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歌轻叹一声,道:“见自己想见的人才是好的。” 令楷颔首一笑,问道:“令歌你想见的人是谁?” “我师父。”令歌想都没想便回答道,他现在的确很想见到师父,其实想见的人不止师父一人,只是刚好那人就坐在自己的身边。 令楷微微一笑,坐直了身体,说道:“想来令歌你和白掌门很快会重逢的。”说着,他的目光落在了令歌的腰身上,问道:“我都忘了问,令歌你的伤势可否痊愈?” 令歌回应道:“多谢阿楷挂念,幸好不深,已经痊愈了,而且用了华山派送来的药之后,疤痕都没了。” “那就好。”令楷说道,话音刚落,他便听见“咕噜”的响声,仔细一听他才发现响声是从令歌的肚子里传来的。 他抬眸看向令歌的脸颊,发现那里已经一片通红,于是令楷带着笑意说道:“我晚饭吃的少,现在饿了,刚好你来了,就陪我吃些东西吧。” 令歌讪笑点头,他只觉令楷笑起来甚是好看,如果不是笑自己那就更好了。 令楷站起身来,从一边的橱柜里拿出了两封糕点,说道:“这是白日里言信给我带来的,一起尝尝。” “好。”令歌无可奈何地应道,然后又悔恨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内心哀叹着。 令楷打开糕点,将其放在令歌的面前,“吃吧。” 令歌见糕点样式好看,气味浓郁香甜,于是恭敬不如从命,拿起糕点便吃了起来。令歌细细地品尝着,只觉这糕点甚是酥软,不过味道还是比不上尚食轩,不过此时的他饥肠辘辘,吃什么都是可口的。 令歌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对面的令楷则替他又倒上了一杯水,叮嘱道:“令歌在宫里没吃饱对吗?仔细别噎着自己。” 令歌看了一眼令楷,微微点头,他想起皇帝执意留自己一同在令月坞里用膳,幸好后来有皇后拦着,说是不要操之过急,引人注目,皇帝这才作罢。 虽然如此,但皇帝还是叫人上了些点心让令歌品尝,为的就是令歌别那么快离开,自己好和令歌多聊聊天。 令歌浅尝一下糕点,赞叹不愧是宫里的糕点,竟比尚食轩还美味可口,可惜皇帝一直在对他嘘寒问暖,他只能一直应答着,最终也没能吃上几块。 可怜辰玉一直在偏殿里等候着,连糕点的影子都没见上。 更何况初到皇宫,令歌拘谨不已,就连一向开朗的辰玉也拘谨起来。 正想着,令歌便注意到令楷并没有吃糕点,只是一直面含笑意地看着自己。 令歌变得不自在,于是他拿起一块糕点递到了令楷的面前,“你也吃,你不是饿了吗?” 令楷笑了一下,接过糕点,“多谢令歌。” 令歌见令楷只是浅浅地吃了一口,这才明白令楷并不饿,方才所言也只不过是顾及他的颜面。 令歌顿时羞愧难当,只好转过头去,一边吃着糕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时间,令歌也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想起令楷留在洛阳的最后一夜。 无奈,他立即停止这些思绪,开口问道:“阿楷,你有让言信向若晗报平安吗?她很担心你。”他一边含着糕点,一边说话,以至于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令楷闻言不免一笑,他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糕点,说道:“已经托言信带过话了。” “不过,”令楷话锋一转,“让令歌担心是我的不是。” 令歌一呛,怎么就扯到自己的身上了? 一时间,令歌差些咽不下口中的糕点,于是他立即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大半天没说上话。 他瞅了一眼令楷,发现令楷此时也不吃糕点,只是看着他,眉眼间带着丝丝笑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听令楷说道:“有这么惊讶吗?我说的是实话,你真的不担心我吗?” 令歌眼眸低垂着,回应道:“先前阿楷你帮了我那么多,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令楷微微挑眉,斜睨着令歌说道:“只是为了感谢先前我帮你的忙吗?” 令歌见令楷神色似乎有些失望,便赶紧解释说道:“也不全是。” 令楷闻言,顿时起了兴致,又含笑问道:“那还有什么?”他继续看着令歌,却发现令歌吃糕点的动作愈发变快,两只手都用上了。 “我不知道……”令歌岔开话题,继续含糊不清地说着,“阿楷,你也吃,别光看我一个人吃。” 令楷笑了一下,说道:“可是我剩下的那一半糕点已经被你吃了。” 令歌闻言大惊,看着桌子上空空如也的两封糕点,他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的自己过于心急,竟然将令楷吃了剩一半的糕点也一并塞进嘴里。 “说吧,怎么补偿我?”令楷得意洋洋地问道。 正想着怎么接话的时候,令歌听见身后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他回头望去,正好从窗户的缝隙里看见雨丝轻飘,正一点一滴落在院子里。 