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林攥紧了拳,心里隐隐慌乱了起来。 “放心,他没受伤。”裴瑜安慰道,还关切地摸了摸顾景林的脸颊,“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景林深呼吸一口气,问:“为什么?” “因为,那山坡下是个水潭。”裴瑜说,“人是没事,不过湿了衣服罢了。” 顾景林刚要松一口气,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猛然拽住了裴瑜的立领,质问道:“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裴瑜握住了顾景林的腕,眼眸含笑地问,“是不是他不止弄湿了衣服,还弄湿了你给他的香囊?” 顾景林愣住了,不知所措地看着裴瑜。 此行去通州,不能保证一月之内能归京,但“满月”却将于一月后按时发作。他为了保住宋元耀的命,特地将简风白给他的五粒解药放入了香囊中,用蜡封好,并附上了一份信说明真相。 落水……若是落水也不会有大事,药被蜡封了几层不会沾水,信大抵看不大清了,但若是满月发作了,宋元耀怎么也该想到是他做的,会去服用香囊中的药。 可他担忧的是,裴瑜居然知道了此事,那这一切就不会那么简单了。 “你答应过我的,不会要他的命。”顾景林无措地松开拽着裴瑜衣领的手,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不要这样,裴瑜,你不要这样逼我……” 裴瑜低头摆弄着玉扳指,无奈地叹道:“若是你愿意对我稍微顺从些,我便不会对宋元耀下手,你还不懂这个道理吗?” 顾景林懂了,裴瑜根本就没想过要保宋元耀上位,也依旧想杀宋元耀。只要有机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裴丞相不介意让一个皇子死于非命。 他眼眸一颤,终是妥协般回道:“好,我答应帮你对付简风白,但……务必保住宋元耀的命,还有‘满月’的解药……” “有些迟了。” “什么……” “若是方才你就答应,不拿那些难听的话刺我,我或许就可以让人好好看着宋元耀不让他死。” 顾景林握紧了拳:“你想怎么样?” 裴瑜摇了摇头,眸色深深:“不想怎么样了,若是从前,我或许还会让你陪我玩些游戏,但现在看来,终归是没法触及你的半点真心。”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要你的心啊……”裴瑜说,“景林,我们做个交易好不好?我除掉简风白,帮你弄到‘满月’的解药,甚至可以让宋元耀成为未来的大夏之主,作为报酬,我要你的心。” 此刻的顾景林尚不知道裴瑜是何意,但这个交易,他不得不应下。 然后,他便顺了裴瑜的意,将有关月轮盟的情报尽数道出,裴瑜很快根据这些情报部署支援,将人尽数派往宿州。 而“满月”的解药是否还在,已经不重要了,裴瑜派裴嘉泽带着足够解药跟上去通州的队伍。 解药不会一次性给宋元耀,但有裴嘉泽跟随,自然不会让宋元耀死。 在丞相府呆了一日,就在顾景林以为裴瑜奢求的报酬只是指他虚幻的感情时,他突然被带到了一处浴池,浴池旁站着一个人,不断地往池水里加着什么。 那是一个披着斗篷的江湖医师,苍老而邋遢,眼球浑浊发白,嘴里还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像个瞎子,又像个疯子。 顾景林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目光投向了裴瑜:“他是谁?要做什么?” 裴瑜什么也没说,旁若无人般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看着不断后退直到池边的顾景林,他没有追,而是以一种荒诞的愉悦露出了笑:“我来索要报酬了,景林。” 顾景林的余光瞥见了那个怪人在池水里加的东西,是黑漆漆的药液,和一团一团落进水里、尚且还在游动的虫子。 “这是什么……蛊虫吗……裴瑜,你疯了?” 这时,那怪人突然大叫起来:“什么蛊虫!宝物啊!这是能让她永远属于我的宝物啊!” 顾景林只觉得浑身发冷,可裴瑜却没有丝毫顾虑,淡然一笑道:“没事的,这不是简风白曾经找到那些低劣的蛊,这是裴家祖上就传下来的,能叫有情人生死相依的宝物。” 顾景林喉结一动,一边慢慢地从浴池边挪开,一边劝道:“裴瑜,没必要用这种低劣的手段的,你要我爱你,就得先尊重我,把我当人看,而不是把握当作奴隶一般随意处置我。包括这东西,你不该用在我身上,我会恨你的。” “不!不可恨!”癫狂的声音打破了他们的僵持,那怪人挥舞着手臂,嘴里的声音忽而大忽而小,“不可恨!不可恨啊……我爱她……怎么可能恨她!为什么啊啊啊……” 裴瑜怪异地笑了一声:“你看,这就是恨的下场,景林,你不会恨我的。” 顾景林听不懂裴瑜说的话,他只知道这里很危险,要赶紧离开。 可今天的裴瑜却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死死地盯着他,像是觊觎盘中餐的猎手,蓄势待发。 “裴瑜,我们好好谈谈,不要冲动。” “我们谈过很多次了,不是吗?”