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姜宣安稳幸福,再苦再难也没事,抛掉性命也无妨。 这是他做哥哥的责任。 但也同样如姜宣所言,他从来没问过他喜不喜欢、愿不愿意。 因为每次无论他说什么,姜宣总是笑呵呵地答应,和季恪成婚时也一样,他就以为他是真地满心欢喜。 “宣儿。”姜守哽咽了,手也抖了,“是哥哥对不住你,哥哥不该自以为是,原来、原来这些年一直是你……在对哥哥好。” 更多泪水从姜宣眼中滑了出来,他终于“哇”地大哭了一声,像小时候每次见到哥哥时那样伸开双臂。 姜守快步走来坐在床边,两兄弟紧紧抱在一起。 许久。 姜宣哭声渐低,喃喃自语道:“其实我也不是不可以一辈子都在师门。” 姜守意识到了什么,问:“你想回师门?” 姜宣没有答话。 姜守便道:“事已至此,你稍安勿躁,先不要再跟陛下顶着干。等陛下消气,我会跟他好好谈一谈。” 片刻后,姜宣终于还是不甘心:企恶峮群更新易乌儿二漆雾尔吧宜“哥哥,你跟季恪认识了那么久,从来都没听说过白玉弓吗?” “没有。想来他俩相识是在我与陛下相识之前,正值陛下落魄,或许也正因此,陛下才对那姓白的念念不忘。” 姜宣微微不快地“哦”了一声。 姜守小心翼翼地问:“宣儿,你……喜欢陛下么?” 姜宣一愣。 鼻子又有点酸。 他近来已经哭过好多回了,不能再哭,尤其是不能为了季恪哭,便忍着,第一次仔细地想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他轻轻地说,“曾经我以为我喜欢,但现在发觉好像不完全是,说不清楚。” “没关系,你还年轻,不清楚很正常。”姜守摸着姜宣的头顶开导,“也许再过些时候就清楚了,也许这一辈子都不清楚,那也一样没关系,人又不是非得弄清楚这个。” 姜宣觉得好有道理,使劲儿点头,而后抬头笑问:“那你清楚么?你现在有喜欢的人了么?” 打从刚刚懂一些事开始,他就经常这么问姜守。 从前姜守总是说没有、不想、顾不上,以至于这次他下意识地以为自己还会听到那些话,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刚一问完,姜守的表情就变了!变得很不自然! 姜宣立刻懂了,喜上眉梢道:“哇!那人是男是女?” 姜守尴尬而幸福地笑,低声说:“男的。” “那他也喜欢你么?” “嗯,喜欢。” “那他现在在哪里?” “在我的驻地,我们说好了,倘若这次顺利,回去之后我就与他成婚。” “哇……”姜宣又好奇又安慰,这是他近来最开心的事。 当晚他失眠了,却是愉快的失眠。 他一直在想象哥哥和喜欢的人成婚,一起幸福生活的场景。 他也想通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三日后,身体基本恢复,姜宣坚决不让姜守再彻夜不眠地照看他,坚决地推着姜守去睡觉。姜守拗不过,只好听话。 他就趁这个空当去殿外唤来侍从,小小声地吩咐—— “你去告诉陛下,说我要跟他谈谈,就现在。”
第24章 这个时辰,季恪像往常一样,在御书房批奏折。 姜宣站在门边,闻着熟悉的沉香,望着熟悉的摆设,以及在御案前端坐的熟悉身影,心境完全不同了。 从前他但凡去找季恪,心里就总是很高兴,因为他是去找夫君,一个非常非常喜欢他,与他最最亲密,他也愿意去认认真真喜欢的人。 他会专门去找季恪身上的优点,像欣赏一朵漂亮的花或名贵的宝剑。 可现在,即便季恪还是漂亮的花或名贵的宝剑,却不再发光,不能令他的心怦怦跳了。 姜宣沉了口气,走上前去屈膝:“臣参见陛下。” 自打他进来,季恪就没看过他一眼,现在也仅是将手中的朱笔顿了一下,然后放在笔撑上,平静地问:“身子好了?” 姜宣点头“嗯”了一声。 “你要跟朕谈什么?”季恪将奏折合起来推向一边,仍然不看他。 姜宣喉头吞咽了一下,说:“我不闹了。” 他的声音不小,季恪却像没听清似的,终于看向他:“什么意思?” 姜宣一脸平静,将准备好的话依次说出来:“我不闹了,我像从前一样好好做君后,帮你管着后宫和九寺五监……唔,你如果不想让我做君后了也行,你可以让白玉弓做,不想选秀也行,总之怎么都行,我都听你的,绝无怨言,也不闹脾气。” 季恪一脸狐疑。 姜宣便举手保证:“你相信我!我这人最讲信用了!” “为了你哥?”季恪望着鎏金香炉顶上袅袅的烟,下意识地攥了一下拳头。 姜宣一愣,心想既然季恪都知道,他也没必要隐瞒,便点点头补充道:“还有小荷他们。” 话音落,季恪的目光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姜宣以为他不信,继续解释:“我这回不是冲动,我冷静了,我请求你,只要你放了我哥哥和小荷他们,我怎么都行。原本这就只是你我之间的事,全因为我冲动才闹成了这样,我知错了。” 姜宣始终观察着季恪,见他眼帘低垂,也不说话,唯有脸色越来越难看,便提衣跪下,伏身叩头。 