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这般胡乱挑唆,恐怕心思不纯,还是尽早告官才是。” 萧珩先前带林黎出门,一般都不会刻意隐藏身份。 但既有前车之鉴,为确保消息及时,最近他们再去街上闲逛,便都换了衣衫。 只扮作世家公子带着家丁的模样。 如此,才完整看到了眼前这一幕。 萧珩微蹙了眉。 前前后后抓了数名重要人证,又屡次破坏对方意图,他的确想过被逼入绝境后,他们定会做出更加疯狂的举动。 但再疯狂,却也没料到对方行事竟这般干脆狠绝。 甚至根本无惧可能引发的风波,连丝毫遮掩都无。 究竟是有恃无恐,还是破釜沉舟? 想到在从前那个梦中,事情闹到那般大都未曾找到真正的主谋,他这位四皇兄,到底还是性急了些。 当日太子萧衍与秦王萧肃合谋,又正如日中天,权倾大梁。 还有现成的楚王萧辞做垫背,再加上自己在背后无意中的协助,可谓一举多得。 既铲除异己。 又让轻而易举便得偿所愿。YST 方才的那帮文士散去,大厅内空出了不少座位。 店小二在旁咂嘴两声,也弄不明白这帮人为何突然不欢而散,转眼看见站着的萧珩,忙又颠颠跑过来道:“客官进来坐坐?” 萧珩一身锦衣,天生便带着贵气。 店小二本以为迎来了大户,哪知下一瞬,面前的人却突然驻足转身,掉头就走。 “……诶!”背影瞬间远去,徒留店小二瞠目结舌。 “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神神叨叨的!” 萧珩神色凝重,无暇去管其他,只脚下不停越行越快。 林黎虽本能跟着,却根本没反应过来:“殿下这是要去哪儿?是又出什么事了吗……” 他说着,突然瞪大双眼:“您是觉得黑螭卫大牢内要出事?” 萧珩瞥他一眼:“算你还没傻到底。” 幸而客栈离此处并不远。 几人方一到地方便翻身上马,飞速远去。 夜幕降临。 一轮明月挂在天空。 启元殿内,梁帝与萧珩父子一上一下坐着。 黑螭卫统领吴尤、禁军统领王斌难得再次齐聚,尽皆站立着正在回话。 “春闱一事已基本查清。” “虽最初抓进去的几位大学士都是硬骨头,可他们背后之人在外胡乱指挥,一波又一波派人想要灭口,反而留下诸多证据。” “那马云峰咬出了几个同伙,待我等想要抓捕,却发现这些人在近期皆离奇失踪。” “再加上城东如今又有古怪传闻。” “多方打探之下,本就已基本锁定目标。” “今日礼郡王殿下及时赶到,又抢先作了提醒,我等便又提前设下埋伏,果然抓住一个想在黑螭卫大牢动手杀人的奴仆。” “那人一直在膳房之中,负责每日给牢中众犯送一日三餐。” “经再三询问摸排,那在背后指使之人——” 吴尤话未说完,上首的梁帝已冷笑一声:“是老四府上的吧?若朕猜得没错,这些证据少不得还要指向已然被废的老二。” “不错,”吴尤躬身,“很多证据的确都指向二皇子。” “可黑螭卫玄字三队追随一帮人直行至大梁边境,发现他们携带打量银票甚至现银,将其转移。” “收受之人,分明是从前秦王殿下身边那位所谓惨死的心腹。” 多年前,萧肃在地方办案,曾险些被凶手刺杀。 他当时的心腹为救他性命不幸身亡,圣上为安抚其情绪,还特意追封了对方一个爵位。 梁帝神色阴沉,却没立刻定下如何处置他。 而是转而又问王斌:“东宫之事,查得如何?” 萧珩先前一直忙于春闱,对这边发生了什么还真不太知晓。 且他在外许久,也一直没听到任何消息。 由此可见,梁帝必然已下了严令,此事需秘密处置。 但现下却当着他的面毫无保留说起。YST 一时间,萧珩既有些无奈又有些心安,但更多的却是颇为复杂的,无法言喻的情绪。 大约这便是所谓“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但无论他心中作何感想,王斌已站出来躬身道:“属下已经查明,当日在东宫之中装神弄鬼的,乃是景妃娘娘身边的叶公公。” “也得亏那日碰巧,属下才发现这位叶公公非寻常人。” “此人自小习武,家道中落之后方才进宫,一直随侍娘娘左右。” “根据他所说,那人偶是二皇子当年派人做床时,他偷偷摸摸放进去的,并无旁人知晓。” “他伺候景妃娘娘多年,娘娘心善待他极好,也正因如此,他才对二皇子极其怨恨不满,便背着娘娘自作主张做下这事。” 王斌说罢,抬起头来:“此人口供便是如此。” 梁帝冷笑一声:“倒是忠心。” “一个妃子身边的太监,在无人相助的情况下竟能对太子之物动手,还做得这般神不知鬼不觉。” “照他这说法,我大梁可真是人才济济。” 一夜之间,两件大事均被挖出背后真相,且查出的竟都是梁帝身边最为亲近之人。 吴尤和王斌也没敢继续开口。 便是后头站着的张宝全,经历过那么多事亦没忍住惨白了一张脸,真恨不得今日自己未在现场,也好过因此胆战心惊。 