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这也不成啊!这不乱套了吗!” 萧宁苦着脸:“而且就这事,你们哭了都好几个月了,既有这等恒心,若将其用在给琦儿姑娘择夫婿上,还愁寻不到好人家?” “……”盛大人抽抽嗒嗒的哭泣声有瞬间的停顿。 这朝堂之上说话,讲究的是点到为止,话说一半留一半,大家都懂意思却不戳破才好继续。 若是还有商量的余地,圣上自然会提出处理意见,由他们继续讨价还价,若是没有,只要岔开话题,总也会给他们留点颜面。 但这康亲王是怎么回事? 也难怪人人都道他和齐王萧墨性格相似,愚蠢莽夫,不可理喻! 心中憋了一肚子火,可被人这般毫不留情地揭穿心思,他也不能不回应。 盛大人毕竟还是经过事的人,闻言忙抬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泪水。 “康亲王有所不知,宸妃去得早,琦儿彼时尚且年幼,她执意要为宸妃守孝不肯嫁人,诚心感天动地。” “臣等虽替她着急,可也不能强人所难,驳了她的孝心。” “只如今都多少年过去了,哪还能真的叫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再说现下她自己也想明白了,只是这年纪毕竟拖到了现在。” “她虽有盛家血脉,到底是个孤女,若能得圣上指婚——” 盛大人本还想继续打哑谜,抬头看了一眼一脸耿直的萧宁,和正似笑非笑的萧珩,只觉得心头一跳。 要是再不把话挑明,他们不会抢先开口,将琦儿指给别人吧? 尤其是还未说话的萧珩,说不定为了堵住他的嘴,还会特意选一个什么闲散宗亲,那他们为此折腾数月,还有何意义? 脑中瞬间混乱,来不及细想,盛大人到了嘴边的话直接变成了:“嫁与皇子,自能保她一世平安。” “两位王爷无论是谁,都定是会心疼人的,也绝不会因她孤苦伶仃无人撑腰便叫旁人欺辱了她。” 他说罢,伏地大哭道:“陛下!若琦儿能有个好的归宿,宸妃和四皇子在天之灵也能安心。” “便是臣和臣的父母,也感念陛下恩德!” “……”萧宁一下子愣在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哦!原来你是在这等着呢!” 他想着不对,整个人都往后退去:“你不是要一女二嫁。” “你是想着在本王和六弟之间选一个!” 萧宁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也不懂得给人留什么面子:“盛大人,你这心思可够大的,都说皇子选妃,还从未听说过妃选皇子的。” 盛大人在一通慷慨的发言后也陡然愣住。 刚才不过看了一眼萧珩,脑中想好的说辞都突然都变了,变得通篇混乱偏偏还脱口而出。 现在再想收回,难。 而话至此处继续往后,则只剩尴尬。 齐王萧墨站在前头,也不由皱了眉:“盛大人,四弟身亡,本王也无比心痛,便是当年宸妃过世,宫中也是以重礼厚葬的。” “琦儿姑娘不易,盛家也不易。” “可即便如此,也没道理牺牲五弟的幸福来成全你们的善心吧?” 他说罢,想起来不对,又添了一句:“哦,还有六弟。” 这话一出,盛大人顿时找到了突破口:“齐王殿下这是什么话?琦儿虽身世凄苦,可也是高门大户的名门淑女。” “她既得宸妃教导,自也是知书达理,温柔娴静。” “怎的到了您口中,就成了牺牲皇子幸福的人了?” 盛大人越说越怒:“陛下,求您做主,琦儿已经这般悲惨,却还要被人嫌弃,实在叫人揪心啊陛下!” 本就跟在盛家身后的大臣亦纷纷跪倒在地,齐声求情。 萧珩站在一旁,眼看面前这帮人越吵越热闹,甚至隐隐有逼迫梁帝今日必须要给个说法的意思,终于没忍住将他们打断。 “诸位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琦儿姑娘是否悲惨,是否遭人嫌弃,起源在何处?在本王和五皇兄吗?还是在替咱们说话的大皇兄?” 他声音并不算大,可却就是稳稳盖住了众人制造出的各色声响。 他们倒是不想听,奈何坐在上首的梁帝却突然开口:“那以你之见,起源在何处?” 一个亲王要辩解,他们仗着人多势众,仗着圣上不曾插手,都有办法制止。 可梁帝既发了话,便由不得他们不听了。 启元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只剩下萧珩清冷的声音:“起源分明是盛家自己的不作为,是他们对女子发自内心的不尊重。” “你,”盛大人一时瞠目结舌,“瑞亲王何出此言?” 就连盛老太爷也不哭了,红着眼眶抬起头来:“我盛家累世勋贵,即便您贵为亲王,也不能随意编排指责。” 萧珩看都没看他一眼,只对着盛大人道:“怎么,您自己不清楚吗?