季恪顿时无比意外:连大婚当夜首次面君都不曾这样行礼,后来相处亦是随意,如今却…… “他们对你来说就这般重要?”季恪难以置信地问。 曾经为了逃离自己,他无所不用其极,现在却为了那些人服软。 嫉妒疯狂地冲击着季恪的心。 姜宣从地上抬头,老老实实地答道:“我不能连累他们。” “为此宁愿去做你极为抵触的事?” “两害相较取其轻。” “留在朕身边就是害?”季恪更加不可置信。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不必再说,你回去吧。” “陛下……” “起来,回去。” “唔。” 姜宣失落地撇撇嘴,爬起来站着不动,等了一会儿,见季恪又批起了折子,便提醒道:“陛下,这件事总要解决,你要么再想想?” 季恪低头奋笔疾书,完全不答话。 姜宣没办法了,垂头丧气地走到门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又等了片刻,终究什么都没等到,只好苦恼地离开了。 季恪朱笔一顿,指尖渐渐捏紧。 然后“哗”地一下,他一甩手,奏折、笔架、毛笔、砚台全部被摔在了地上。 - 回到明华宫,姜宣在偏殿外鬼鬼祟祟地晃了一圈,确认姜守还在睡觉,期间也没醒过,便放下了心。 当晚,他刚睡着不久就被一番动静吵醒,揉着眼睛从床上下来,趿拉着靴子来到院里,迷迷糊糊中只见灯影闪烁,秦中来了,还跟着许多侍卫。 姜守拉了拉他的衣袖,他晕头转向地跟着跪下,面前的秦中抖开圣旨…… ……什么什么?圈禁?明华宫不能住了? “君上,大将军,陛下还有口谕。” 秦中清了清嗓子,模仿着季恪的语气和架势说道:“既然兄弟情深,朕成全你们,待在一块哪儿都别去,好好情深吧!” 姜宣:??? 姜宣:…… 这下他彻底醒了。 季恪一定是因为下午在御书房被自己气到了,晚上就报复。 哼,果然是全天下最坏最坏的人! - 半个时辰后,姜宣和姜守坐在长安宫正殿里大眼瞪小眼。 此处为内苑西南一隅,宫殿空旷,常年弃置不用,越发阴森荒凉。 姜宣抱着锦被呆呆地坐着,说:“哥哥对不起。” 他把下午自作主张去找季恪的事说了,最后总结道:“都怪我,弄巧成拙。” 姜守疑惑得解,这时便轻松地笑了,起身四处走来走去,随手收拾一下,说:“其实这儿还可以,该有的都有,秦中还好心宽限,让咱们带了不少衣物用品。比这苦许多的日子咱也不是没过过,对吧宣儿?不要低落,等下哥哥给你铺床,定把被褥铺得软软的。” “我不是嫌苦!我根本不在乎这些!” “那你是生陛下的气?”姜守故意问。 姜宣下巴枕在锦被上,翻了个白眼:“我才懒得生他的气呢!” 姜守哈哈大笑:“这就对了!既来之则安之,咱们还能让他拿捏了不成?” 姜宣一愣。 姜守解释道:“照你所说,他把咱们禁在此处,是为了发泄怒火,折咱们的心气,若是咱们的确因此难过愤怒,岂不正中他的下怀?让他得意、舒服了?” 姜宣的大眼睛机警地一转。 “不过话说回来,你也的确太自作主张了。你想想,当真用你的自由换了哥哥的自由,哥哥难道真会没心没肺地接受,然后和你嫂子无忧无虑地过日子?” 姜宣自责地和锦被抱在一起。 姜守走过去轻轻捏了下他的脸蛋:“傻宣儿,咱们兄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一边想对对方好一边又十分见外了,有事得商量着来。” 姜宣听得感动,望着姜守的眼里露出释怀的笑意:“嗯!你说得对!既来之则安之,住这里就住这里,我照样开开心心!我更加开开心心!因为离季恪远了!” “正是如此!”姜守爽朗道,“咱们从前聚少离多,如今正好过过一家人的生活!” “嗯!”姜宣顿时充满了力量,抱着棉被跳起来往内殿跑,“我去铺床!明天睡到日上三竿!再也不守他的破规矩!” - 姜氏兄弟天性乐观,当即说到做到,把在长安宫圈禁的日子过成了远离世俗的闲适隐逸。 每天早晨,姜守早早醒来,先在院里练武,然后绞井水洗去一身汗,换上干净衣裳,给弟弟备好洗漱用的净水,接着打扫庭院归置各处,等看管的侍卫送来早膳,便先挑出好的留给弟弟。 他修好了长安宫的锅灶,宫苑甚大,杂木众多,正好就地伐柴,烧水热饭不必求人。 姜宣睡饱起来,洗漱完毕吃过东西,兄弟俩就一起聊天,说这些年来分别两处发生的事情,一起清理宫苑中凌乱的花草。 时将入夏,经过修整,遍地野花极具风韵,深宫内苑宛如野外庄园。 吃罢午饭,姜守小憩,姜宣歪在榻上看从明华宫带来的书,等姜守醒来教他随意打拳活络筋骨,然后就地一蹲或一坐,用树枝在地上画格子下棋。过了几日嫌画得麻烦,便捡来木头削成不同的样式,模拟行兵列阵。 姜宣读过不少兵书,姜守则实战经验丰富,二人往往一对决就是大半日,到了黄昏仍然意犹未尽,连前来送饭的侍卫都会被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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