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突然大步上前,细细地看着令歌的面庞,一时间,他忘记自己的身份,只是神色激动着,庆幸解开很多年以来的一个心结。 皇帝将双手搭在了令歌的双臂上,上下打量着令歌,如释重负地说道:“终于,感谢上苍,能让你回来,回到皇宫,回到朕的身边……” 与此同时,令歌发现皇后依旧立在原地,只见皇后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最后却化成嘴角边的微微笑意。 令歌猜不透皇后此时在想什么,一切本该随着雨水洗濯而清晰的局面,却因为皇后漫不经心的笑意又变得扑朔迷离。 令月坞外,一切正被细雨交织着,天地间愈发朦胧。
第65章 雨落长安:3 是夜,长安城凌岚药局。 “事情就是这样。”令歌将自己的身世一事全部交代给了几位师姐,事已至此,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那意思是令歌你现在就是王爷了?当今圣上的堂弟?”盛楠惊讶不已地说道,她手中的茶杯盖子不知道第几次差些掉落下来,好几次都是辰玉去帮忙才端稳。 “你已经问过令歌好几次了。”辰玉无奈地说道。 盛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点点头,随即又问道:“那很快又会有人来接令歌去皇宫了,对吧?” “不急。”令歌说道,“凭空多出一个王爷可不行。”令歌的双手互握,放在嘴前,玉鹤在此时愈发晶莹剔透。 桌上的烛火照亮着令歌的脸颊,烛火之下,令歌有些出神。 令歌回想起白日里皇帝见到自己的场景,皇帝神色激动,直到皇后劝皇帝不急于一时,皇帝这才冷静下来,开始好好盘算着如何让令歌认祖归宗这件事。 令歌将这些都看在眼里,想来正如师伯所说,父亲在皇帝的心中分量很重。 “没有真正回到皇宫之前,一切都还有变数,”令歌叹道,“遇仙想重新落脚长安城恐怕还得有一段时日。” 令歌站起身来,打起精神说道:“不过我已经写信给师伯,让他尽早放出临清王遗孤回宫的消息,这样师父也会赶往长安。” 几位师姐纷纷颔首同意,辰玉说道:“那我们就安心在此等着师父回到长安。” “小师姐。”令歌唤了一声甯霞,甯霞正出着神,看着眼前的那盏烛灯,不知在想着何事,直到听见令歌唤她,她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 “小师姐可有将药瓶和香囊交给言信?”令歌问道。 甯霞微微一笑,说道:“交给他了,想来令楷公子已经收到。” “多谢小师姐。”说罢,令歌便起身往屋外走去。 “令歌,你去哪?”辰玉问道。 令歌顿了顿,回应道:“自然是回房间休息。” 辰玉站起身来,走到令歌的身边,说道:“刚好我和你一起回去,今日我也累了。” 两人走出屋后,辰玉又道:“夜深了,有什么事明天再去也无妨。”她心里清楚,令歌自然是想去找令楷。 令歌说道:“正因为是夜晚,才好来去自如,师姐放心。” 屋内,望舒开口对盛楠,说道:“盛楠你先回去,我和甯霞有话要单独说。” 盛楠不解,却未多问,只是起身离去,留下望舒和甯霞在房里面对面地坐着。 望舒眉眼凛然地看向甯霞,问道:“甯霞,今日那两瓶药是怎么回事?” 甯霞神色一滞,一时陷入沉默。 …… 今夜乌云紧布,不见星月,令歌戴着那张月牙白面具,只身一人来到太学府小东门前的那家杂货店。 杂货店的门紧闭着,窗户里透着微弱的光芒,令歌走到门边,弯下腰身,从门旁的石砖下抽出一张小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的正是大火之后令楷所住的地方。 此时太学府的小东门是关着的,无人把守。 因为昨夜太学府大火一事,孙太傅等人上书给皇帝,字里行间透露着大理寺对考生们滥用私刑,随后皇帝下诏:“太学府一切如常,大理寺继续办案,如非必要,不得影响考生正常饮食起居。” 大理寺知晓后果严重性,同时想着那些文质彬彬的书生也不敢乱来,于是就把留在太学府看守的侍卫减少大半。 令歌看了看四周,发现无人前来,便借玉鹤之力,一跃而进。 之后,令歌按照纸条上的内容来到一间小院,他四下打量一番,发现此处比令楷一开始住的地方好上许多。 令歌注意到房间里的烛火还亮着,于是他怀揣欣悦的心情往房屋那边走去。只是越往前走,他越能听见屋内有人的低语声,似乎还有棋子落盘的敲击声。 这么晚了,令楷是在和谁下棋?莫非是胡阳? 令歌怀着一颗好奇的心,轻轻地敲了敲房门,很快,屋内的人闻声便来给令歌开门。 门开之后,令歌见到开门之人甚是惊讶。 “龚祁?” 给令歌开门的人正是龚祁,虽然令歌戴着面具,但根据身形龚祁还是认出了他。 龚祁微笑颔首,说道:“白少侠,许久未见,请进。”虽然听着龚祁微笑唤着自己,但令歌总觉得龚祁的声音清冷至极。 令歌走进屋里,困惑不已,此处不是令楷的房间吗?龚祁怎会在此?他不是没有考过秋闱吗? 未等令歌说话,令歌便听见令楷的声音:“我就说,令歌今夜一定会来。” 令歌看了过去,只见令楷一身白衣,正坐在桌前,桌上放置着一张棋盘,见令歌前来,他便将手中的黑子放进棋盒,眉目含笑地看着令歌。 龚祁笑了笑,嗓音暖了些,道:“果然,楷兄料事如神。”