琦儿姑娘为何至今未嫁,你们之前打得又是什么主意。” “若她真如你所言乃盛家珍宝,今日还会被拿到大殿上来说?” “宸妃去世多年,即便她当时真的一心守孝,也没有守十来年的道理,而若真的一守十来年,那大约是要守一辈子的。” “由此可见你们说话本就自相矛盾。” “而闺阁女子,最重名声。” “你若是真只是有意将她嫁个好人家,一可以叫你家女眷进宫求见本王母妃,二可以由盛大人你私下找父皇详谈。” “如此无论哪一种方式,都比你在大殿上当众讨论强。” “你口口声声凄惨孤女,又说她年纪太长无法觅得良人,这些可都是你自己的评价,是你不停在贬低她,想以此博得父皇同情,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那说这些话的时候,你可曾想过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 “分明是你们将她逼到现下这境地,分明是你们自己口无遮拦伤人在先,却又转过头来怪大皇兄说话不好听。” “盛大人这颠倒黑白指鹿为马的本事,还真是令人佩服。”YST “你!”盛大人整张脸都涨了个通红。 一下子被逼入绝境,他的目光几乎不受控制地往某个方向看去,又硬生生以最快的速度收回。 周围一片安静。 梁帝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珩儿所言有理。”
第98章 盛大人没能再开口。 就听梁帝又道:“事关姑娘家的名声,的确不宜在朝堂上频繁说起,先前倒是朕疏忽了。” 他说罢,看向仍旧跪着的盛洪。 “盛大人,还不快将你父亲扶起来?” “盛老大人这么大岁数,听闻前段时日因着老四的事又狠伤心了一阵,大病一场,好不容易才好起来。” 梁帝明显不太赞同。 “这儿女亲事,原都是可以商量的。” “何况朕念在宸妃和肃儿已然过世的份儿上,本对你们颇多关怀,这一点,朕相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见。” “而今不过一点小事,却劳烦盛老大人亲自来说,还哭成这样。” “你身为晚辈,不知劝谏,不知心疼,由着自己的老父亲一把年纪了又是跪又是哭又是要触柱的,也真是胡闹。” 梁帝说这些话时是丝毫没客气,但表情却带了几分说不出的嗔怪。 如此不显厉色却更加亲昵,反让盛大人憋了一肚子的郁闷无法说起,只能扯着嘴皮子干笑道:“是,都是微臣考虑不周。” 话音未落,梁帝便道:“的确考虑不周,便是朕也有错处。” “而今幸得宁儿和珩儿,当然还有墨儿提醒,朕方知疏忽,自然万不能任由此事发展。” 梁帝的身子往后稍稍靠了靠,面色渐冷,双眸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不过,朕听宁儿方才的意思,你们闹了数月,其实并非真正为琦儿考虑,而是一直拿她做借口,打着的竟是皇子的主意。” 盛大人猛地抬起头来:“陛下!”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么些天下来,一直态度暧昧模糊不清的圣上,此刻竟突然将话挑明,竟不再给他们留丝毫颜面。 是,这些天,他们心中的确是这么想。 甚至之前想的还不是皇子,而是圣上。 这些梁帝原本也是知道的。 他们盛家表达得不算含糊,满朝文武也都懂,就连圣上亦心知肚明,只是尚在犹豫究竟该让步到什么程度而已。 盛氏乃百年大族,从前朝时起便远近闻名。 后来大梁立国,盛家先祖追随萧氏,以身犯险立下汗马功劳。 之后历代出了多少文人大儒、沙场武将。 积年的底蕴和丰厚的家底,再加上朝中、后宫皆有人,学生遍天下,还有一位四皇子在,也算得上唯一能和苏家比肩的世家了。 若一切顺利,往后这天下究竟是谁来坐还真不一定。 可惜后宫争斗,如日中天的宸妃突然就意外去了,那时圣上为安抚盛家,封了年纪尚幼的四皇子萧肃为秦王。 而今四皇子也没了,又没得那般蹊跷。 圣上若还需要用盛家,在不影响大局的基础上便依旧会给予相应的安抚,或是金银钱财,或是权势地位。 他们现在要的,就是一个真正稳固的权势。 梁帝之前提起的空头爵位并没什么实际意义,短短几年之后便会烟消云散,唯有在宫中真正有人,才能保家族长盛不衰。 至于这个琦儿是什么人,他不信圣上不知道。 一个孤女,说是从小跟在宸妃身边长大,可满打满算也不过待了一年左右。 那时她年纪还太小,并没能真正记事。 后来宸妃忙着照顾四皇子,忙着跟别的妃嫔争宠,忙着给盛家争取权势地位,除了偶尔宣她进宫住两日,哪还有空管她? YST 这所谓的母女之情,也不过是说得好听。 是为了提高琦儿身份地位的说辞,是替她添砖加瓦的筹码,毕竟她的身价高了,往后能回馈给家族的东西便也自然多了。 否则好端端的,凭什么将她好吃好喝的供着? 盛家之所以选择在此刻将她推出来也正因如此。 受着家族的恩惠,自己背后却并无兄弟撑腰。 如此盛家在宫中多了一大助力,圣上也不用太担心外戚强大影响皇权,这本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可就是这样的好事,却被梁帝在满朝文武面前扯开伪装一言道破,这就显得很不体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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