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歌,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湫龙有些犹豫不决地问道。 令歌默然,半饷,他点头道:“也许吧,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喜欢……” “其实当你问我的时候,已经确定了,不是吗?” 令歌看了看湫龙,而后仰望蔚蓝的天空,微微地舒了一口气。 “是啊,”令歌叹息着,“不确定的事轻易开不了口的。” 而后,他看向湫龙,问道:“湫龙可有倾慕之人?” “不曾有倾慕之人,只是……有难忘之人。”湫龙回应道,他的眼眸低垂下来,似乎在回忆着何事。 令歌原本还想问下去,却见到几步之外的紫宸门内走出以皇帝和皇后为首的队伍人马。 未等令歌上前,皇帝便注意到令歌,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眉眼间的疲惫感也刹那消散。 皇帝甚是惊喜地看着令歌,随即松开握着皇后的手,朝着令歌走去。 “臣弟拜见陛下,皇后。”令歌走上前朝着皇帝和皇后拱手拜道。 “令歌今日怎么进宫了?既然来了就去朕那里坐一会,陪朕一同用午膳。”皇帝一边说着,一边迈出脚步往前走去。 令歌跟上前说道:“今日令歌进宫,一来是想着看望皇兄,二来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朕听听。”皇帝饶有兴致地说道。 令歌偷偷地瞄了一眼皇帝身旁的皇后,只见她面容含笑,似乎也对自己的请求有着兴趣。 “臣弟先前去翰林院时,正好遇上进士们研读隆豫年间的史册,臣弟也想找一些来看,包括长庆年间的。” 皇帝当即欣然答应,说道:“好,叫人去史馆抄录了便是。” “多谢皇兄,臣弟已经将此事交给了令楷。” “可以。”皇帝点头,此时,皇后开口说道:“学史明智,不知王爷是要看哪一年的?” 令歌索性承认道:“隆豫十二年和长庆二年的。” “好,”皇帝并未犹豫便答应下来,“黄飞,你现在便去史馆取册送到翰林院交给令状元。” “多谢皇兄。”令歌说道。 皇帝微微一笑,随后又问起令歌道:“下个月便是你的生辰,以前在山上都是怎么过的?” 令歌回忆着,并开始对皇帝说起自己曾在遇仙山时的生辰。 除了除夕和月祭,令歌的生辰便是遇仙山最热闹的日子,那日大家都可以不用习武,师姐们会精心地为令歌准备礼物,以及所有人的美味膳食。 同时,他们还会找来塞外难得的烟花棒一同玩耍,年复一年,皆是如此。 回忆起这些美好的往事,令歌心中感慨万千,竟然已经如此遥远。
第90章 青云行:6 午后,令歌和湫龙一同离开金銮殿,走在宫道之上。 在即将走到一处宫门时,令歌见到有几位年轻的进士抱着史册从里面走出来,背朝着他,正往翰林院的方向走去。 待走近之后,令歌听清了他们的对话。 “今日王爷来翰林院,可不就是来给那位撑腰的吗?” “当真是有背景,也难怪会是状元。” “外人都说他们是知己好友,但是那夜你我可都看见了,王爷亲自把他送回房间休息。” “我也听人说了,他们两人可不是一般的朋友关系,要不然王爷对他怎么会这么好?” “是啊,要是我成了王爷,你醉酒我可是要一脚踢开的,还想让我亲自扶你回房间休息?” “我还听说王爷回宫前,曾在太学府和令状元同床共枕。” “还有那句‘何以解忧?唯山间之清风,同令月长歌以遨游’,他们该不会真的是……” “既然如此,还和我们争名额做甚?去做王妃不好吗?” …… 听闻那些人带笑却恶意中伤的言语,令歌心中一惊,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湫龙,只见湫龙眉目微皱,正冷冷地盯着那几个书生的背影。 “湫龙,罢了。”令歌试图让湫龙冷静下来,“也许的确怪我,如今我和他的身份皆已改变,再像从前那般相处,自然会惹来闲言碎语……” “你在意吗?” “光我一个人不在意有用吗?” 令歌想起今日的令楷,不见往日的温和笑意,想来对于此事,令楷也有所耳闻,而他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态度便是回应。 深夜,凤仪殿内灯火昏黄,唯有美人倚身之处灯火通明,只见皇后一身闲适的玉色襦裙,正倚在美人榻上看着奏折,纤纤玉手翻动着纸张,发出微微的声响。 此时,倾秋掀开珠帘缓缓地走进来,在皇后身前福身,轻声说道:“娘娘,陛下已经沐浴好了。” 皇后闻言,放下手中的奏折,在倾秋的搀扶下缓缓地起身往后殿走去,同时,她问起倾秋:“今日可有听说什么?” 倾秋会意,回应道:“玉迟王今早去了翰林院,虽然说是让令状元抄写史册,但两人并无交集。” “避嫌吗?”皇后喃喃低语道,“若是避嫌,早些的时候做什么去了?” 倾秋颔首,说道:“臣也是这么想,只是现在坊间和宫里有些传言不太好听……” “什么传言?”