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想说若是不将考题看好,那些死得不能再死,不是车裂就是五马分尸的罪臣便是本王的前车之鉴吗?” 下方一众侍卫低头不语。 萧墨已气冲冲站起身来:“好一个萧珩,本王就说他不好对付!这春闱一事最终落到他头上,说不定就是他故意以退为进吓唬咱们。” “结果如今他权力有了,名声有了,事情却都交给旁人做。” “本王堂堂亲王,皇长子,被他派去跟老四一同守考题也就罢了,现下还要被他派来的人吓唬!” “这是做什么?啊?这也太过分了!当本王是好欺负的吗?” 他不说还罢,一说更气得眼冒金星,若非萧珩不在眼前,恐怕他真要冲上去将人狠狠揍上一顿才舒坦。 他不由又站起身来:“等会儿,他派来的那人呢?本王今日不好好教训教训他,往后还当本王是泥捏的!” 话音未落,一旁的侍卫小声道:“可是,您方才让他滚出去……” “所以呢?”萧墨瞪着眼问。 那侍卫缩了脖子,还是如实回答:“他当时就滚了,滚得特别快。” YST 心情虽暴躁,该做的还是得做。 骂骂咧咧了一会儿,萧墨又坐着生了大半天的闷气,到底还是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算他狠,害本王不亲自去一趟都觉得不安心!” 今次春闱共有主考四位,考题均已出完封在库房。 萧墨带着人赶到时,秦王萧肃正脸色难看地坐在一旁喝茶,眼下的乌青招摇过市,显然也没能休息好。 两人远远对视,又各自退开。 这段时日他们共同负责此处安全,却话不投机半句多。 不交流好歹还能保持表面的平静。 偶尔被迫说两句,总免不了起争执,可说是相看两厌。 不过今日此番,此情此景,却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 萧墨带着人依旧径直走到他对面的座位坐下,先也喝了口茶,才抬头打破僵局:“怎么,六弟也派人去给你讲故事了?” 萧肃神色古怪,难得应了一声,道:“看来,大皇兄是也听了。” 非但听了,萧墨黑着脸,还因此坐不住地来了。 他没好气地“嗯”道:“若非那人穿着礼郡王府的侍卫服,本王还当是六弟特意从外头找来说书的。” 将手中的茶盏放回桌面,萧肃难得对他的话表示赞同。 “六弟府中的确人才济济。” 可再怎样不满,两位亲王也只能被迫坐着大眼瞪小眼。 就连一众侍卫也神经紧绷,生怕闹出什么事来。 就这样千防万防,至夜半时分睡意上涌。 萧墨有些难耐地狠狠扒着自己的双眼,硬是将此地当作战场。 对面的秦王萧肃已歪着打起了盹儿。 萧墨却不敢睡,正要起身走一走醒醒神,就听外面忽然传来怒吼。 “什么人!站住!”
第55章 外头的动静不小。 睡意消散,萧墨整个人都激灵一下,边往外冲边猛地瞪大了眼:“怎么了?什么意思,还真出事了?” 原本都已快要进入梦乡的萧肃被吓得几乎从座椅上弹了起来。 还未完全清醒,双腿快于意识先行站起,虎着脸便跟了出去。 烛光摇曳,灯火通明。 禁军和两府侍卫眨眼间分为几路往外包抄。 有领头之人急匆匆来报:“方才巡逻时发现有不明人物在库房窗边鬼鬼祟祟,殿下们放心,咱们的人已追出去了,定不会叫他走远。” “不过,还需两位殿下拿个主意,要不要看一眼考题是否完好。” 萧墨愣了一下:“库房的窗户不是封死了吗?难道被人打开了?” 萧肃也道:“随意查看乃是大忌,只凭来人形迹可疑便自乱阵脚,反倒给对方可趁之机。” 那侍卫却有些为难地抬起头:“属下明白。” “但当时正是换班间隙,上一班侍卫刚刚退下,我等赶到时,亲眼目睹他从窗台上跳下来。” “属下检查过窗户,虽没有完全被打开,却已有明显松动。” “怕只怕……” 萧肃没再开口,转头去看萧墨。 萧墨亦呆了一下,退后一步惊讶道:“你看本王做什么?这么大的事,本王可做不了主。” 话音落下,两人面面相觑。 “可本王也……” 萧肃说着,似乎有道灵光忽然从天而降钻进脑海。 话锋突然一转道:“也觉得大皇兄言之有理,此事实在不是咱们能随意做主的,是否查看考卷完好,恐怕……” 他打着商量般问:“是不是还得问过礼郡王的意思?” 萧墨提着一口气终于松开,立刻换了一张孺子可教心满意足的脸。 “不错,”他移开视线,随即吩咐,“快些派人将此事报于礼郡王。” 又摆了摆手赶鸭子般对那侍卫道:“你也别在这傻站着了,抓人要紧!此处里外皆有守卫,若还出差错,便是本王也保不了你们!” 话并没错。 那侍卫听着很有道理,忙躬身应了下去吩咐。 萧墨和萧肃再次对视,却没再多言。 而是默默站着,只等手下将那人抓来再说。 与两位王爷处的混乱不同,林黎埋伏的城南小瓦巷却十分宁静。 可不得宁静? 自入夜后,根据萧珩所言,林黎亲自蹲守。 如今春暖花开,即便到了晚间也并无太多寒意。 那士子从刚开始便开着窗,一直伏案读书,时不时摇头晃脑念叨两句,有时也提笔写上几个字。 