随后龚祁看着令歌又解释道:“我和楷兄一直下棋等着令歌你来。” 令歌颔首一笑:“原来如此。” 龚祁转过头看向令楷,又道:“楷兄,夜已深,这盘棋我们明日再下,我先行告辞,你和令歌慢聊。” 令楷微微点头,应道:“正合我意,告辞。” 龚祁离开后,令歌疑惑地问道:“阿楷,龚祁他怎么在这里?” 令楷站起身来,倒上一杯茶,递给令歌,说道:“令歌应该能猜到这是为何。” 令歌看着手里的茶杯,杯中茶水正冒着微微热气,他点了点头,想来是和科举舞弊有关。 想到此处,令歌便未再往下问,令楷他们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必定在想办法脱身。正想着,令歌看向了桌上令楷和龚祁布下的棋局,一时间他有些出神。 “怎么还站着?来这边坐。”令楷走到令歌的面前,然后伸手将令歌的面具摘了下来,“这里只有我们,面具就不必戴了。” 说罢,他便绕到令歌的身后,推着令歌的肩膀往前走去,将其按坐在椅子上。 令歌将面具放在桌上,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同时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房间虽然朴实无华,但也没有令人不适的潮湿霉味,倒还有几缕安神的药香萦绕着。 “阿楷可还住得习惯?”令歌问道。 “这院子里现在就只有我和龚祁住在这,倒是清净。”令楷说道。 令歌点了点头,只是他突然想起胡阳,于是担心地问道:“老胡呢?他人怎么样了?可还好?” “老胡正和受了伤的考生们住在一起,专门有人伺候着。”令楷笑了一下,“不过大理寺也不敢对他们太过,再加上老胡他皮糙肉厚的,也没什么大碍,只是苦了他现在不得不卧床养上几天了。” 令歌闻言松了一口气,想起老胡平时无拘无束的模样,让他卧床静养倒也难为他了。 “多谢令歌昨日替我去了一趟城隍庙,为我们这些考生祈福,如今我们才可以安然无恙地继续待在太学府。”令楷微笑着说道。 令歌应道:“是阿楷你的主意好,我只是照做罢了。” “那也多亏令歌你很熟练怎么用蚂蚁摆字。”令楷眉眼带笑地看着令歌说道。 令歌浅浅地笑了笑,在遇仙山时,用些糖浆吸引蚂蚁拼成一个个字对于他来说再熟悉不过,这是盛楠师姐教他的。 “眼下无论大理寺查出的结果怎么样,我们这些真才实学的考生倒也不至于受牵连全被取消殿试资格。” 令歌回想起那句“明火夜雨灭,东北文曲出”,此时他才恍然大悟。 原以为“东北文曲出”是指住在太学府东北角的令楷,其实不然,太学府在长安城东北方向,这“东北文曲出”不止保住了令楷,更是保住了所有真才实学的考生。神明指示,百姓议论纷纷,朝廷自然会在意民间的舆论。 而后,令楷的眼光停留在月牙白面具上,他说道:“当时这面具倒是买对了,如今派上了用场。” 令歌放下茶杯,抚着面具,道:“戴上总是要方便些的。”如今,只差皇上一道圣旨,自己便会去到皇宫,然而这一切他都还未与令楷说起,不过思来想去,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 这时,令楷突然问道:“今日令歌可是去了宫里?” 令歌知道进宫这事定然是瞒不住令楷的,只是这消息未免传得太快了一些,让令歌不得不重新审视宫里的眼线。 他点头承认道:“正是,是你们的人看到了吗?” 令楷笑了笑,没有回答令歌,只是问道:“令歌觉得皇宫怎么样?” 被令楷这么一问,令歌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半饷,他才回答道:“像个笼子。” 令楷闻言乐个不停,“令歌这话好像说错了,又好像没说错。” “的确像个笼子,似乎里面的人都十分无趣,不像外面的人,总是笑着的。”令歌回应道。 令楷赞同,感叹道:“自由的人总是快乐的。” 闻言,令歌看向令楷,只见今夜的令楷一身白衣,发冠依旧绾在头顶,黑发如瀑布般倾泻在身后,温和俊美。 恰好令楷敛去笑意,抬眸看向令歌,一双眼眸竟比夜色还要漆黑深邃。 “令歌,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长安?”令楷问道。 令歌思忖半晌,说道:“我应该会在这待上很久。”说罢,令歌注意到令楷的眼眸明显地低垂下去,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又像是在为何事而感伤。 不等他询问,令楷已经重新扬起笑意,说道:“如此甚好,长安城确实也是个好地方,令歌你可以多走走看看。” “好,到时候阿楷你可要和我一起。” “自然。” 令楷一遍一遍抚过桌上的那月牙白面具,又问道:“令歌今日可有见到陛下?” 令歌点了点头,道:“见到了,他问了问我有关比武的事,之后便让我离开了。”令歌发现自己撒谎都开始不眨眼睛了。 令楷微微一笑,看着令歌说道:“许多人想见陛下这一生都见不到,若是见上一面,一辈子都可以吹嘘此事,倒是令歌你轻描淡写地便一笔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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