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笑了一声:“有这样行事鲁钝实力不济的下属护卫宫门,也不知父皇会不会睡着睡着便担心启元殿内也混进什么刺客。” 萧衍说罢,又想笑。 结果刚一动弹便疼得闷哼一声,将身旁的苏寒吓了一跳:“殿下,您如何?” 萧衍慢慢放松自己的身体,直至先前那阵剧痛散去,才放轻了声音道:“孤好得很,再没有什么时候比现下更好了。” 他又勾起唇角,喃喃道:“如今孤虽重伤,可父皇却只信孤一个。” 苏寒听到这话,便立刻又想起了昨夜睡前听到的“无妨”。 当时太子的语气与现下一样坚定。 他对自家主子的判断自然深信不疑,何况夜半时分圣上调派人手的举动也证实了这一点。 可他却着实想不明白缘由。 先前太子没精神和力气替他解惑倒也罢了。 如今又一次提起,他到底没忍住开口。 “别的也就罢了,圣上竟真的连秦王殿下和礼郡王也怀疑。” 苏寒皱眉:“这究竟是为何?” 他想了想,又道:“其实即便怀疑秦王都算情有可原,礼郡王却是在危机时刻救了圣上两回的人,怎么会……” 没有黄仁川在,苏寒无人商议,只能靠自己猜想。 “虽说圣上在每个府上都派了人手,但会不会只是为了保护礼郡王不被其他皇子眼红记恨而故布疑阵,单纯为了显得一视同仁?” 有曾经的“平衡之道”在前,这个猜测也不无可能。 事已至此,一众皇子的确都有嫌疑。YST 齐王萧墨自不必说。 楚王萧辞自小习武便不成,可昨夜那般混乱中,他却全身而退。 别说是受伤,怕是就连一根头发丝都没被碰到。 再说恭郡王,当时他刚巧便站得最靠近掉落地上的那支箭,最先瞧见了写着字的纸片。 可明明他离刺客最近,却只受了轻伤。 即便是秦王萧肃,也因不在场而多了在背后指使的可能。 礼郡王却不同。 苏寒脑中无数念头翻涌,太子萧衍却轻笑了一声:“不会。” 他慢吞吞地说道:“孤这个太子险些当场丧命,就连李太医都在父皇的逼迫下才敢承诺,保孤不死。” 他下意识想要抬手去摸自己伤口,又硬生生忍下。 “如此重的致命伤,稍稍偏移哪怕半分,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差错,孤便是万劫不复被碎尸万段的下场。” 视线停留在面前的青纱帐幔,萧衍有些神经质地挑了一下眉尾。 “孤以命谋事,若还能让萧玉珏独善其身,岂非天大的笑话?” “殿下……”苏寒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往窗外看去。 萧衍却嗤笑起来:“怎么,怕了?” 声音轻柔飘荡,语气亦透着无限亲昵。 像是爱人间的细语,无人处的呢喃。 萧衍满眼温柔地看向苏寒。 “现在害怕可有些晚了。” “方才确定周围无人的可是你自己,若孤此刻所言还能被旁人听去,那便是你实力不济。” “届时,你我就只能同归于尽了。” 苏寒脸颊的肌肉猛地抽动了两下,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方才的反应不过是本能,这周围其实并不可能还有旁人。 但即便再无旁人,言谈间也还是该注意分寸。 他是实在没料到太子竟这般直白说出“孤以命谋事”这几个字。 还在愣怔着,萧衍已兀自长叹一声。 “如此周密的计划,现下却只有你能与孤分享,实在是叫人遗憾。” “不过你不必担心,孤原本的计划中便想到了所有可能。” “这场混乱,孤的目标从来便不是父皇,而是自己。” “只要孤这个太子命悬一线。” 萧衍喃喃:“其余所有皇子便理所当然都成了疑犯,哪怕是两次救下了父皇的萧玉珏。” 同一时刻,礼郡王府。 面对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林黎,萧珩也正说着类似的话:“只要太子命悬一线——” 之后所言却与萧衍不同:“所有皇子便都是疑犯,包括太子自己。” 林黎脑子里跟卡壳了一样,完全听不明白。 “您就不能说得清楚点吗?昨夜您说圣上也怀疑咱们,这便罢了,太子都那样了,快险些死了,如何又成了疑犯?” 他深深叹气,怀疑地看向萧珩。 “您别是为了让属下心安故意编的吧?因为圣上平等地怀疑每个人,所以咱们就完全不必多虑,可以继续吃吃喝喝。” 话到此处,林黎猛地瞪大了眼。 “您就是想哄着属下开心,而后继续陪您吃喝!这怎么能行呢?圣上本就怀疑,万一又被人陷害栽赃攀咬两下,届时该如何应对啊?” “你在说什么?” 萧珩嫌弃地瞥他一眼:“不要把本王说得那么恶心,什么叫让你安心哄你开心?你这么大个块头,还需要人哄?” 林黎张了张嘴巴想要反驳。 被萧珩无情打断:“吃喝当然是要,不过本王的确不是编的。” “太子命悬一线,可他毕竟没死。既没死,他便理所当然成了最无辜,最可怜,最需要被保护的那个人。” “父皇从前对他的责难被一笔勾销,如今的首要任务便是救活他,治好他,不能让他真正出事。” “可也正因如此,父皇难保不会想。” “这会不会是个针对其他所有皇子的苦肉计。” “……”林黎瞪着眼睛,匪夷所思。