裴瑜终于开始朝他靠近,脚步沉稳,没有半点冲动的意味,“我其实早就明白,你不会给我机会,你的心从来都不会为我留出半分。” “会的……”顾景林步步相避,规劝的语气也难得温柔,“会的……只要你……别再伤害我。” “不,到了那时,你只会离我远去。” “不是的……裴瑜,我逃不走的,我没有武功在身,你的府里那么多守卫,我真的走不了。” “景林,我说了,我想要你的心,不只是你的人。既然你不给我,那我便自己来取。” “扑通——”一声,在顾景林即将逃走之际,裴瑜以尽快的速度扑向了他,然后二人一同坠入了浴池之中。 顾景林被乌黑的池水淹没了呼吸。被裴瑜死死压制着,他不断下沉,挣扎不得,在即将落到池底之时,他忽然感觉到一个锁扣在了他的脚踝上,连接着池底的链子掀起道道涟漪。 裴瑜终于放开了他,他挣扎着向上游去,却发现,自己的脚被链子锁着,只能勉强够他探出上半身,却无法离开池水。 他落入了裴瑜的怀抱之中,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闻见活人气息的虫子翻滚着向他们二人游来。 “白头蛊……白头蛊……缠绵到白头……” 怪人絮絮叨叨的声音伴随着阵阵铃响,指引着黑浪侵袭。 “别怕,有我陪着你。”裴瑜的语气中含着说不明的期待,“走过这遭,我们同生共死,谁也不能先抛下谁。” 锐利的虫齿咬破了他们二人心口处的肌肤,在这荒诞的绝境中,他们血液交融。 “加点情……加点欲……夫妻好相守……” 裴瑜抱着呼吸急促的顾景林,笑叹道:“真是的,二叔公编的打油诗一点都不风雅……咳……确实有些疼……景林,别怕,就算我能利用此蛊催.情,我也得心绞疼一番,总不会让你太过吃亏。” “裴瑜……” “没事的……”裴瑜的唇也惨白极了,但依旧是支撑起力气紧紧搂住怀中的人,“很快……很快就会过去……” 骗子…… “还有啊……千万不要恨我……若是恨我了……就变成二叔公那副模样了……” “他爱一人爱得回不了头,便给她下了白头蛊,可没想到……最后却恨上了她,结果变成了这副模样……” “放了我……” 裴瑜悄悄与顾景林十指相扣着,让他依靠在自己的肩头。 “他便是裴嘉泽的父亲……医术高明……不会让我们死的……”
第53章 醒悟 一月后,通州驿站内,尉迟骁沉着脸色守在一间厢房的门口,门内传来痛苦的哀嚎,令他烦躁极了。 他来通州协办赈灾之事,是顾景林请求他的,希望他能辅佐宋元耀,一来防止心怀不轨的人从中作梗,二来向宋元耀表明立场,攒份从龙之功。 一开始,宋元耀的表现确实出乎意料。他从未操办过赈灾这种大事,但再来通州之前他已经读过了许多纪要,大体的章程上并未出过错,偶尔需要变通的地方,虽没什么经验,却愿意起早贪黑地去寻访民意,改进方案。这一月下来,宋元耀的所作所为倒也算得民心。 有宋元耀夜以继日的努力,又有尉迟骁的强势镇压,事态很快稳定了下来。 赈灾事宜有序推进着,通州灾情本就不严重,此行主要还是为了安抚民心,一月过去,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差不多这几日他们就要启程返京了。 尉迟骁也难得表露出了几分喜色,他太想顾景林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去见他,告诉他自己将事情办得很妥当。 他不需要顾景林给他什么奖赏,只要对他笑一笑,说些赞赏的话,他便很满足了。 可没想到,就在昨夜,变故突然发生了。 宋元耀突发恶疾,黑线爬满全身,极为痛苦地哀嚎着。通州有名的大夫前来诊断后,都说从未见过如此怪的病,纷纷表示束手无策。 一直到了今天早上,病情都没有好转。 宋元耀神志不清之时,口中一直念叨着“香囊”,问了他身边的人才知道,在前往通州路上,他曾坠入水潭,被救上来时,他就一直在找一个香囊。 随从只以为是丢到水潭里了,可宋元耀偏说自己打了好几个结,不可能就这么丢掉,一定是被人偷走了。 尉迟骁听说过一点这事,现在看来,那个香囊怕是不简单。 仅仅是沉思了一会儿的功夫,里头服侍的人就跑出来说大皇子殿下要不行了。 - 厢房内,宋元耀的面具被卸下,露出了其下愈合了大半的脸,恶瘤早已消退,淡化的瘢痕之下,隐约能看到往昔俊秀的脸。 可此刻,这张脸惨白惨白的,因疼痛而扭曲得变形,豆大的汗珠不住地落下,滑落到脖颈上交错的黑线上。 模糊的视线之中,他看到自己的手臂上扎满了银针,但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只因为,此刻他体内的痛苦已经压过了全部的感受。 好疼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疼…… 是脸上的毒吗……可是……不是已经要愈合了吗…… 好疼……他会死在通州吗……可他还没来得及再见顾景林一面……还没来得及向他道歉……告诉他自己不小心弄丢了那个香囊…… 香囊…… 香囊里好像放着一些小球……是香料吗……还是药丸之类的…… 药丸……对了……他还没有问问顾景林……那天喂他吃的药丸是什么…… 好疼啊……感觉浑身的血肉都要裂开了…… - “什么叫不行?”尉迟骁不耐烦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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