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迈着四方步的齐王、楚王和恭郡王。 后头是摇摇晃晃慢慢悠悠跟着的秦王府马车。 几个太监和宫女离得不远不近,默默无声地低头领路。 萧珩实在有些好奇,退下一步与林黎靠近了些,侧身问:“你怎么了?今早豆浆喝多了?” “……”林黎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家主子在说什么。 一时无言:“属下没有要方便,就是看那个,有点看不下去。” 他稍稍抬眸,示意正昂首挺胸走在最前头的齐王。 话虽没再多说,意思却很明显。 萧珩心领神会,“哦”了一声。 “本王当什么呢,那个啊,正常。” 自然正常。 这些年萧衍虽是太子,可萧墨却从未真正服过他。 一个是圣上钦定的储君,一个是先皇后留下的唯一子嗣。 哪怕只是个养子,也自有足够的人对他表示支持。 当年梁帝立萧衍为太子时,朝中便曾有过不少反对的声音。 后来齐王在战场上屡立战功,便更引来诸多议论。 只不过一来为求天下安定,二来也拗不过圣上。 他们嘴上说一说,暗中争点权也就罢了,谁也不敢真的生出废储易立的心思。 可如今却不同。 太子闹出一连串的大事,简直亲手将夺嫡的机会重新平等地摆在了众人面前。 萧墨作为皇长子,早年间一直与太子分庭抗礼。 双方势力可以说几乎不相上下。 现下终于得以翻身,就他那个性子。YST 能忍着没在人前笑出声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想让他完全克制情绪保持低调? 那他的确是做不到。 毕竟在他看来,太子若是被废,轮也该轮到他了。YST 还要再说话,前方几人却忽然停下了步伐。 齐王萧墨背着手,往他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蹙眉道:“已然进宫,你们还嘀嘀咕咕地成何体统?什么时辰了,难道还要父皇再等?” 林黎一肚子骂人的话堵在嗓子眼里,默默低下头。 萧珩倒是反应很快,赶紧拱手一笑道:“大皇兄教训得是,是臣弟的错,这便来了。” 一直没吭声的楚王萧辞闻言,视线在他二人中间来回穿梭半天。 神色古怪得要命,却终究一句话未说。 倒是萧宁发现了能让萧珩吃瘪的好法子,没忍住嗤笑道:“你倒是乖觉,还知道谁惹得谁惹不得。” 上下打量了萧珩一番,他又道:“不过六弟,本王还真有些好奇。” “太子是你胞兄。” “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你还能如此冷静淡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也不怕你母妃伤心难过吗?” 萧珩原本已经不准备再开口了,却听到这话,不得不再次抬头。 他一本正经地看向萧宁,忽然幽幽地叹了口长气。 “五皇兄还是不懂我,出了这么大的事,臣弟如何会不怕?只不过是怕在心里你看不到罢了。因此别看我现下这般冷静淡然,其实心里着急慌乱得要命。” “……”萧宁被他这根本没有感情全是套路的说辞给震惊到了。 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见他忽又换了张不屑的脸:“事关太子兄长,臣弟很急的,可不像五皇兄,不仅不急还有工夫一直在此冷嘲热讽。” “你!”好端端的,萧宁差点又被他气得想打人。 一旁的萧墨见状不由皱眉:“行了,你没事总跟他过不去干嘛?明知自己不是对手还非要上赶着被气,现下什么时候了?还不快走。” “我……”萧宁先在萧珩这里受了一肚子气,转头就又被自己向来信任依赖的大皇兄连番斥责,只觉得自己要炸。 可面对萧珩他多少还能骂上两句,对着齐王,他却实在没招。 默默闭上了嘴,周围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没了萧宁时不时开口,几位皇子保持安静,很快到了启元殿。 齐王萧墨第一个进殿,理所当然在下方第一个座位坐下。 待梁帝从后头出来时,他更是抢先起身道:“父皇,儿臣等让您久等了。” 梁帝没接他的话,不过倒也抬手算是应了。 待众人全都重新坐下,梁帝才淡淡地开口:“此番突然宣你们进宫是因为何事,你们应当也早已知道了。” “我大梁以忠孝治国,还从未有过这等荒谬之事!” “太子萧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行为荒诞,令人不齿。先有秽乱宫闱之罪孽,再有不悌兄弟之恶行,劣迹斑斑,骇人听闻!” “而今为一己私欲置血脉亲情于不顾,竟挖空心思以自身做饵,企图栽赃嫁祸,安排人手假意行刺,甚至妄想趁机刺杀父君!”YST “此等人神共愤之举,若还让他做我大梁储君,则朕愧对天下矣!” 他越说脸色越难看,真是无比痛心:“事已至此,朕实在悔不当初,若在最初发觉他不对时便狠下决心,也不至于到今日这般地步。” “朕对不住满朝文武天下百姓,更对不住我萧氏一族列祖列宗!” 梁帝说到此处,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一时竟落下泪来。 “父皇……” 齐王见状实在是坐不住,终于起身带头跪倒在地:“此事怎能责怪父皇呢?” “是太子他行为不端,您对他悉心教导,请了多少当世明儒在宫中自小教授他本事?文韬武略,无不精心,可他自己偏偏走了歪路。” “若因教出个坏学生便将过错都赖在师傅头上,那也太过苛责!” 齐王俯首,接着道:“父皇万不可自责。” “你才刚从昏迷中清醒,最是不能情绪激动,若您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等兄弟可如何是好啊?” 自梁帝进殿,便一直是他一个人在说。 众人虽心照不宣,却因没有附和而使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若是摆在以往,秦王萧肃和楚王萧辞是定要开口说上一两句的。 可今日这二人也不知在想什么,一个个跟锯了嘴的葫芦般闷不作声,弄得梁帝接下来的戏都险些没能继续唱。 好在萧墨还算有些眼见。 何况对太子的处置他本就是最急切想要知道的。 当日一句“怕扰了世子睡觉”便是神来之笔。 而今这无比配合的劝解,更是说到了梁帝心坎上。 二人顿时一通你来我往。 十足的父子情深。 直到又说了片刻,实在编不出什么别的词儿了。 梁帝才终于一拍身旁的案桌,站起身来朗声道:“事到如今,朕万不能做千古罪人。” “自即日起,废黜萧衍太子之位,着贬为庶人。” “他在外头所住的那间府邸,如今已被宫中买下,往后萧衍便禁足在内,万不可再叫他祸害我大梁。” 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正听到废太子,一众皇子还是立时起身,呼啦啦跪倒了一片。 就连秦王萧肃都没敢多说一句让梁帝三思的话。 萧珩虽是太子胞弟,可他人微言轻的。 自然更没他说话的份儿。 楚王萧辞往日倒是常常讲究个兄弟情谊,你好我好大家好,可此刻也不敢去触梁帝的霉头,唯有闭口不言。 因此一时间,殿内唯有齐王和恭郡王二人齐声道:“父皇圣明!”
第47章 元宵夜刺杀案的罪魁祸首已然伏诛,安排在京城各处的禁军和黑螭卫被陆续撤回。 梁帝废太子的消息很快传遍朝野。 苏家作为太子外家,虽有苏老太爷在上,又有苏贵妃尚在后宫,也还是战战兢兢等了一天一夜。 苏家长子苏令桓略显憔悴地在圈椅中靠着。 幼子苏令河瞧着倒是比他精神得多,却六神无主,一盏茶被他拿起放下拿起放下折腾了四五遍,连一口都没喝。 直至听到苏令桓的轻叹,他才忍不住站起身来。 “这,这就真的将太子给废了?废太子这么大的事,怎么竟会毫无预兆突然便决定了呢?这可不是陛下的家事,而是我大梁国事,竟都无需和文武百官商议的吗?”YST 苏令河实在是想不明白:“禁军和黑螭卫忙碌那么些天丝毫没有进展,突然有一日就莫名其妙抓到了人。” “那个苏二究竟是谁啊?怎么就成了太子的人了?” 他说着,又一屁股坐下。 “这个人别说我听都没听说过,即便从前他真是太子的人,也不能保证后来他不曾叛主吧。” 苏令河皱着眉,越说越气:“据说他被抓之后过了没一个时辰便将什么都招了,这样没骨气的东西,所说证词如何能信?” “连你都知不能信。” 苏家长子苏令桓抬起头,又轻叹一声:“谁都知道,一个忠心的下属绝不会轻易招供,而若轻易招供的,则绝非忠心的下属。” “现今你还看不出来吗?苏二此人招还是不招,是真的已然招了,还是根本没有开口,这些都已不重要了。” “圣上要他招,便是他咬死牙关,哪怕将舌头咬断,也毫无用处。” 苏令桓说着,轻揉了两下太阳穴。 一天未眠,苏老太爷早撑不住回去休息了,可他却睡不成。 头隐隐的疼,抽搐着有逐渐严重的迹象。 整个苏家的未来都压在他的肩上,便是再如何胸中有丘壑,也免不了有束手无策的时候。 若他是普通朝臣,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远离党争。 可他偏偏是苏家的人,甚至是苏家的当家人。 除非贵妃无子,否则天下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他们会在一众皇子间保持中立。 太子与苏府从刚开始便被绑在了一起。 这是困惑,可也一直是苏家的机遇。 而今机遇没了,那迫在眉睫的便是解除这困惑。 苏令桓心中混乱,神色却是淡然。 “虽说此事的发展有些意料之外,可也算情理之中。他们既能抓到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大约的确是有些证据的。” “否则为何不抓旁人,偏抓了苏二。” 短短片刻的工夫,他已不知自己叹息了多少次。 “你也不必再替太……二皇子抱不平,他能做出这等行径,被废不过早晚。” “听说此番禁军与黑螭卫之所以能找到苏二,正是因为二皇子担心他嘴巴不严不能替他保守秘密,这才想提前下手将人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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