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每到一处县城,林歌都会戴上面具,独自一人去寻自己的江湖友人,回来后手中亦会多出一些银两,用来当一路上的盘缠。 其实陆萍并非没钱,只是每次自己想抢着开钱的时候,林歌总会说道:“就当是我报答你。” 陆萍讪笑,心想自己上辈子定然做了不少好事,这辈子才能被这位玉树临风的少侠如此报恩。 赶路总是容易困乏的,陆萍只觉腰酸背痛,她躺在床上,睡意顷刻袭来。 不知过去多久,林歌从外面回来,还给陆萍带来几个热乎的包子和一串糖葫芦。 陆萍闻声闻香,当即从睡梦中醒来,起身来到桌前,拿起包子吃了起来。 她吃得急,险些噎到,好在有林歌为她倒上一杯水递给她。 “多谢……”陆萍喝了一口水,这才缓过来,半饷,她笑道:“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之一,就是把林少侠你救回来!” 林歌无奈微笑,陆萍看在眼里,不免为之一愣。 林少侠笑起来真是好看,还有一个小酒窝。 吃完一个包子,陆萍又拿起糖葫芦吃了起来,“少侠你也快吃,别看着我一个人吃。” 林歌颔首,拿起一个包子慢慢地吃着。 “这糖葫芦真好吃,以前我爹要是打完猎,去市集上卖了个好价钱,也总会给我买一串糖葫芦。”陆萍回忆道,虽然她唇边含笑,但是目光却黯淡下去。 林歌神色一滞,他安慰道:“放心,我们如今已到彭城,再过两三日我们就可以到前线了,方才我打听过了,两军交战之地正是颍州。” 陆萍点头,她放下手中的糖葫芦,笑道:“到时候少侠你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之后我会在那附近等我父亲,少侠你该去哪就去哪,我们就此别过,若是江湖有缘,来日再见。” 陆萍有些黯然,近两个月的相处,她已经将林歌当做自己的朋友,眨眼间却到了分别之时,尤其对方还是一位来无影去无踪的侠客,他日再见当真是不易。 “林歌,”陆萍唤道,“虽然你说你常年行走江湖,居无定所,但我还是想知道,你来自何处?” 林歌愣了愣,半饷,他回应道:“塞外。” “这么远啊?”陆萍惊讶不已,“那你当初是怎么从塞外来到中原的?又是何时来的?” 林歌微微垂眸,他不再吃手中的包子,只是任由思绪被往事牵引而去。 “七年前,跟着师姐们来的。”林歌回应道。 “七年前,”陆萍掐指一算,“那就是长庆十三年,当初你们去了何处啊?” “洛阳。” 陆萍挑眉,当即坐直身躯,只听她问道:“那林少侠你有没有在洛阳城见过当时还没回宫的玉迟王?听说长庆十四年初春的洛阳武林大会,他可是力压群雄,名震武林啊。” 林歌点头,道:“见过。” “你跟我说说呗,当时他是怎么和那些人交手的?” “时间太久远,我一时也忘了,日后我想起来再和你说。”林歌回应道。 陆萍悻然点头,日后?他们即将分别,也许已经没有日后了。 “罢了,”陆萍摇头道,“那玉迟王的事也没什么好知道的,早已被人写成话本,人尽皆知了。” 说罢,陆萍便看向林歌的包袱,又道:“你包袱里的《洛阳时下新文》,上面可不就记载着玉迟王的故事吗?” 林歌闻言一愣,只听陆萍解释道:“别误会,是你之前晕倒,我在你包袱里找药时发现的。” “我没怪你。”林歌摇头道。 陆萍微笑,只是看着将披风紧紧裹住的林歌,陆萍不免一叹,这样的身子骨真的能闯荡江湖吗? 林歌察觉到她的哀愁,便问道:“怎么了?” “我只是在想,近两个月以来,少侠你隔三差五地总会发烧,这是为何?按理说,你们常年行走江湖的人,身子骨应该很健朗才是……” 陆萍自知失言,又立即解释道:“林少侠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的身子,所以这才问问。” “无妨,”林歌回应道,“是之前练功落下的病根,吃了药倒也没事。” “这样啊,那就好。”陆萍安心下来,拿起包子继续吃着。 吃完包子后,陆萍似是想起何事,她说道:“我记得,少侠包袱里还有一本《令诗》,我可以看看吗?” 她想起林歌时不时会翻开那本诗集,默默地看着。 林歌看了她一眼,不解其意,却也答应下来:“可以,你也喜欢那本诗集吗?” 陆萍挠头一笑,解释道:“我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但也听旁人提起过,这是韩相作的诗集,他可是我们村里的大恩人。” 陆萍双手捧着脸颊,回忆起来,说道:“我还记得,一年多以前,我们北方的雪灾可严重了,比哪一年的雪都要大,好在当时有韩相带着朝廷的人来救助我们,我们这些普通百姓才得以熬过那次冬天。” “说起来,当时韩相还染上了风寒,发烧晕倒在雪地上,可把我们所有人急坏了。” 林歌目光一滞,不动声色地握紧手中的包子,只听陆萍不悦地继续说道:“都怪那玉迟王,辜负韩相的一片深情不说,当时就是他故意让韩相跋山涉水地来到北边,去送飞鸿长公主和驸马爷回高丽。” “想想实在唏嘘,当初可是他对着全天下的人说,他与韩相两情相悦的……” 林歌默然不语,只是垂眸,静静地听着陆萍所言。 “现在都说他在长安,抱恙在府,然而那些江南乱党却是打着营救他的旗号才造反的,毕竟当初先皇都立他为皇位储君了,若非去年的那次政变,如今这天下之主就是他了……” 说到最后,陆萍无力一叹,神色颇为郁闷。 “你恨他吗?”林歌开口问道。 “恨他有什么用?我现在只希望我爹在战场上能够凯旋而归,安然无恙。”陆萍回应道。 林歌点头,道:“会的。” 而后,陆萍躺在床上翻看着那本《令诗》,虽然她未曾读过诗书,但她也觉得这字里行间尽是韩相对玉迟王的无限深情,只是越是想到这,她就越为韩相感到不值,对玉迟王的印象也愈发变差。 不知不觉,陆萍渐渐睡去,待她再醒来时,发现已是傍晚,屋里光线昏暗,除了她,不见他人。 “去哪里了?”陆萍嘟囔着坐起身来,正当她打算前去寻找林歌的时候,却见林歌刚好推门而入。 见林歌回来,陆萍不免一愣,只见在昏暗的光线之中,林歌的神色不似往日那般淡然,眼角眉梢间流露出藏不住的担忧,同时,她发现林歌的手里还握着一卷帛书,不知是何物。 “陆萍,”林歌率先开口说道,“你且在此处等我三日,我有急事要去办。” 不等陆萍追问,林歌又道:“房费和伙食费我已经付过了,你只管安心地住下。”说罢,林歌又将一袋银两递给了陆萍。 陆萍愣愣地接过银两,她从未见过林歌如此,虽说林歌的情绪说不上有多激动,但也如一池静水乍起涟漪,让她这位久坐在旁的游者不免感到意外。 将银两交给陆萍之后,林歌又走上前将自己放在桌上的包袱解开,从中取出一对护腕,定睛一看,护腕上有着虎图腾,之前陆萍曾见林歌拿出来过,只是却从未见其佩戴。 林歌凝视护腕片刻,似是想起何事,随后他将护腕收进衣袖之中,转身离去。 “林歌,你要去哪?”陆萍担心地问道,她的心里甚是不安,她总觉得林歌要去做一件大事。 林歌回过头看向陆萍,此时的他已经戴上自己的月牙白半面面具。 林歌眼眸微微流转,避开陆萍的目光,回应道:“若是三日之后我没有回来,会有人来替我护送你,继续去寻你父亲。” 说罢,林歌迈出脚步走出房间,将陆萍独自一人留在客栈。 陆萍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跑了出去,只是当她来到客栈门外时,却发现已经不见林歌的踪影,那道月白色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暮色之中。 陆萍无可奈何地看着门边的树木,冬末春初之际,纵使枝叶渐绿,也难抵这冷冽的天气,那枝叶正在寒风中摇动着,似是颤抖一般,令人忧心忡忡。 “你一定要信守承诺啊……” 林歌离开后的第二日,陆萍早早地起身坐到客栈的前堂里,她无聊地看着林歌留下来的两本书,一本是《令诗》,另一本则是记载各种与洛阳有关的奇闻轶事的《洛阳时下新文》。 她打量一番,这两本书都是来自清飖书局,那可是遍布天下的第一书局,可供人们免费看书,无数寒门官员便是受到清飖书局的帮扶,这才得以在科举中一步青云,当年的丞相韩清玄便是如此。 陆萍翻看着《洛阳时下新文》,她识字不多,却也能看明白个大概,因为这本书本就面向大多数的平常百姓,所以遣词造句并不晦涩难懂。 翻看到有关玉迟王的部分时,陆萍当即略过,她实在不想多看一眼。 正当她看其他故事看得津津有味之时,她听见楼上传来动静,只见那是几位官吏,他们匆匆忙忙地从楼上跑下,神色惶恐,似是发生了要紧之事一般。 陆萍耳力过人,很快她便听见那几位官吏的对话。 “这可如何是好?怎么就不见了?明明昨日还放在行囊之中的。” “多半是被何人盗走了,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动身往颍州去。” 是丢了什么东西吗?陆萍猜想着。 那几位官吏给了钱,之后便匆匆离去,消失在客栈里。 陆萍无奈一叹,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洛阳时下新文》。 林歌何时回来?他会回来吗?爹爹现在可还安好? 陆萍思绪万千,不知不觉便在前堂里待了一上午,却始终没有等来答案。 正当她打算起身回房时,她见有几位商旅走进店里,并在前堂坐下,点了几道菜和一盏茶水。 陆萍闲来无事,索性听一听他们可会闲聊起什么有趣的事。 却不想,听了几句之后,她当即脸色大变。 “这次颍州之战,小王将军怕是凶多吉少了。” “是啊,小王将军他们被乱党围困在颍州的一处县城里,主力军队却迟迟不肯救援,只顾着继续乘胜追击。” 陆萍心生不安,她知道小王将军乃王意明,是已故王皇后之侄,王意明骁勇善战,在两年前平定南海倭寇的战役中立下大功,是无数百姓心中敬佩的将领。 “怪只怪他是王家之人,我看这次,陛下他们是想借机除掉小王将军,彻底削尽王家的势力。” “可是,王大将军父子他们在这次政变之中,也算救驾有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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