皇后问起,倾秋随即在皇后耳边轻声低语几句,皇后闻言,眉头轻蹙。 倾秋继续说道:“其实以前就有少数人在传,主要是针对令状元的,只是这两日愈演愈烈,把王爷也牵扯进来了。” “看来是那位故意推波助澜,你派人好生留意着。” 倾秋说道:“臣已经派人打听过了,说是嘉定王身边的差使传出的。” 皇后不屑一叹:“他也就这点手段。” “到底淮阳王不是好对付的。”倾秋说道。 皇后的唇角扬起笑意,凤眼如丝,戏谑地说道:“好不好对付,这不也求到我们面前来了吗?昔日的手下败将罢了……” 倾秋微笑颔首,只听皇后继续说道:“若是真的喜欢也无妨,这种事情倒是见多不怪,暗养伶人的达官贵人大有人在,几年后厌倦也是常有的事。” 倾秋的神色略微僵住,却在转眼间笑意依旧。 “娘娘说的是。” 是夜,凤仪殿寝殿里,幽幽烛火之下,朦胧纱幔之间,隐隐约约地能够听见男女急促却绵长的呼吸声。 一时间,暧昧的气息在殿内萦绕着,很长的时间不曾散去。 皇后倚在皇帝的身侧,脸颊上留有微微的红晕,眼眸如秋水一般,原本就倾国倾城的容颜在此时更是增添一抹娇美之感。 “陛下当真愿意让玉迟王追查当年之事?” “他追查与朕追查是两码事,”皇帝轻轻地搂着身边的皇后,眼中流露哀伤,“如果真能再查出什么,朕也不能阻拦他,毕竟那是他的亲生父母……” “只怕朝野会动荡不安。” 皇帝微微一叹,喃喃低语道:“容朕想想……朕好累,若是没有月儿你,只怕朕很难撑下去。” 皇后眼眸低垂下来,看着皇帝搂在自己腰间的那手,渐渐地出神。 “月儿,当年宁州可是只涉及到韩家?”皇帝突然又开口问道,声音却是极轻极温柔的,不带有一丝怀疑之意,“为何韩谦到死也没有承认杀害皇叔?是怕罪责更重吗?” 皇后淡然一笑,回应道:“如陛下所言,只涉及到韩家,他不承认也是担心罪责更重罢了。” “嗯……”皇帝轻声应道,“早些睡吧。” 凤仪殿的蜡烛渐燃渐尽,偌大的宫殿逐渐被黑夜淹没吞噬,然而皇后并无睡意,却只得闭上眼睛,提前迎接黑暗的到来。 宫外,夜色已深,在玉迟王府和令府之间的竹林,一道月色身影悄然而至,并停在竹亭外的不远处。 与此同时,借着朦胧月光,可以看见竹亭里立着一道青灰色的背影。那人察觉到了身后有人前来,便缓缓地回过身,借着月光看清身后之人,随即拱手拜道:“臣参见玉迟王。” 令歌缓缓走上前,他发现令楷的眉眼间的温和笑意已经散去,他问道:“阿楷,发生了何事?我们就连私下无人的时候都变得这般生分吗?” 令楷看了一眼令歌,随即垂眸回应道:“虽然王爷待臣好,但是臣不能僭越逾矩,还望王爷体谅。” “抱歉,是我没想得那么周全,还以为我们还可以和从前一样……”令歌歉然道。 只听令楷说道:“王爷无需抱歉,此事乃臣之过,让殿下伤神,实在抱歉。臣刚步入朝堂,一时忘记君臣有别,还望殿下见谅。” 令歌的神色微微一僵,看着眼前颔首低眉的令楷,他又问道:“从前我问过你,名利和情谊你更在乎哪一个,如今我再问你同样的问题,你的答案是什么?” 月色如水,朦胧着竹林,也模糊两人的眼前之景,令楷默然不语,依旧颔首低眉,不曾看令歌一眼。 “你是担心那些流言蜚语吗?是担心影响我,还是影响你自己?”令歌追问道。 那些流言着实让令歌感到焦躁不安,他何尝不明白面对流言蜚语只要问心无愧便好,可是此时的他却实在感到心中有愧。 看着竹林间的月影清辉,令歌出神,他只是在等面前之人的一句回答,任何一句都好,至少可以让自己不至于如此茫然。 如此看来,那一夜蜻蜓点水的一吻,在前途名利的面前,实在算不得什么。 良久,令歌缓缓地离开竹亭,走出竹亭前,他回头对令楷说道:“既然如此,今后你我还是少往来吧,以免耽误你的前程,毕竟那是你好不容易考上的。” “对了,我要的史册你抄录完后,遣人送到王府来就好,不必你亲自登门。” “谨遵王爷指示,”令楷拱手一拜,“恭送王爷。” 慢慢地,令歌走回王府,他只觉脚下犹如拖着铁链一般沉重,每一步似乎都牵动着心房,隐隐作痛。 “王爷。” 小涵和小蝶早已在小东门一侧候着令歌,她们见令歌神色不对,却也不敢多问,只是默默地跟在令歌的身侧,为其提灯照路。 走在一排桃树下时,令歌闻到桃果的清香,他抬头望去,借着月光和灯笼的光线,可以看清树上挂着一颗颗渐红的桃子。 “若是来一场雨,想必过上两三日便都熟了。”令歌说着,神情和语气皆平静淡然,只是眼中始终弥漫着朦胧的失落感伤。 说罢,令歌低下头继续往前走着,小涵和小蝶相视一眼,默然不解。 是夜,乌云渐渐紧布天穹,遮掩住月光清辉,让月色皆化为灰烬。 很快,一场倾盆大雨骤然而至,雨水不停地拍打在屋檐上,拍打在桃叶桃果上,伴随着风声,在这一夜扰乱所有人的心神思绪。 令歌侧卧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雨声,他拽着被褥,将头埋进去,纵使紧紧地闭着双眼,却也难以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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