萧珩坐着,却有些愣神。 景妃将什么人偶塞进了太子床下,且这还是多年前便发生的事,却在如今突然被爆出来。 可在他的记忆中,此事却从未发生过。 是梦中的他们没放?还是在梦中,人偶之事无论是否被曝出,都于大局无碍。 那此事变成如今这番模样,是真的因春闱舞弊提前被发现,禁军被大批调至宫外而产生的巧合。 还是因萧衍提前被废,他为自救而不得不出此下策。 萧珩尚不能确定。 上方的梁帝已站起身来:“好啊!真好!事已至此,朕便是再想维持这表面的和平,想要顾及众人的颜面也是不能了。” “去!召诸皇子进宫!让人去将外头关着的泽生也一并带进来,还有——” 他冷声道:“即刻兵围景妃住处,任何人等皆不可离开半步。” 这番动静不可谓不大。 萧珩还在那坐着发呆呢,就见梁帝已走到他跟前:“傻了?先去后头待着,等他们来得差不多了,你再绕到前门进来。” “是。”萧珩忙站起身。 正要走,梁帝又道:“怎么,你就没什么话要与朕说?” “……”萧珩瞪着眼看他半晌。 许久才道:“要不,父皇让人给儿臣准备些点心?儿臣来得急,连晚膳都还未用。” 梁帝垂眸看他一眼,萧珩本能退让。 果然,帝王的御脚随后而至,踹到了他飘扬的衣摆:“去去去!还不快滚进去!” 说罢则转过身,随口对张宝全道:“还愣着做什么?没听到你们礼郡王殿下之令吗?” “让御膳房上些点心来。” 他顿了顿又道:“将前些日子没用完的野山参叫人做了,也让他喝些,另再上两碗红枣银耳羹。” “不说倒还罢,一说朕也有些饿了。” 张宝全闻言,连忙“诶”了一声,喜笑颜开地退下。 也难怪礼郡王能被陛下另眼相看,毕竟也唯有他在此,方能诱得陛下也开了胃口,饭都能多吃两碗。 这要换作旁人。 只会叫人气得吃不下饭。 启元殿后殿,梁帝与萧珩面对面坐着,边下棋边打发时间。 而此时此刻的皇宫内外,早已一片混乱。 无数禁军成列出动。 景妃还跪在佛像前念念有词,就忽而听到外头的动静。 她猛地瞪大双眼,急切地唤道:“荷儿,荷儿!外头这是怎么了?” 宫女荷儿是跌跌撞撞跑进来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主子,来了好多禁军,将咱们华安宫给围了!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话音未落,景妃已整个人瘫倒在地。 原本还算秀丽的脸瞬间毫无人色,只剩下无意识的低喃:“完了,全完了,圣上还是知道了。” “可小叶子明明说过,他不会供出本宫,不会出事的。” “他还是背叛本宫了?” “怎么办,本宫该怎么办?还是我的墨儿……” 景妃说着,忽然嚎啕大哭,又含糊不清地念叨:“姓苏的贱人,都怪你,都怪你!” 霎时间,宫中哭喊声一片。 而除却几位皇子是直接传了消息,被关了许久的萧衍则在众人簇拥下一路往皇宫而去。 萧衍脸上带着很古怪的笑。 却一直未曾开口。
第71章 圣旨既下,诸皇子即刻进宫。 但速度再快,也还是需要些时间。 萧珩在启元殿用了点心,喝了参茶,又尝了几口红枣银耳羹,甚至还靠着眯了一会儿。 终于听到外间传来动静。 齐王萧墨依旧是第一个,坐下后便想打听此番究竟是何事,却没得到任何回答。 楚王萧辞随后赶到,倒是保持了相对的安静。 萧珩又等了片刻。 耳听到恭郡王萧宁的声音由远及近,这才站起身绕至前门,远远跟在他身后重新迈步进了启元殿。 “六弟也到了。” 萧宁转身看见他,难得没出言嘲讽,而是很平常地打了个招呼。 如今他差事办得好,梁帝数次夸赞,他的精神头亦变得更足。 短短数日,瞧着却比从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不仅气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性子都沉稳许多。 萧珩应了一声,在旁坐下。 齐王萧墨的视线却在他与萧宁之间徘徊片刻,突然开口:“如今你们两个关系不错。” 萧宁没料到会听见这话,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更有种背着最好的兄弟与旁人勾结的,莫名的心虚。 虽然他并未与萧珩勾结,但因对方的安排而得了好处却是事实。 现如今,他确实不再似从前那般看萧珩不顺眼,自然亦不会如从前那般,恨不得次次遇上都要唇枪舌战争个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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