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众人欣喜之时,孙太傅话锋一转,继续念道:“而令楷擅自处决盛贺,已乱朝纲,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即日剥夺其御史中丞一职,听候发落,钦此!” “臣令楷谢主隆恩!”令楷俯首行礼道。 事已至此,诸位围观百姓开始为令楷庆幸,纷纷议论道:“能活下来就是好事,以令大人的才华能力,早晚能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令楷接过圣旨,随后站起身来,满怀感激地看着孙太傅,未等他出言,孙太傅便轻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以后好好活着,我替你保留仕途,也只是想多给你一个选择,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是去是留全在于你……” 令楷微微颔首,回应道:“太傅大人,我已经有了答案,我想离开长安。” 说着,他便看向身旁的令歌,目含深情。 “和令歌一起。” 孙太傅点头微笑道:“我相信你的答案和选择,去吧。” 从前令歌只觉得孙太傅和令楷亦师亦友,如今却觉得他们情同父子,令楷纵使愿意牺牲自己,也不愿出卖孙太傅,而孙太傅也履行诺言会救下令楷。 只是孙太傅为了救令楷可有牺牲何事何物?令歌思索着。 令歌并未细想下去,此时此刻的他为令楷感到庆幸,不止是因为皇帝赦免令楷的死罪,更是因为令楷愿意放下一切,选择与他同行。 令楷继续和孙太傅说着话,令歌则看向另一边的锦衣卫,却发现仪鸾早已离开,不见踪影。 “多谢。”令歌轻声呢喃着,回忆起来,那日派遣锦衣卫传信当众处斩令楷的应该并非顾玄,而是仪鸾,今日宋君逸手下并无锦衣卫可调遣,想来也是仪鸾的手笔。 不远处,宋君逸看着这一幕而黯然伤神,江伦也在这时赶回刑场,他来到宋君逸身边说道:“大人,我们接下来可要进宫面见娘娘?” “不必了,”宋君逸面色难堪地说道,“我们被皇后摆了一道,她根本就没想过要处死令楷,她只是想用令楷的性命作为筹码和孙太傅谈条件,然后再借玉迟王的手打压我们,好让她尽可能在江南谋得更多的利益。” “怎会如此?我们明明已经投靠依附皇后……”江伦诧异道,“怪我们没有预想到皇后心机深沉,她本就不信任我们。” 宋君逸自嘲一笑,道:“并非你我目光短浅,也不是她不信任我们,而是我们站的不够高。皇后凌驾在大齐江山之上多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只是她制衡势力的手段,往后你我可要多加小心谨慎。” 看着令歌他们逐渐离去的背影,宋君逸自嘲一笑,说道:“说起来,我倒是被玉迟王诓骗了,不过细想回来,他这样的人又怎会被世俗禁锢?还是怪我太不了解他,不过若是他打算离开长安,你说皇后会如何?” 江伦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摇头道:“下官不知,只是按照玉迟王的性子来看,应该是令大人在何处,他便在何处,不过令大人往后的去处还是得看陛下的意思。” “的确如此。”宋君逸深深一笑,随后转身离去,“走,回刑部,我们还得处理其他公务,来日方长,一切还未可知。” 玉迟王府前,小涵和小蝶不停地张望着远方,两人一直默默祈祷令歌能够平安地带回令楷。 小涵不安地说道:“王爷离开王府这么久,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王爷和令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小蝶回应道。 小涵微微颔首,随后她双眼一亮,指着远处道:“小蝶姐姐!你快看,那是王爷和令大人!” 顺着小涵所指方向望去,只见令歌正牵着令楷而归,令楷身穿一件黑色披风,以抵风寒,虽然发丝散乱,却也难掩其俊逸容颜。 “真的!我现在就回去告诉大家!”小蝶开心地说道,她一向稳重,难得如此这般欢欣雀跃。 小涵则踏着小碎步一路小跑过去,见到令楷平安而归时,她微笑着问候道:“王爷,令大人。” “无事了,陛下下旨免去令楷之罪。”令歌对小涵说道。 “恭喜令大人!”小涵闻言立即福身,“小蝶姐姐已经回王府里告知大家了。” 正说着,小涵便注意到令歌和令楷的手一直紧握着,她急忙地避开视线,深深一笑,说道:“奴婢现在就回府给令大人准备一身周全的衣裳。”说罢,小涵便先行小跑回府。 “令歌还没握够吗?”令楷开口问道,语气温柔,却依旧紧紧地握住令歌的手。 令歌颔首一笑,看向令楷说道:“我们一路都牵着手走回来了,也不差这一会。” 说着,令歌和令楷便下意识地回头一看,只见那是梦珏和盛楠,以及以望舒为首的玉清卫众人,皆在他们身后的不远处一直看着他们。 见他们二人回头,众人立即转头看向别处,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你瞧,这天待会要放晴了。” “下了这么多天的雨也该晴了。” …… 令歌回过头,忍俊不禁,令楷见令歌眉眼舒展,也不免一笑。 阴云渐渐散开,久违的阳光重新洒下,照映着长安城。 金銮殿在阳光下愈发熠熠生辉,金碧辉煌。 