,彭剑客便听见令歌说道:“今夜我是特意来告诉彭大侠,意明已经脱险,我也没有被谁发现,这一次,我对得起遇仙,对得起天下百姓。” 彭剑客闻言愣在原地,面前的令歌唇角含笑,然而眼角眉梢却是无尽的憔悴。一时间,彭剑客不免皱眉,曾经的天之骄子,却被命运如此对待,当真是不公。 “殿下,你实在辛苦了,快些进屋休息吧,”彭剑客忧心地说道,“你一看就是好几天没合眼了。” 令歌摇头道:“我就不打扰彭大侠了,我来这除了向你报平安,还有就是要换回我原先的衣裳,我答应过陆萍,今夜得回去找她。” 彭剑客一愣,随后点头,也不再挽留令歌。 令歌垂眸,看着身上的黑色夜行衣,一时间,他的思绪再次飘远。直到在客栈再见陆萍的时候,令歌才从回忆之中脱身。 “林歌,你真的回来了!”陆萍抱了令歌一下,眉开眼笑。 令歌微微地勾了勾唇角,说道:“嗯,回来了。” 此时,陆萍注意到令歌脸色极为憔悴,双目红肿,像是大哭过一般。 “这几日你肯定累着了,快些上楼休息吧。”陆萍提议道。 令歌颔首,迈出脚步往楼上走去,回到房间后,令歌的身心在这一刻才得以放松下来,只是他却发现体内的真气实在紊乱得厉害。 明明自己并未怎么运功动武,真气怎会又一次地紊乱? 令歌端坐在板凳上,腰身挺直着,默默喝水,调节着体内的真气。 陆萍坐下身来,叹道:“林少侠,你的嘴巴都干的起皮了,你是不是一直在赶路,都没停下来休息过?” 令歌默然,自从和意明分别后,他便骑着雪君一直在赶回彭城的路上,一路不曾停歇,当真是苦了雪君。 只听陆萍长长一叹,说道:“其实你不必为了履行对我的承诺这么折腾自己,你本来就已经不欠我了。” 令歌看着陆萍,沉默半饷之后,他说道:“我向你许诺过的,自然要做到。” “行吧,”陆萍无奈一叹,“我已经叫掌柜给你准备了热水和吃的,你可以回你房间里好好休息了。” “多谢。”令歌回应了一声,而后陷入沉默,并非因为其他,只是他发现自己的脑海此时几乎一片空白。 陆萍突然起身,伸出手抚了抚令歌的额头,她眉头一皱,惊道:“林歌,你又发烧了,我去给你拿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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