YST 谁会这么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来做什么苦肉计? 他下意识就想否定这个推测,但转念再想到这群人,似乎又的确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荒唐无稽,但竟然又十分合理。 就见萧珩命人将刚刚蒸好的糯米端了出来,对他循循善诱道:“所以无需烦忧,怀疑所有人,便等于谁都没怀疑。” “你过来,咱们研究研究,这甜酒酿究竟该怎么做。” 礼郡王府内,很快又有米饭飘香。 而太子所在的府邸,却是药味扑鼻。 萧衍声音轻缓。 “孤这个太子命悬一线,萧玉珏却能两次救父皇于水火。而他明明能在刺客的攻击下救人,却偏偏对孤这个兄长被刺无动于衷。” “那父皇会不会觉得,那刺客根本就是萧玉珏派来的。” “就是想要一箭双雕。” “杀了孤这个太子,将储位腾空。” “而他则刚好借此机会获得父皇信任,从此高枕无忧青云直上,做这将来的天下共主?” 苏寒愣怔着,许久才道:“殿下英明。” “那……”他不确定地问,“咱们需不需要再加把火?”
第34章 太子萧衍静静地躺着。 他已经有很久不曾如现下这般心情舒畅了。 面前虽只有单调的帐幔,他却目光悠长。 “添把火?”萧衍轻声道,“不必了。” 事至此处,局势已成。 若再轻举妄动,也许反会弄巧成拙。 唯有按兵不动静待其变,方能步步为营见招拆招。 萧衍想着,笑了一声:“无妨,以孤对父皇的了解,他老人家定不会让咱们失望的。” 更何况他谋划这么久,为此几乎丧命。 又如何能让旁人好过? 不过是一帮歪瓜裂枣,没脑子的玩意儿。 往日里他行事留有余地,才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可这一回,他精心谋划了一场规模庞大的刺杀。 给今年这本就热闹非凡的元宵夜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于是无论是至高无上的梁帝,目无下尘的王斌和吴尤,还是那帮蠢而不自知,莫名便落入圈套的皇子。 谁也没能逃出他的算计。 所有人皆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尤其是他那群好兄弟。 此刻的他们,不就像是笼中被蒙着眼睛,因前方未知而惊恐万分,想要逃离因此疯狂乱撞的鸟儿? 根本无人要将他们如何。 他们就这么自己飞,自己闯,都可能撞死,急死,自残而死。 那画面只要想想都觉得美妙无比。 萧衍有些奇异的满足,几乎想要呻唤出声。 却最终忍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嘴角上扬地慢慢闭上眼,轻呢道:“孤如今啊,只需好好做孤的太子,那便成了。” 也许是梁帝增派禁军起了作用,也许是众人在各种思虑之后都觉得此时更该安稳些为好,总之一夜间,众皇子府上都安静了下来。 不过这份安静毕竟是由鲜血与人命换得。 京城近日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文武百官闭门不出,宫中亦不上朝。 城中百姓若无必要均不得随意出门,街上到处都是禁军和巡防营的人马。 就连极少露面的黑螭卫也成队成队的来回。 叫人哪怕是听到声音都觉得心中发慌。 雕梁画栋的楚王府内,萧辞正拿着本兵法细细研读。 诺大的书房除他之外还站着不少人,却无人发生丝毫动静。 直到他将手中的书卷放下。 “你们所做之事,本王向来不曾插手过问,是因本王信你们,敬你们,愿意将身家性命,将往后前程都交付到你们手上。” “可如今呢?” “说好的不会出事,会把那只猫处理好,结果除夕夜大庭广众之下让那畜生毒发身亡,却并未伤到萧珩半分。” “虽说也因此让父皇动怒,将满宫上下的猫都绞杀了,也算断了指向咱们的线索,此事本可以万无一失地圆满解决。” “可这猫的来历却偏偏被那萧珩堪破。” “本王不知你们那养畜生的院子究竟在何处,又是如何运作的。” “但那猫已用过一回,且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让太子摔了个大跟斗禁足至今,就连老四都因此吃了大亏。” 萧辞说着,拿起一旁的茶盏吹了吹:“几次大事,那猫都在其中,已经足够引人注意了,瞧瞧,如今不就被萧珩猜到了吗?” “难不成你们以后还想故技重施?” 站着的几人头埋得很深,其中一个闻言,忙躬身道:“是属下等未能思虑周全,原想着这些猫狗能训出来极不容易,往后未必不能再助殿下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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