此时此刻,耳边只剩下雨声,似乎一切都归于平静。 “看来老天爷已经帮令歌你做出了决定。”令楷开口说道。 令歌回过头疑惑地看向令楷,不明白令楷所言何意。 “今夜令歌你就留在这里,就当赔我那半块糕点。”令楷说着,眉眼间得意不已。 令歌摇了摇头,说道:“不成,师姐们会担心的。” 他想起望舒师姐平时担心自己的模样,若是今夜发现自己不在房间,怕是望舒一夜都不会睡,说不定还会连夜赶到太学府来找自己。 “唉,”令楷叹了一声,“只是令歌若是现在走,岂不是也让我担心了吗?” 令楷站起来走到令歌的面前,随后,他弯下腰身看着令歌的双眸,继续说道:“就待在这一晚上,令歌连我这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应吗?方才你还在吃我的糕点,人而无义,不知其可也。” 令歌有些头晕,令楷开始说一些他听不大明白的话。 此时,令楷的身躯正挡在他的面前,他几乎不敢与令楷对视,只是说道:“我生怕……”令歌想了想并未往下说去,其实他只是怕师姐们担心,可是自己好端端的又会出什么事呢? “令歌生怕什么?”令楷又凑近令歌几分,低声问着,“莫不是令歌你知道了什么?” 令歌脑子一懵,一言不发,他似乎能听见令楷鼻翼间微微的呼吸声,还有自己难以安抚的心跳声。 同时,他看向令楷的双眼,发现那双眼睛里正清晰地倒映着他的面容,一时间他愈发恍惚。 “我……我能知道什么?我今夜留下来便是。” 令楷闻言笑了起来,他直起身看着坐在原地的令歌,只觉身着一身月牙白衣裳的令歌愈发惹人喜爱。 “那令歌你今夜就歇在这。”令楷语气甚是愉悦,眉头完全舒展开来,可谓是喜上眉梢。 只是能歇在哪呢? 令歌看了看四周,发现只有一张床,他困惑地看向令楷,却发现令楷微微地歪了一下脑袋,正眉眼弯弯地看着自己。 夜深人静,唯有雨声不断,屋里烛火昏黄,令歌和令楷两人正穿着寝衣躺在床上,各靠各的枕头,同盖一条被褥。 那会熄灭房间蜡烛的时候,令歌想起令楷怕黑,便留了一支长些的蜡烛在床边,让继续它慢慢地燃烧着。 “令歌早些休息,明日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令楷说道。 虽然令歌直直地看着床顶,但他能明显感受到令楷是带着笑意说话的。 令歌偏过头看了看令楷,发现令楷正闭着眼睛,眉头和嘴角都含着笑意。令楷鼻梁高挺,整张脸的轮廓很是流畅,让人见了只觉赏心悦目。 “阿楷。”令歌小声地唤道。 令楷闻言随即睁开双眼,并翻过身面对着令歌,低声应道:“怎么了?”令楷的声音很是悦耳动听,令歌听见只觉耳边好像拂过了一缕清风,然后在心尖上盘旋着。 他并未看向令楷,只是双手交叉放在腹部上,手指正不停地互相揉搓着,半饷,他才说道:“没什么,只是随便叫一叫,不说了,我有些困了。” 令楷笑了笑,审问般地说道:“令歌真的困了吗?”说着,他便用手撑着脑袋直起身来,看着依旧平躺着的令歌,还有令歌那一双无处安放的手。 令歌看了令楷一眼,只见令楷嘴角正微微上扬着,神色如往常一般温和,只是此时令楷的眉眼有更多的喜悦之情。 “方才吃太多,也不是很困。”令歌解释道,只是想起方才的事,令歌便感觉自己的脸颊开始有些隐隐发烫,好在此时光线昏暗,想来令楷也不会看见。 “是不大消化吗?”令楷问道。 “有些吧。”令歌不大确定地说道。话音刚落,令楷便重新侧着躺下,将自己的一只手搭在被褥下令歌的腹部上,说道:“我来帮令歌消化一下。” “不……不用。”令歌本想拒绝令楷的一番好意,却不想令楷已经在他的腹部上按揉起来。令歌一时无言,其实自己只是单纯没有什么睡意罢了。 “无妨,我小时候肚子不舒服的时候,我娘也常常这样替我按揉肚子,很快就不难受了。”令楷说道。 令歌没有看向令楷,只是说道:“我师父也这样替我揉过肚子……” “白掌门会回来的。”一边说着,令楷一边更凑近令歌,让令歌紧挨着他的身子。 令歌默然不语,只是继续躺着给令楷按揉自己的腹部。一时间,令歌感觉到好像有一团暖暖的火焰正在自己的腹部上燃烧,让人全身都带有暖意,顿然升起安心之感。 “婶婶还好吗?”令歌开口问道,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令楷的母亲。 “她在孙太傅家,一切都好。”令楷说道,“多谢令歌挂念。” “那就好。” 令歌偏过头看了看床边的那支蜡烛,发现眼前愈发昏暗,很像在玉门关初识的那夜。他回忆起来,对令楷说道:“阿楷你还会说梦话。” “梦话?我何时说过?”令楷半信半疑地问道,他仔细地看了一下令歌,确认令歌是醒着的,而不是在说梦话。 “你真的说过,在玉门关你受伤昏迷的那晚。”令歌说道,“当时我守了你一晚上,我的确听见你说梦话。” “哦?我说了什么?”令楷饶有兴致地问道。 令歌回忆了一下,说道:“我记得你说,让母亲等你回去接她。” 只是说完之后,身旁的令楷并没有接话,只是继续给他按揉着肚子。 令歌感到奇怪,他偏过头看着令楷,只见昏暗的光线之下令楷的神色很是模糊,不见方才的兴致勃勃,甚至让人感到有些压抑。 这样的反差让令歌想起当时他将令楷独自一人留在清飖书局的情形,那种无助之感在令楷的眉眼间重新浮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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