除却中途有人给他送了次点心,他几乎连座位都未离开。 离得有些远,看不清他究竟写了什么读了什么。 林黎甚至还派人去跟了那送点心的小厮,也没发觉任何异常。 除了来往与书房和膳房,根本没做别的事。 虽是温度宜人,可就这么蹲着也实在难熬。 林黎带着另外三个侍卫伏在不远处的屋顶,直看得又累又困,一时又忍不住想起之前在府中的舒适生活,实在叹息不已。 想当初刚开始时他还有过犹疑,总觉得主子突然变得如此淡然,他也跟着放纵颓废,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 而今什么好坏早就不重要了。 他只知一个道理。 从苦到甜有益身心,从甜到苦度日如年。 身后跟着的侍卫大约也是差不离的心情。 若非主子突然被按了个主持春闱的活儿,他们现在都还在府上养鸡养狗,不知多逍遥快活。 周围太过安静,几人实在忍不住小声闲聊。 “这究竟是个什么大人物啊,盯了好些天根本没个动静,还让林老大亲自来盯,按理说能被主子这般重视,不该什么情况都没有吧。” 礼郡王府的人如今对萧珩都有种盲目的信任。 虽然自己什么不了解,却不耽误他们觉得主子的判断一定对。 “自打主子接手春闱一事,咱们便来看着好几天了,他们府上但凡有个人出门都有人盯,还真没查出什么来,够奇怪的。” “还有这个人,”其中一个侍卫道,“天天就拿着那本书读读读背背背,要么就拿着那张破纸写写画画,根本连书房都不出啊!” “咱们没参加过科举也不懂,可这般死读书,能考上吗?” 另一人也道:“而且不都说什么四书五经,还有好些旁的东西要看,他怎么跟个呆子似的就光抱着那本背个没完呢?” 林黎听着,目光落下,瞥他一眼随口回道:“你才是呆子呢。” “我也没参加过科举,都知凡能参加春闱的皆是各地举子,需通过秋闱才能参加会试。” “这些可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 林黎往那人方向昂首示意,略带憧憬:“读书人中的翘楚,怎可能是什么呆子?” 那侍卫听罢,却啧啧称奇:“不呆他这么读书?” “难道他乡试时就是这般死读书考过的?” “那倒也……”林黎刚要反驳,却突然愣住,“等等!” “你们是说他这些天一直在读手上的那本书,也一直在同样的那张纸上写,都没换过吗?” “对啊,”几人有些茫然地点头,“要不怎么说他瞧着不大聪明的样子,五天了,一直就拿着那本。” “我等虽离得远看不太清,但他那书比较特别,并不似咱们平时所见,那外头书皮上是空白的,什么都没写。” “不错,”又一人道,“何况我等时时盯着,他就没换过书。” “每日亥时睡寅时起,写字所用的纸,每晚都叠好夹在书里,书则被他压在枕下,早起时再宝贝似的拿出来。” “我等刚开始也没注意,可看着看着就有些奇怪。” “还是说他别的都看完了,就剩这一本还不太熟,需得在考前好好背一背?” 林黎却凝神紧绷了身子:“不对。” “此人只怕早已有了问题,之所以这些天一直没动静,是因为在此之前他便已经做过了他想做的事。” “他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他根本不会有其他动静。” “什么?”那三个侍卫有些愣怔。 林黎却皱眉,指着其中一人道:“你,快些回去将此事与殿下禀明,速度要快!切记,除了殿下,不可将咱们的发现告诉任何人!” 事态紧急,那侍卫虽没完全弄明白究竟,也还是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萧珩所在衙门。 此时的衙门正热闹。 齐王萧墨和秦王萧肃派来的侍卫正一脸着急地在底下站着。 “殿下,此事您得给个章程啊!那人倒是被抓着了,据他说言只是正好路过,可一个陌生人怎可能路过存放考题的库房?” “这分明就是故意撒谎!” “那么多禁军和侍卫守着,他偏偏就能从间隙中刚好走了进去。” “是啊殿下,虽说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误闯,那窗户只是因好奇才被撬开来往里头看了一眼。” “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您看现下究竟如何是好啊?” 又道:“如今两位王爷都在现场守着,一步不敢乱动。” “还请殿下亲赴处置,看看究竟需不需要查看考题保存是否完好,两位王爷说了,您才是主事人,让属下等务必请您过去一趟。” 自打从梦中醒来,萧珩还是头一次正经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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