殿内,萦绕着淡淡的药香,皇帝端坐在榻上,正独自一人饮茶看书,只是他眉目紧皱,心事重重,手中的书本也未翻看几页。 这时,黄飞走进殿中,放低声音对皇帝说道:“启禀陛下,玉迟王和令大人来了。” 皇帝稍作精神,说道:“传他们进来。” “诺。” 皇帝继续看着手中的书本,却实在无心于此,很快,他的耳边便传来令歌和令楷向他行礼请安的声音:“拜见陛下。” “免礼,来了就好。” 皇帝抬头看向他们二人,只见令歌和令楷衣着整齐得体,一位月色锦衣,一位青衣官袍,皆典雅不凡。 皇帝端详令楷片刻,开口说道:“令楷,不,朕该叫你一声韩清玄才是。” 令楷并未接话,只是听皇帝继续说道:“如今朕已下令洗去韩家冤屈,朕希望你不要再纠结于过往,以后好好地活下去,你要知道,你这条命可谓是来之不易。” “臣明白,臣多谢陛下开恩,也多谢玉迟王出手相救。”令楷颔首回应道。 “除了令歌,你还应该感谢孙太傅和朱大人,还有胡阳,”皇帝浅笑一声,继续说道:“话说回来,胡阳那小子是和你同辈里唯一敢上奏替你求情的,有这样的知己好友,你应当珍惜才是。” “臣谨遵陛下教诲。” 令歌想起胡阳先前来王府寻自己,为了让宋君逸相信自己不会再管令楷之事,当时的自己便拒见胡阳,听小涵说,胡阳在王府门前气得直跺脚。 正想着如何向胡阳抱歉时,令歌便听见皇帝说道:“孙太傅今早入宫,带来盛贺的罪证为你开脱罪名,同时也主动辞官,此事你可知晓?” 令楷的神色变得沉重,他当即拱手拜道:“太傅大人为大齐江山做出莫大贡献,是造福社稷之人,当年救臣之事,并非太傅之过,还望陛下三思。” “令楷,你多虑了,并非朕有意治罪,而是孙太傅去意已决,”皇帝否认道,“如今他年事已高,却还要为朝廷继续操劳,朕实在于心不忍,最终只得答应。” 皇帝看出令楷满心愧疚,便安抚道:“你可知孙太傅为何保你仕途?因为他觉得你是一位可塑之才,你会对大齐江山做出贡献,守住大齐黎民百姓,朕也信你,你可明白?” “臣愧不敢当,”令楷回应道,“臣现在无心于此,怕是会辜负陛下和太傅的一片期许。” 皇帝说道:“无妨,朕会留给你时间去考虑的,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都不会辜负朕和孙太傅的一片期许。” 令楷默然思索,不知如何回应。 皇帝垂眸看向手中的书本,说道:“去玉门关吧,两年后回京述职,你再给朕答案。” 令楷并未流露出太多意外的神色,只是拱手道:“臣谨遵圣意,臣在玉门关定会好好思考这个问题,不负陛下和太傅大人的期许。” 他明白,不管以后做出怎样的选择,如今离开长安才是万全之策。 “皇兄,我也打算……” 并未等令歌说下去,皇帝已经抬眸看向他,温柔地说道:“令歌,朕知道你要说何事,如今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去留随你,朕只希望你知道,长安永远是你的一个家,你随时都可以回来。” 令歌愣愣地注视着皇帝,只见皇帝依旧是往日的温和模样,依旧是对他无微不至的皇兄。如今细细地回想之前自己对皇帝的言行,令歌感到愧疚,于是他歉然道:“多谢皇兄,之前是令歌一时冲动,冒犯皇兄,还望皇兄莫要生气。” 皇帝摇头笑道:“年轻总有冲动的时候,朕倒是羡慕你这性子,内敛却也有外放的时候。” “你待会去看看景修吧,他这些日子很是挂念你。”皇帝对令歌说道,“不过你得先去一趟清思殿,适才淮阳王遣人带话,说是想见你,你去看看,朕和令楷还有话要说。” 令歌看了令楷一眼,有些疑虑,却听皇帝打趣道:“怎么?往后你们在一起的日子还有那么长,这么一点时间都不准朕占用?” 令歌脸颊一红,道:“没有,我现在就去清思殿,臣弟告退。”说罢,令歌便加快步伐离开金銮殿,并在小元子的陪同下前往清思殿。 而留在金銮殿的令楷则与皇帝继续交谈着。 皇帝将书本放置在桌案上,凝视着令楷,并嗓音冷冽地命令道:“跪下。” 闻言,令楷不卑不亢地跪在皇帝的面前,只听皇帝继续说道:“韩清玄,你很聪明,也很有胆量,能够利用令歌保你性命,可是你也应该知道,朕不喜欢有人利用令歌。” 令楷神色未变,只是解释道:“陛下息怒,若是臣真的要利用令歌,就不会先行回到长安,臣只是不愿让他为难。” 皇帝默然不语,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只听令楷继续说道:“说臣没有一丝算计陛下定然不信,可是臣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并不能确定玉迟王如何抉择,是否会救臣。臣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哪怕玉迟王放弃臣,臣都不会有一丝怨言。” “为何?”皇帝神色迟疑,“就算他弃你而去,你也毫无怨言?” 令楷继续解释道:“在我最迷惘之际,是令歌让我找到方向,就算他弃我而去,我也决不负他,因为是他让我感受过这世间的万般美好,让我还拥有去爱的感觉和能力。他让我明白,爱会让一个人不顾一切,如今臣也要为了他,不顾一切。” 令楷抬眸直视皇帝,又道:“陛下,臣对玉迟王的倾慕之情,天地可鉴,还望陛下相信臣这一次,臣绝不负他。”说罢,令楷便朝着皇帝深深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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